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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佳音比跟怀兮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四十多分钟过来。主要是她想偷偷观察一下,怀兮这两天是否真的在跟程宴北拍杂志。
正好听说怀兮在外滩这边拍外景。
黎佳音这几天问了好几个业内的朋友,的确如同事周曼那天所说,这期《jl》的封面的主咖是国际一流赛车队hunter的副队长,前阵子拿了欧洲春季赛冠军的程宴北。
她那天也查了hunter的百科看图片了,所谓副队长其人,的确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程宴北。
怀兮这几天口风很紧,无论黎佳音怎么旁敲侧击,怎么套话,就是一个字都没透『露』,好像只是来上海这么简单地拍了一趟杂志,只是做了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过去的真的过去了。
怀兮最大的优点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这么多年谈过的恋爱,好过的男人,想跟她再续前缘的不少,她一口回头草都不吃。
在她心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但黎佳音还是有些担心怀兮。
开车到这边,找了处停车坪,黎佳音拎包,撑着伞下了车。
前方应该就是《jl》临时搭的摄影棚,布景与设施都是一流,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在暗蓝『色』的遮雨棚下忙碌,好像是要收工了。
拍摄场地空旷,别说是程宴北了,她都没见到怀兮的人。
黎佳音有些困『惑』,以为怀兮已经结束拍摄了,正准备打电话过去询问,遥遥地,看到三五个男人往停车坪这边走过来。
清一『色』的高挑飒爽。
走在最前的男人一身黑衣黑裤,黑『色』皮夹克,长裤扎在皮靴里,衬得双腿修长,身姿颀高。
他是干净利落的圆寸,相貌硬朗,许是因了天空还飘着小雨,他没打伞,稍稍敛低了眉眼回避着迎面而来的雨丝。
眉宇低垂,之间一种浓烈的侵略感。
比从前成熟了不少,真人比照片上要帅多了。
黎佳音下意识在原地顿了顿脚步,程宴北正与身边人交谈一二,低沉嗓音穿透雨幕,由远及近。
他一过来,注意到了她。
时隔五年,大家的容貌气质虽有些许变化,但黎佳音心想自己也没整容,他这么一抬眸过来与她对视,显然是认出了她。
许廷亦他们几个见这么一个漂亮妩媚,气质极佳的女人站在这边,跟程宴北对视一眼两个人就走不动路了,自然地让开了,打着哈哈说,程哥我们先过去取车,你慢慢来,千万别着急。
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
有人还嗓门儿挺大地跟程宴北开了半句玩笑:“怎么又有女人来找你了?魅力大啊!你不是看上蒋燃他女朋友了吗?”
又是哄然一笑。
黎佳音在此处显然是来找怀兮,程宴北听队友议论,倒是不避讳,也不解释。
他淡淡勾起唇角,朝黎佳音笑了笑,主动说:“怀兮在车上。”
黎佳音一挑眉,迎上他这般笑容,突然一沉『吟』,想到从前港城大学那边认识他的人都说追他的女生一茬一茬地多,周曼也形容他是那种看一眼就想让人跟他上床的男人。
如此有了实感。
程宴北从前与黎佳音交集不深。
大概知道他们彼此,一个是好朋友的男朋友,一个是女朋友的室友兼死党闺蜜。
程宴北偶尔来港西财经找怀兮,同她打过招呼,如此罢了。
黎佳音如此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点点头,就往那边簇拥在一起取暖似的几辆保姆车走过去。
程宴北却没走,叫了她一声。
“那个。”
他好像是只记得她的长相,并不记得名字了,犹豫了很久,都没对她直呼大名。就这么出了一声。
黎佳音回头。
“怀兮感冒了,有点严重。”
程宴北的嗓音徐徐淡淡,混着小雨淅淅沥沥地击打在黎佳音手里伞面的声音,有几分失真。
黎佳音仔细辩听一下,他的确谈及了怀兮的私人状况。
他语气轻缓,透出实实切切的关怀。黎佳音一个恍然,还以为他在说:我重新喜欢上了怀兮,有点严重。
程宴北看着黎佳音表情明显多了几分讶异,打开了话题,他便直截了当,也毫不遮掩地说:“我给她买了点『药』,刚托人给她送过去。”
黎佳音对他们的现状更是不解,眉心轻拧起,动了动唇:
“……”
“买了掺糖浆的,”他笑了笑,直看着黎佳音,最后嘱咐,“麻烦监督她吃。吃完了让她打电话给我。”
说罢,便轻慢收回目光,抬脚离开了。
一句话信息量很足,却炸得黎佳音头皮发麻。她全然愣在这里,也就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没说出半个字。
却是见他片叶不沾身地走了。身影没入雨幕,渐远。
记得以前上大学那会儿,有次怀兮大冬天参加学校社团活动,得了重感冒。
怀兮病了一直不怎么爱吃『药』,原因不为别的,就是怕苦,非得就着润嗓子的急支糖浆,枇杷『露』什么的比较甜的,才能吃下去。
每次感冒能扛一阵就扛一阵,总说什么感冒吃『药』七天好,不吃『药』一周就能痊愈。
程宴北那天要参加校级的一个辩论赛,赶着中午紧促的两个小时,从港东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来看怀兮。
可能时间实在不够了,那天正好是港西财经有大型考试,半封校,他没赶得上进去看怀兮,正好碰见了黎佳音,就托黎佳音将他买的『药』带给怀兮,还像刚才一样嘱咐她,让怀兮吃了『药』给他打电话。
黎佳音那时候还奇怪,吃『药』哪有就着糖浆吃的,又不是小孩子。
后面一想,那些年,他的确将她宠成了个孩子。
什么都惯着。
怀兮『性』子烈,真『性』情,容易得罪人,听说以前上高中时就受了一年多欺负。
大学混社团也不例外,其实有时也并非她的错,她就是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格,在大学这个已然是小社会,人人都带起了面具的人堆堆里不好混得开而已。
心情稍微一不好,程宴北就从港东那么老远过来,陪一陪她。怀兮见到他才会收敛一些脾气。
不是因为怕他,是因为他惯着她。
怀兮不是那种有人惯着就无法无天的女孩子,反而知道收敛。
他们的学校在城市两头,连接彼此的纽带就是一条冗长的,长至一个半小时,需要倒三次的地铁线。
怀兮也经常沿着这条线过去找他。
就是这么一条路,贯穿了他们之间的四年。
朋友们都开她玩笑,说明明在一个城市,却像谈成了异地恋——但这话的背后,也不无羡慕。
有时怀兮留宿在港东那边,或是程宴北过来,他们晚上出去过夜,黎佳音还得哄着其他几个酸溜溜的室友,帮怀兮跟宿管老师或者辅导员撒谎。
就是那天怀兮重感冒,明明他那么远过来特意买一趟『药』,要黎佳音监督着怀兮吃掉,算是最极致的极致了。
大家的生活都很忙,交通还那么不方便。
那晚他那边辩论赛结束后,却又坐了那么久的车又过来了,带怀兮去医院打针,陪了她一晚上。
听说他第二天一早还有比赛,次日天没大亮就又坐车回去。怀兮那晚还有『药』物反应,犯呕吐,他半夜都没合眼。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能从校服到婚纱,可是没有。
年少时太过轰轰烈烈的感情,几乎注定要以无疾而终结尾。
他们也不例外。
怀兮这些年谈了不少男朋友,但好像没再把谁当成过第二个程宴北,争分夺秒地坚强,成熟了起来,凡是能亲力亲为的绝不依赖别人。
她也学会了爱惜自己,黎佳音昨天听她说她感冒了,她还说她已经买了『药』吃了。
不让任何人为她『操』半分心。
怀兮也没有再像依赖程宴北一样依赖过谁。
跟谁分手,也没有像当初跟程宴北分手时那样的不甘心与意难平,偏偏要轰轰烈烈地将自己燃烧殆尽,把他们彼此之间最后的一丝体面都耗尽,互相伤害到片甲不留。
没有过。
黎佳音刚要问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怀兮在哪儿,一辆保姆车的车门就打开了。
怀兮一抬眼,先看到了她。虽脸『色』苍白着,却是报以十二分的笑容,惊讶地喊了一声:“哎,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怀兮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儿,里面瓶瓶罐罐的『药』。还有一瓶治嗓子的糖浆。
跟那年的那个冬天,程宴北代黎佳音交给她的『药』,好像一模一样。
没有谁的拥抱,谁的搀扶,怀兮走得小心翼翼的,扶着车门,准备下车。
黎佳音立刻过去,搀扶了她一把。
怀兮下车,黎佳音扶稳了她,伞面朝她倾斜,说:“你们这么早就拍完了?”
“没有,”怀兮似乎不愿说太多,低了低头,检查一下脚面。
她穿着帆布鞋,两只脚的鞋带都被程宴北重新系过。他系的很紧,再没有开过。
“摄影师说今天先不拍了,让我回去休息。”怀兮补充着。
黎佳音望了眼刚才遇到程宴北的位置,停车坪上赫然空了几辆车。他应该是走了。
她又看了下怀兮手里的塑料袋儿,打量那『药』,试探着问。
“吃『药』了吗?”
“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