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卧室内寂静无声,我大气不敢喘,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凶手的目标就在我旁边,说不定一个不小心我就会遭殃,所以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精力警惕起来。
一旁的冉瑾晟似乎有些烦躁,他心跳异常,体温剧增,连呼吸都有些混乱。
不应该?他一向是那种波澜不惊,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
……看来,他也有怕的时候。
屋顶上传来一阵细碎的瓦片声,随后“咯吱”一声,窗门像是被打开了。
我精神高度紧张,依稀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情况急转直下,“噌”的一下,冷硬刺耳的撞击声打破了静谧的房间,接着便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兵刃相接,清脆刺耳,我的心噗噗直跳,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冉瑾晟的手臂。
我旧伤未愈啊,千万别再添新伤。
正想着,冉瑾晟另一只手环了过来,他微微侧躺,将我护在了胸前,宽厚而温暖的怀抱让我倍感安心,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如果当初我给他一个一心一意钟爱一生的人设该有多好,那么他不会爱上兰卓荦,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思及此,我攀着他的手臂从被褥里探出了脑袋,抬眸对上他探究的目光,问道:“你真的很想杀了我吗?”
他眸光微闪,讶异地看向我,眉眼间不似往常那般凉薄。
作为作者,我可怜他!我知道他的过往,他的无奈,他的迫不得已,也知道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只属于另外一个女人,尽管他对那个女人的纵容造成了兰卓荦一生的悲剧。
可作为兰卓荦……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历历在目,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蚀骨的疼痛和彻底的绝望,至今令我耿耿于怀。
为什么我非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为什么不设法同黑衣人逃走?为什么不坚持到底?为什么我还看不清楚状况?
“咳、咳、”突兀的轻咳声及时将我拉回现实。
我垂首让自己冷静下来,侧首望去,一柄寒光凌厉的长剑抵在黑衣刺客的喉咙上,秦立禹手持长剑,黛眉轻蹙,一脸不满地看着我。
四处埋伏的护卫这时候也全都冲了进来,见我将他们的主子压在身下,几个护卫止步于门前,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虽然我脸皮厚,但也是要脸的!
脸颊一阵滚烫,我急忙窜进被褥里,像个鸵鸟一般将脑袋埋起来。
冉瑾晟这个王八蛋,去死!去死!去死!
正诅咒着,头顶突然一沉,一个宽厚的手掌抚了上来,轻轻地拍了拍。
奇怪的是,我浑身的戾气因为这一动作,仿佛瞬间被安抚了下来。
我皱着眉露出一只眼偷偷看去,冉瑾晟收回了手臂,背对着我将我挡在了身后。
他一派从容,连呼吸都波澜不惊,“把人带到对面去。”说完便起身穿衣服,搞得好像我们真的睡过一样。
我脑壳一阵疼痛,此情此景,我是不是该捏着被子嘤嘤哭泣?
他穿好衣服便往外走,没走两步突然驻足说道:“等我回来。”淡漠的语气分辨不出是喜是怒,但我本能地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等你回来……
除非我脑子进水!
待他走后,我麻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正打算跳窗户逃走,忽然听到右梢间传来了秦立禹的惊叹:
“怎么又是你?”
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我立即提起裙子跑去吃瓜。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蠢货,三爷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你,你却这般冥顽不灵,又跑来送死,我可没三爷那般好脾气!”随后听到“噗”的一声闷响。
我扒着雕花镂空隔扇门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夜行衣容貌清丽无比的女子踉跄了几步,跪倒在地。
我莫名兴奋起来,一场前女友处心积虑暗杀薄情寡义心狠手辣负心汉的大戏就要开始了——
对!刺客是冉瑾晟的前女友,如今已是寡妇的二房二奶奶韩素言。
其实冉瑾晟自打知道毒药是断肠草,便已猜到下毒者与韩素言有关,这是她常用且善用之毒。
韩素言是冉瑾晟鲜少承认并且真实相处过的女友,她也是隐居山野的药王大仙的得意门生,医术精湛,对下毒、解毒、百草丹药都颇有心得。
后来韩素言帮冉瑾晟治病,两人惺惺相惜,一度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韩素言拿冉瑾晟当老公,冉瑾晟却只把她当个妾,心高气傲的韩素言负气出走,归来时却已成了二房冉瑾暄红轿上的新娘。
古早虐文套路有木有?
冉瑾晟端坐在罗汉床上,语带烦躁,“怎么又是你?”
“是我,我说过我绝不善罢甘休!”韩素言昂首,恨恨地道。
冉瑾晟淡漠的声音响起,“我已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实在没工夫陪你玩了。”
“陪我玩?”韩素言声调拔高,“二爷一条性命在你眼中竟形同儿戏?你竟冷血至此!他可是你同族的兄弟啊!”韩素言略带哭腔地控诉道。
冉瑾晟冷笑出声,“呵!同族兄弟?他三番四次败坏我名声,陷我于不忠不义之时,可曾念及同族之义?为了老太爷的祖产,他多次打击陷害,险些要了我的命,又可曾念及我是他兄弟?”
“那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你若是个良善的,谁又会说你半句不好。”
人还是得谨言慎行,爱惜羽毛,毕竟声名狼藉,容易背锅呀!
韩素言接着问道:“所以你怀恨在心就杀了他?”
冉瑾晟语气凉薄,“杀他容易,可他不过是个瘫子,我犯不着跟他过不去!”
“若不是你,二爷怎会平白无故中毒?”
“这还得问你自个儿,你不是擅于用毒的行家吗?”冉瑾晟冷冷地反嘲道。
韩素言明显愣了一下,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单薄的身体颤巍巍地跪坐在地上,连我都于心不忍,冉瑾晟这厮居然没有半分动容,果然是渣男!
“既然是行家,就应该知道他所中的毒非同寻常,而我,从不屑于用毒。”
其实不是不屑,是不懂。
“你若想,这天底下还有你找不到的罕见毒药?当初连老太爷都对你起疑了,你还在这儿狡辩!”韩素言指着他诘问道。
冉瑾晟不以为然,冷笑道:“就算是我杀的又怎样,你奈我何?”
她当然拿冉瑾晟无法,事实上就连卢婆子都不知道,这个威逼利诱她一心想要替冉瑾暄报仇的二奶奶内心深处根本不打算深究。当初朱氏逼她离开,她心灰意冷之时被冉瑾暄迷晕,夺走了清白,她对冉瑾暄不仅没有半分感情,甚至还有玷污之恨。
她之所以频繁报仇,不过是对冉瑾晟还存有念想罢了。
有情人终成小叔子,可怜的女人!
“我又能如何?”韩素言凄苦笑道。
“我自小孤苦无依,就是在师父那里,也是个被人排挤,备受欺凌之人,那年春天,我遇到了三爷,我原以为你是真心待我,却不想你为了冉家的产业想尽办法逼我走,走也就罢了,你又杀了我唯一的依靠!”
我心里叹了口气……小姐姐,再说下去可就要丢脸了哦!
冉瑾晟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当初我并没有要逼你离开,不过既然是我母亲的决定,也和我的决定没什么两样。”
韩素言接着打感情牌,“春去冬来,在你身边一年的时间里我真心待你,为你解毒治病,调理身体,为了配制解药,甚至不惜亲自试毒,你却为着你母亲的偏见,为着你冉家的产业,抛弃我!”
“你也配说真心待我!”冉瑾晟忽然冷厉起来,我偷眼看去,只见他剑眉锐利,目露凶光,当初韩素言对他的欺骗,他仍旧耿耿于怀啊!
“当年我病得很是蹊跷,宫里宫外,众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偏偏给冉瑾暄治疗残疾的你看出了病因,料定我是中毒而不是生病。”
这次主动权落在冉瑾晟手里,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韩素言,愤愤地道:“你说你亲自试毒为我配制解药,但为何区区的西域软筋毒会让我缠绵病榻四五个月?我三番四次试图去寻找药王大仙帮忙,为何你每回都要阻拦?”
韩素言沉默了,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连我都尴尬得脚指头能抠出一个四合院了啊喂!
她并不知道早在冉瑾晟决定纳她做妾之时,已从他母亲朱氏那里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知道了她与冉瑾暄联手给他下毒,并以解毒为手段接近他,伺机窥探冉家的隐形产业。
也就是说她方才眼泪婆娑的痛诉,在冉瑾晟眼里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果然没有白莲的命,就不能使白莲的手段啊!
事实上,知道真相的冉瑾晟仍然愿意纳她为妾,正值青春年少的他对爱情仍抱有美好的期待,他甚至认为给韩素言侍妾身份太委屈了她,还想着往后要好好待她。
可惜造化弄人,韩素言并非寻常女子,自小受尽欺辱的她既自卑又自负。尤其是面对爱情,她不甘于侍妾身份,假意出走,她料定冉瑾晟放不下她,迟早会妥协,但她没料到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白月光和一个冉瑾暄。
另一边,在冉瑾晟看来,韩素言心高气傲、冷漠无情、只重名分,在家族阻力面前果断撇了他,嫁给了他的残疾堂兄,在他心口上狠狠插了一刀。这顶绿帽子他戴的十分憋恨,如果不是碍于冉家人的身份,他五年前就动手了。
这样想想,冉瑾晟也挺可怜的,人生中三个重要的女人,一个让他悔恨一生,一个让他不再相信爱情,最后这个(兰卓荦)居然还想要他的命!
好惨一男一。
“有些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我不说不过是想给你留点颜面,毕竟二房也姓冉。”冉瑾晟彻底撕破脸,开始往她心口插刀子。
韩素言犹自在挣扎,“你这是在怀疑我?我若有心害你,当初又怎会为你试药解毒日夜照顾?而你呢?你若真心待我,当初也不会任由太太逼我离开!”
冉瑾晟冷哼一声,不搭理她。
她凄苦一笑,“太太说的对,你的心思不在我身上,即使我长得再像,终究不是你心头上那个人。”
“若不是你长得有三分像她,我还会留你到今日?”冉瑾晟真是够无情、够无耻、够不可理喻,这话说得我都受不了了。
韩素言神情凄苦,心灰意冷地问道:“所以当初你愿意纳我为妾,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她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人,一个利用她毁她清白,另一个视她为替身……如果是我早就哭死了!
“不然呢?”冉瑾晟短短三个字,一概否定了曾经的种种。
只听她凄苦地笑了笑:“那她呢?方才与你在一起的女子,她又有几分长得像你心中之人?”
???
少cue我,我是要换男主的人!
突然韩素言换了一种调调,阴阳怪气地接着道:“她就是那个给老太爷调理身体的女人么?看到她熬汤换药,三爷会不会想起我呢?”
!!!
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