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五月,阳光明媚,草木繁盛,花儿娇艳。中午时分,太阳把树叶晒得绿油油的,微风拂过,激起一层层嫩绿的波浪,送来一缕缕淡淡的芳香。
我坐在冉瑾晟豪华的大马车里昏昏欲睡,许是中午吃得太撑,加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很是催眠,要不是冉瑾晟就在旁边看书,我真想趴在他那床蓬松绵软的锦被上呼呼大睡。
“昨晚没睡好?”冉瑾晟眼皮都没抬,问了一句。
“嗯。”我恹恹地应了一声。
“怎么?”
我顿时清醒过来,“没什么,就是在想是红玫瑰好还是白玫瑰好?”
“玫瑰?”他挑眉看我。
我顿时来了兴致,“嗯嗯,三爷喜欢红玫瑰还是白玫瑰?”
“有白玫瑰么?”
“有啊有啊,这样说来,三爷必定是喜欢白玫瑰了,白璧无瑕,冰清玉洁。没见过的总是新鲜,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冉瑾晟皱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凑近他问:“三爷觉得我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
“你大概是顽石。”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顽石?什么鬼?
“怎么突然对玉石感兴趣了?不满意昨天给你的玉簪么?”
“……满意……我最喜欢美玉了。”我愣愣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试探道:“三爷为何不送我玉簪花,我比较喜欢那个。”
闻言,冉瑾晟明显一怔,他抬首看我,清冷的眸子里漫天血雾。
玉簪花是他与白月光的定情信物,别人不可染指。
对方脸色原来越难堪,我若无其事地道:“若是金簪子那就更好了。”
冉瑾晟明明是看着我,可眼睛却似茫然地望着别处,他的反应再次印证了白月光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三爷,三爷你没事吧?”
他回过神,放下书,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支通体玄色的桐木七弦琴。
“既然没事干,就弹奏一曲。”说着便将七弦琴放在我前方的小几上。
我撇撇嘴,“三爷你太高估我了,我这种顽石岂会弹琴。”
他嫌弃地看着我,“过来,我教你。”
“三爷,要是学会了,能奖励我一块玫瑰么?红的白的都行。”我笑吟吟地问。
他斜了我一眼,“学会再说。”
冉瑾晟低首敛目,一边轻轻拨动琴弦,一边道:“七弦琴有三个音色,泛音、散音和按音……”
我是个俗人,不想学琴,更不想被拿来跟他的白月光比较。
“世人都说三爷琴技了得,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分听君演奏一曲?”我恭维道。
冉瑾晟淡淡一笑,一串清越空灵的琴音从他指尖流泻而下,忽而流水激石,忽而泉水叮咚,婉约悠扬,十分动听。
我忽然想起了大学学长弹着吉他跟我告白的美好时光!=^_^=
冉瑾晟端坐于软塌上,侧面看去是俊朗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以及那性感的喉结,我突然觉得,无论是送我玉簪,还是教我弹琴,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他放不下心中的白月光又如何,我从未想过与他天长地久。
我咽了口吐沫,心里反复求证着与他好聚好散和平恋爱的可能性。
想当初但凡学长有他三分之一的颜值,我也不至于干净利索地拒绝人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
就这样,我心花怒放地过了一下午,愣是一个音也没学会,脑海中只有冉瑾晟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世间怎会有如此帅的男人,连生气都那么好看!=^_^=
“明白了吗?”当我正犯花痴时,冉瑾晟冷不丁敲了下我的脑袋,皱着眉问道。
我回过神来,将琴往前一推,“我五音不全,学不会的啦!”
他貌似也很头疼,扶着额冷静了一下。
正说着,突然马车一顿,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不好,难道真有土匪劫道?
我想探出脑袋看一看,突然被冉瑾晟揪着后领拎了回去,“继续,先单手练习。”
我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琴弦,屏住呼吸听着外边的动静。
只听见秦立禹冷声喝道:“还不滚开,这是京城冉家的车马,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没多久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兵刃相接,发出冷冷的撞击声。
冉瑾晟看我心神不宁,忽然凑了上来。他整个人笼了下来,手把手带着我拨动琴弦。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弹琴?你会不会太自信了,太不把山贼放在眼里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木讷地随着他的手指轻拢慢捻。艰涩突兀的音节,慢慢变得舒缓悠长,汇成曲调。
冉瑾晟似乎并不当一回事,见我抬眸看他,居然还好心地提醒道:“这个音不对,这里食指往上挑……”
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也没那么担心了,开始用心跟他学,渐渐地我摸出一些门道,竟然奏出了三分以假乱真的悠扬琴音。
“现在加上另一只手。”说着他托起我另一只手轻触琴弦。
琴声随着外头的打斗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婉转悠扬,似惊涛骇浪滚滚而来,又似涓涓细流潺潺而下。
我异常兴奋,冉瑾晟却一脸菜色。
我想他大概是嫉妒我的天赋异禀。
做梦也没想到我这样的人居然能完整弹完一首曲子!我心里相当激昂,仿佛我手里是六指琴魔的琴,奏的是杀人不见血的《十里埋伏》。
车外的打斗声渐渐停了下来,山谷中一阵诡异的静谧,唯有我手下的淙淙琴音回荡在山谷的上空,延绵不绝,意味深长。
我一气呵成奏出最后一个音,敛息收势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怎样?这回三爷该奖励我玉簪花了吗?”
他怔了怔,“我可以给你金簪子,或其他花样的簪子,除了玉簪花。”
“三爷这么说,我更想要玉簪花了。”我心里一片沉静,我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怒火,“我累了,你回去吧!”
我步步紧逼,“那我的玉簪花呢?”
他的声音犹带着怒气,低沉而隐忍的怒气——“滚!”
我笑了笑,“那三爷记得送我金簪子。”随后,我哼着小曲离开了马车。
此趟回京,因老太爷一同前往,一行人走得并不快,歇歇走走,如此这般过了大半个月,终于赶在端午节前到了津州,过了津州往北大概三四天的路程便能入京。
一路上不是穷山恶水,就是山匪頻出,后来又赶上大姨妈探亲,于是我的逃跑计划一直搁置不前,如今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再不有所行动,恐怕往后就没机会了。
可喜的是,这一路上我安分守己,规行矩步,冉瑾晟对我的看管,似乎放松了不少,为我顺利出逃增加了不少成功率。
我们赶在入夜前进了津州,光看津州的城门,无论是气势还是规模都比青和要雄伟宏大许多,夜里街上也非常热闹,商店货品琳琅满目,竟一眼望不到边,只有两排红灯笼向街尾蔓延而去,映出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
我们一行人投宿在齐复商号的青松客栈,也就是冉瑾晟自家的产业。客栈很大,还是比较少见的三层建筑,装修奢华大气,大概是这一条街星级最高的客栈。
刚下马车,冉瑾晟身边的一个董姓婆子便寻了过来,“姑娘可好些了,前个儿瞧你疼得满头大汗,真把老婆子我吓坏了。”
我将衣袍一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没事了!没事了!”
大姨妈期间可把我憋坏了,刚来那天,小腹疼痛如刀绞,接着葵水如潮,又没有超薄随心翻,超熟睡口袋魔法,我没办法自由做自己,根本不敢到处乱走动,只能窝在马车里熬时间。
“诶呦!我的姑娘呦!你慢一些,仔细伤着自己。”董妈妈被我唬了一跳,立马上前来搀我,还不忘数落我身后的青芽和临音,“我说你们俩怎么那么没眼力劲儿,姑娘下车也不知道搀着,要是磕着碰着了,仔细你们的皮!”
青芽临音一听,立马低头受训。
我就着她搀我的手,赶紧将董妈妈拉到一旁笑道:“妈妈来寻我可是有事要说?”
她握着我的手,“老奴过来是替三爷传话的。明个儿就是端午节了,三爷打量着让大伙儿休息一天,等过了节儿,后天一大早再赶路。”
“好的,我知道了。”难得遇到一个客栈,我要好好洗个澡,我身上都可以养咸鱼了。
我转身欲走,董妈妈又拉住了我:“这些日子不见姑娘,三爷可没少惦记你,姑娘看着也好些了,不如去看看三爷,三爷适才安顿好了老太爷,现下就在厅里坐着。”
“好的,没问题。”我满口答应下来,大步跨进了院落。
他惦记我么?他惦记我的身子。哼!
我避开了厅堂,带着青芽临音直接上了二楼,寻了间有窗的屋子住了下来。
简单的安顿下来后,我便侧坐在二楼的窗台上观察客栈周围的情况,客栈是一个三进院落,前头是三层临街店铺,中间还有一桩二层小楼,最后头看似也是临街店铺,分别用花园隔开,我们现在就住在中间的二层小楼里。
护院们不及休整,直接站岗,将小楼团团围住。
要想从冉瑾晟眼皮子底下逃走,看来并不容易。而且我还得带着青芽和临音。对于我的处境和逃跑计划,我一直没告诉他们,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确定她们会不会跟着我冒险逃走。
正想着,青芽走了进来,“姑娘,你不是要洗澡么,我听小二说客栈后头有个澡堂子可以泡澡。”
我心里蠢蠢欲动,“真的吗?可澡堂子人太多了……”
青芽想了想,“还是让小二将热水搬到屋子里来洗吧。”
正说着临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姐姐,这是先前留下来的药汤,已经温过了,你趁热喝吧。”
我皱着眉不接,“我已经好了,没事了。”
“这是最后一帖药了,齐大夫说要盯着姐姐喝完。”临音不依,皱着小脸,将药碗送到我跟前。
“姑娘就赶紧喝吧,回头齐大夫又要唠叨我们了。”青芽笑着给我取了一碟子蜜饯。
我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心里五味杂陈,终究熬不过她俩的软磨硬泡,捏着鼻子喝完了这最后一碗汤药。
青芽见我喝完,这才转身出了屋子,可没一会儿又来了。
“看来姑娘要等些时候了,小二说现在客人都住满了,正是用水的时候,若是姑娘着急只能到后头的澡堂子里先洗一洗了。”
“那咱们去看看吧,若是人多就再等等。”说罢,我带着临音出了门。
刚下了楼便被护院堵住了,“姑娘请回,没有三爷命令,姑娘不能踏出客楼半步。”
秦立禹听到动静,从厅堂里走了出来,得知我要去澡堂子,便道:“澡堂里人满为患,乌烟瘴气,你真打算去?”
难得见他对我客客气气,我心里疑惑,忍不住问道:“秦护卫有何高见?”
“兰姑娘要沐浴,不必跑那么远,离这儿不远处便有一处浴池,三爷刚沐浴完,现下正空着呢?”
我眯着眼瞅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骗你干嘛,三爷刚出了浴池,四爷便打算进去,可老太爷又醒了,他便先去陪老太爷,说是晚一些再去,现在正好没人。”
“浴池在哪儿?”
“沿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绕过后头的花园便能瞧见了。”
见他神色如常,我不再顾虑,带着临音直奔浴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