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正中,宝座下方,一个肌肉偾张的男子光着膀子来回踱步。
他浓眉大眼,满嘴络腮胡,额中绑着一块大红色头巾,微微有些卷曲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两侧,整个人显得粗犷又霸道。
他紧紧捏着拳头,结实的手臂青筋贲起,像是随时准备抄家伙干仗。
我跪在下首瑟瑟发抖,这要是挨他一拳,还不得整口牙齿都没了……
这时候,一个小贼疾步前来,匪首迫不及待,忙问:“如何?”
那小贼瞪着我们,咬牙切齿地道:“禀大哥,茅屋下伤了十来个兄弟,门头下还摔断腿两个。”
闻言,那匪首猛地一回头,阴恻恻地盯着我和逐月。
低沉而嘶哑的声音犹如一把悍刀,令人胆寒——
“擅闯山寨,毁我寨子,伤我兄弟!来人!把这三人拖出去杀了!”
我大惊失色,急忙求饶道:“大王饶命,我们的马不小心受惊,才会误闯贵处,撞伤了人,我愿意承担大王所有的损失。”
“大王?”似乎没人称呼他为大王,他琢磨了片刻,又道:“口气不小,来人,搜身!”
我急忙摆摆手,“不劳各位好汉动手,我自个儿掏。”
说着我将怀里的五十多两银子,半个烧饼,一小捧桂花糖,两块方巾全摊在了地上。我想了想,又从夹层里取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匪头一屁股坐在宝座上,慵懒地问道:“就这些?”
我急忙回答道:“小的出来得匆忙,没带多少钱,但我家有钱,只要你不为难我们,我的家人自会重金前来赎我。”
他捋着两侧的络腮胡子,周身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先给我仔细搜搜身。”
我一慌,破口而出——“不要!”
他霍地坐直了身,盯着我道:“看你身材娇小,女里女气,我看你就是个女娃吧,来人给我查查到底是不是个女娃!”
“不瞒大人,我的确是个女子,我是江南齐家的女眷,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家银子最多,大王若能高抬贵手,我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匪头来了兴致,问道:“江南齐家,可是齐复商号的人?”
“正是。”说着我掏出了冉彻的令牌双手奉给对方。
他捏着令牌瞧了瞧,又慢悠悠走到我跟前,围着我看了一圈。
“就你这干瘪的身材,还真不像个婆娘。”说着他又去打量一旁的逐月。
“这小娘子长得好!”说着便去捏逐月的脸。
逐月是那种身材玲珑有致,样貌无比艳丽的类型,即便是穿着男装,也能被一眼认出性别。
我忙道:“你住手!她可是我们家的小姐,我若是你,我绝不自找麻烦。”
他举着的手顺势调转方向捏住了我的下巴,“那你呢?”
“我当然也是,你最好也别动我。”说着我往旁边躲了躲。
他再次围着我转了一圈,“我看不像。”
我一阵心虚,急忙道:“无论大王信不信,我们都是齐家的女儿,大王可要慎重。”
他冷哼了一声,“齐家势大,可既然进了我的寨子,绝没有安然无恙走着出去的道理,你们俩,至少得留下一个!”
“我劝大王三思,你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子便得罪江南齐家。”
他笑了笑,很好说话的样子。
“齐家的面子,我还是得给的,她既然是齐家的小姐,咱就不动她,你呢,就留下来陪陪我那些兄弟们!”
兄弟们???
“老五,你不就喜欢这种瘦巴巴的婆娘么,今晚就便宜你了!”说着匪头便哈哈大笑起来。
左侧一瘦瘦矮矮的男子忙回道:“大哥,还是你留着用吧,大哥也许久没女人伺候了。”
匪头摆摆手,嫌弃地道:“我最瞧不上这瘦了吧唧的婆娘,没什么肉,又不禁折腾。你领去便是!”
excuseme???你们嚣张得太过头了吧!
“住口!不过一个小女娃,何必为难她!”
说着逐月便扯下了发带,满头青丝顿时散了下来。
她本就生得柔媚,此刻秀发飘散,更显温婉动人,让在场的男子顿时看直了眼。
“逐月!”我紧张起来。
逐月望了我一眼,对那匪头说:“我们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了,若你还想要更多赎金,最好不要动她。”
匪头舔了舔后槽牙,饶有兴致地问:“她才是真正的小姐?”说着冲逐月邪邪一笑。
逐月抬眸看我,“对。”
我愣愣地看着逐月,心里既感动又紧张。
匪头大掌一拍,乐道:“来人,准备酒菜,我要与这美人好好喝上一杯,另外俩人先关进大牢!”
说着便揽着逐月的细腰,将人领向内堂,“美人请!”
逐月回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顿时心里一阵刺痛——“等等!”
我急得团团转,奈何两个大汉牢牢拉住我。
我心中一片恼怒!冲着匪头大喊道:“你若动了她,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办?怎么办?该死的冉彻怎么还没来!
一时间我急得好似一只炸毛鸡,奈何身后两个彪形大汉一把绞住了我的双手,使我立马成了只鹌鹑……
我和老头被押往地牢,一路上我十分心焦,可一时间却想不到任何可以脱身的法子。
地牢顾名思义,就在地底下,我随着两个大汉刚下了台阶,没走几步路便听到一阵咒骂声。
我心里好奇,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只听一道洪亮却略显文气的声音道:
“……见财起意,胆大包天的混账,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强抢朝廷拨款拨粮,你是要活生生饿死那些老百姓吗?自古緑林好汉都出身穷苦,做事自有其底线,你个丧尽天良,伤天害理的贼寇!连难民的救命口粮都染指,你如此丧心病狂,将来必定天理不容,万劫不复!”
好家伙,简直火力全开么!到底是谁?那么霸气!
地牢并不大,里头阴暗潮湿,泛着一股子酸酸臭臭的怪味。
我抬眼看去,只见那咒骂之人一身月白朱子深衣,眉目朗清,看上去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他衣衫脏敝,虽有些落魄,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他见我们被押进地牢,顿时又骂道:“你们这帮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混账,这又把什么苦命人给抓进来了,真是作孽,看看吧!老弱病残都给抓进来了。”
老弱病残???
“一帮没骨头的混球!只知道依附钱起那贼寇,奴颜婢色,摇尾乞怜,连难民的口粮都抢。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咽得下去吗?你们若还有点良心,就让钱起那混蛋来见我!”他越骂越起劲儿。
钱起?匪头居然是钱起,是我笔下那个大乱天下的悍匪钱起么?
等等……我顿时越发心焦起来
没人比我更了解钱起,之所以称他为悍匪,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逐月,你可千万要挺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