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彻一路上仍耿耿于怀,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姑娘这也太肆意妄为了,这要是让……这要是闯了祸,三爷定饶不了我。姑娘若惹上什么麻烦,该怎么办?如今三爷又不在身边,又是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说姑娘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好歹你也等我回来商量一番呀!”
我受不了了,扭头给了他一记眼刀子,他忽然止住了话。
为了防止他坏我的事,我决定先发制人,反咬他一口。
“冉彻,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会有齐复商号的令牌?三爷与齐复商号有什么关系?”我压低声音道。
这招很管用,冉彻顿时将嘴巴闭成了一条直线。
我淡淡一笑,“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迟早会知道,你若不想帮忙,也别来添乱!逐月!”
闻言,逐月抱着剑立即将冉彻从我身边隔开两米远。
冉彻见逐月往面前一站,气焰顿时又矮了几分,一双小心翼翼的眼无措地盯着逐月。
远远看到高耸的砖红色城墙,我心里头虽惴惴不安,却又冒出了一股子热血来。
无论如何我都是在做好事,冉瑾晟若真要追究,我也无怨无悔!
南城门挤满人,远远看上去,有身穿红色戎装,头戴盔甲,手持长矛的士兵,还有一群穿戴普通的老百姓。
士兵大概有一百来人,一个个精神抖擞,严阵以待;老百姓们也个个红光满面,忙得热火朝天。
我刚到跟前,徐少舟便迎了出来,冲我弯腰抱拳行了个大礼——“姑娘果真说话算话,徐某在这里给姑娘赔罪了。”
徐少舟今日异常精神,他换了身干净的儒衫,特意刮了下巴上那一茬青灰的胡渣,此刻看上去,清爽干净、温润如玉,尤其一双狭长的单睑,就像水墨画中延绵起伏的山峦,充满了韵味,让人不禁多看几眼。
我回了个礼,忙道:“徐先生不必客气,齐复商号存粮不多,恐怕帮不了多久的忙。”
昨天晚上我从谢千帆那里得知,这位徐少舟先生,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他只是个刚刚过了殿试,尚未派官的进士,此行不过是跟随巡抚大人一同前来赈灾,巡抚驻扎南边最大城邦邑都,他便被遣来这怀州协助县令一同赈灾。
“姑娘博施济众,徐某不胜感激!徐某无官无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怀州更是两眼抓瞎,甚至连这些个士卒都是临时问衙门借调的。姑娘不仅倾囊相助,还给我带来了药铺、医馆、客栈等这些个店铺帮手,徐某不如姑娘也!”
说着徐少舟又深深拜了下去。
我急忙制止道:“徐先生不必如此,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罢了!对了,不知县令大人在何处?”
说到这,徐少舟冷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道:“姑娘不问也罢,那个糊涂县令只知明哲保身,每日只派了些士卒维持秩序,抬抬尸体,徐某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看来这个县令也是个草菅人命的狗官!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给徐少舟使绊子。
我原本打算将钱起与神秘人的阴谋告知县令,可如今,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徐少舟盯着我带来的粮食,若有所思。
我忙问:“今儿我只带来了十五车粮食,共七十五担稻米,不知外头的难民都集聚在南城门了没?先生有没有统计过,一共有多少难民?一日大概需要多少开销?”
徐少舟背着手,略略想了想,道:“徐某连夜布置下去,如今人已全部被安置在南城门不远处的空地上,我大致算了算,应当有一千五百来人。就算是煮薄粥,一日也需要十担大米。姑娘手里的粮大概有多少?”
我皱了皱眉,“商号的粮食顶多只能维持一个月的口粮,先生得另寻他法。”
他感慨道:“姑娘此番舍己为人实乃雪中送炭,救百姓于水火,我替怀州百姓拜谢姑娘了。”说着又拜了起来。
我一阵窘迫,耳朵微微发烫,急忙将他扶起来,“先生不必客气。”
为了避免此类名不副实的尴尬再次发生,我赶紧岔开话题,“先生可查明了,是何疫病,能否医治?”
徐少舟顿显忧心,“我问过不少大夫,这时疫病症蹊跷,目前还没有任何法子治疗,只能固本培元,做些强身健体的汤药。”
就在这时,给逐月解毒的吴大夫走了过来,他头发花白,眉毛和下巴上的胡须都留得老长,俨然就是一副老神仙的打扮。
此刻他带着五六个人走到了我跟前,微微颔首道:“姑娘,徐大人与你不谋而合,在我之前,已经将城里愿意支援难民的大夫都集中起来了。”说着便将身边的大夫一一介绍给我认识。
我礼貌地向众人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最末尾那名没有被介绍过的男子。他大概二十岁上下,长得软糯秀气,一副掌柜管事的模样。
那人见我盯着他,立即站了出来,拱手道:“姑娘安!小的是回春堂的掌柜,昨晚姑娘传话特制的面罩,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制,目前只有百余个,不知姑娘要如何使用。”
说着他便将几个样品双手奉上。
我取了一个样品仔细看了看,这些口罩几乎与现代的纱布口罩无异,但若用作医用口罩却根本不合格,只希望这时疫不是什么呼吸道的传染病。
徐少舟也仔细翻看了一番,“这个面罩倒是精致许多,也厚实不少,可以给大夫们先用上。”
我点点头,“徐先生说的是,咱们尽快赶制,争取让所有能接触到难民的人都用上,大夫、士兵、杂工等,包括难民他们自己也得人手一个!现在病情不明,只能防微杜渐。”
现在看来县令老头唯一做对的事,大概就是封城了吧,早早地将难民和时疫隔在了城外。
吴大夫听了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
徐少舟面露惊叹之色,“姑娘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不仅面面俱到,事事周全,还巧思缜密,防患未然,此番若没有姑娘帮忙,徐某一人之力根本无从下手,徐某自叹不如!”
我怕他再拜我,忙道:“徐先生严重了,先生不怪我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便好。”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缓缓道:“姑娘鼎力相助,徐某感激不尽,可即便是姑娘倾囊而出,顶多也只能撑个十天半个月,徐某……”
“徐先生想说什么?”终于要说正题了,怪不得拼命向我发射糖衣炮弹,敢情在这里等着呢。
“姑娘既是江南齐家人,想必在商贾里头说话也有些份量,不知姑娘能够说服怀州几大富商财主出粮出钱,以救苍生?”
果然是老谋士,这么快便算计到我头上,打起齐家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