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吴殊儿像往常一样,早早地便给我送来了汤药。她一身烟青色窄袖长裙,外头罩了件轻薄的湖蓝色半臂,整个人显得伶俐又利索。
听逐月说,这段时间一直是吴殊儿帮我诊治调理,我以为是冉瑾晟担心吴大夫与我男女有别,才让这个年轻女孩为我诊治,后来听冉彻说,这个吴殊儿不简单,她的医术不在吴大夫之下,尤其是针灸术,简直可用出神入化四个字形容,当时吴大夫一听说我的内伤要用针灸术治疗,他当即跪地给齐稹推荐了自己的女儿。
我看着她疏离而冷淡地眉眼,真诚地道谢,“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一直在照顾我。”
吴殊儿瞥了我一眼,公事公办地道:“姑娘不必客气,也不必担心,这是家主的命令,我自当会奉命行事。”
话说得很明白,他不想我承她的情。如果说先前她不过是看不惯我的行事做派,心里反感,那么现在可以说她不仅讨厌我,甚至生出了仇恨。
说起这事,还得怪冉瑾晟,因为我脉象平稳,但迟迟未醒,冉瑾晟一度怀疑吴殊儿的医术不精,对着吴家人一通发作,若不是齐稹从中斡旋,恐怕吴殊儿早就被板子打死了。
吴殊儿受了委屈,吃了苦头,我心中有愧,于是厚着脸皮,牛皮糖一样贴了过去,真诚地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殊儿姑娘能来照顾我,我求之不得,若没有姑娘的细心照顾,我恐怕没那么快醒过来,无论如何我都该好好谢谢姑娘。”说着我给吴殊儿敛衽行了一礼。
她侧身让开来,扭头道:“这本是我份内之事,姑娘不必如此。”说着端着空碗便出了门。
我顿时一阵头疼,看来这过节没那么轻易化解。
正想着,逐月和冉彻敲响了房门。
一进门,冉彻便拱手说道:“姑娘,徐先生一早让人传话给姑娘,说被钱起瞒下的赃款已经找到了,让姑娘不必再去南监了。”
我不动声色地与逐月对视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佯装不知情,错愕地问道:“找到了?谁找到的,在什么地方,有多少赃款?”
冉彻一五一十地道:“具体情况属下也不知道,听说是潜逃的山匪夜探门头寨,这才暴露了赃款的下落,一早徐先生便遣人将三爷请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三爷可有留话给我?”
“三爷走得匆忙,没有特别的事情交代,只让姑娘在客栈里静养,不要再出门。”
“好,冉彻,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回一趟谢宅。”
冉彻一愣,抬眼埋怨道:“姑娘,你这……”
“快去吧!我是去办正经事的,不会给你们家三爷惹麻烦。”
冉彻离开后,我从床头掏出鼓鼓囊囊的一个银袋子,在手里掂了掂,随后笑眯眯地对逐月道:“走!咱们消费去!”
逐月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跟着我便出了客栈。
如意客栈偏门停着一辆简易的青布小马车,刚出了门,便见冉彻召集了十来个人,分布于马车周围,仔细一看,冉坤、冉泽、冉烁、冉术全都到齐了。
我皱了皱眉,冲冉彻不满地道:“你这是做什么?让他们全都回去,一个都不准跟着。”
冉彻迎了上来,急忙说道,“姑娘就别为难属下们了,昨个儿姑娘私自出门,三爷就怪罪我们了,要是今儿再不跟着,三爷非扒了咱们的皮不可。”
我心里有气,扭头瞪他,“冉彻,三爷一来,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冉彻抱拳垂首,“属下不敢!”
“让他们全回去,我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有你一个监视我难道还不够吗?哼!
见冉彻还打算说什么,我一句话立即堵了回去,“再多说一句话,你也别跟着了!”说着我便带着逐月弃车而走。
冉彻立即追了上来,拦在了前头,不得不服软道:“我这就让他们回去,姑娘还是坐车吧。”
哼!还治不了你!
一炷香时间后,我们赶到了谢千帆的住所,刚下车,提前得到消息的谢千帆便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先给我行了个大礼。
他旁边还站着个人,大概六十来岁,嘴唇两边留着两撮细细长长的胡须,身材瘦瘦弱弱,举止斯文有礼。
我只觉眼熟,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人。
那人声音恭敬,拱手拜礼道:“姑娘,家主近日来腿疾复发,昨个儿折腾了一晚上,现下方睡下,姑娘这趟恐怕是白跑了。”他低眉顺眼,看似恭恭敬敬,可话里话外都在赶我走。
齐稹不顾腿疾,千里赶来,吴殊儿等商号伙计对我恭敬有礼,无非是因为我沾了冉瑾晟的光,但说到底我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而已,就自身实力而言我根本没有资格与齐稹相提并论。
我拱手回了一礼,口气谦卑地道:“事先不曾知会家主,是我思虑不周,既然家主还在休息,那也不便打扰,我先去看看谢家嫂嫂,麻烦老人家,等家主醒来后将这封书信交予他,就说墨儿知错了,墨儿给家主负荆请罪来了。”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对方。
老人家凝眸看了我半晌,这才回了礼,拿着书信进了门。
“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冉彻摸了摸鼻子,小声地问道。
谢千帆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见我不搭话,随后热情地笑道:“内人昨个儿刚巧得了几匹上好的料子,姑娘来得正好,也不必特意给姑娘送去了。”说着便将我往里头让。
我垂头丧气地跟着谢千帆来到了后院,他果然不知从哪儿搬来了数匹上好的绫罗绸缎。谢家嫂子也很是热情,一个劲儿的拉着布匹便往我身上比划。
我心里实在没底,我搬空了怀州齐复商号,险些将齐家拉入泥泞,虽说有冉瑾晟抬举我,可若齐稹铁了心不卖我面子,那我便错失了这个大照所有生意人都想结交的顶级商业大佬。
好在没等多久,齐稹身边的那位老人家便来了。
——齐稹终于肯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