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意地笑笑,“钱起武功高强,且匪众又多,我不得不给自己身边多添几个人,这份顾虑想必大人也会体谅的吧?”
曹曦依旧不肯松口,冷声道:“即便你愿意替他们作保,也无法证明他们与劫囚案无关!”
居然没被我绕进去……
我扫了一眼众人,缓缓开口,“想必这个问题不难查明,劫囚案发生在七八天前,大人只要细细问一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走的哪条路、与何人同行等,相信不用费多少功夫,便能一一查清楚。”
方睿儿应和道:“对!大人也该好好问问他们,他们一路行来,能与他们作证的百姓想必不在少数。”
曹曦依旧黑脸,可似乎又极不甘心,后槽牙咬得吱吱响。
其实他完全可以无视我,直接将所有触他霉头的人一锅端,打包送往昭狱,但面对众多武林高手且有张颀在,他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不得不顾虑我的底细……
虽然我也没什么强硬的后台,但人多多少少都有疑心病,尤其是这些有七八个心眼的锦衣卫,见我毫无惧色的站出来,心里头种种猜测早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就是我敢与他当面叫板的原因。
见他有所动摇,我接着下猛药。“难道大人甘心一直困于这桩事中,终日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曹曦徒然抬头,刀子般的眼神直直扫来,“你什么意思?”
我迎上他的目光,从容不迫地道:“大人现在所办的案子就是个定时炸弹,大人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案若深究却是泥牛入海,根本不会有结果,奈何这是皇上的一个心病,无论过去多少年,皇上都会翻出来重办,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我目光收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难道大人想一直被困在这个差事中,惶惶而不可终日?”
气氛登时陷入凝滞。曹曦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那些江湖侠客也似大跌眼镜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在锦衣卫面前妄议朝廷禁忌,我大概是疯了。
我压着噗噗直跳的心,不疾不徐地接着道:“陆大人早已革职查办,就连薛大人都喝了几天泻药,托病辞职,各种缘由,曹大人心知肚明,齐墨也不再浪费口舌。”
甲申婴孩案是皇帝老头的噩梦,同样是我的噩梦,现在我要让曹曦也知道,这也会成为他的噩梦!
曹曦眸光一动:“姑娘借一步说话。”
我跟着曹曦到了角落,他急急地凑近,低声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我睨了他一眼,克制着阵阵心虚,努力保持平静,“皇上不是囿于一个梦么?难道大人不能给皇上排忧解难,另造一个梦?”我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我不奢望曹曦能帮我把后顾之忧全都搞定,但好歹可以试一试……
曹曦拧眉看我,眼底暗潮涌动。
不懂?都说得那么清楚了。造梦啊,造梦!
我动了动唇,终是什么都没说,移开目光,抬脚走了回去。
让他自个儿琢磨去吧!再说可就是欺君罔上了。
曹曦仿佛脚下生根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才抬眸看我,“姑娘保重!”语气生硬得令人惴惴。
说罢挥了挥手,下令道:“走!”
众锦衣卫应声领命,片刻后屋内屋外,数百锦衣卫悉数从归雁客栈迅速撤离。
我看着渐渐远去犹如黑色浓雾的锦衣卫队伍,忍不住仰天长叹——这石子是投进湖里了,会有怎样个动静,是喜还是忧,且行且看吧!
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曹曦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他之所以会被我唬住,就是因为这桩案子是老皇帝的心魔,而他曹曦又输不起!
只希望曹曦这一步要么不踏,要么一蹴而就,否则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随着锦衣卫的离开,归雁客栈门外顿时冷清下来,只有附近的几个小贩惊慌失措地收拾着混乱的摊位。
天空中飞过一行大雁,奋力翻动着翅膀,齐齐南飞,道旁的树叶黄绿相间,随风飘散。
秋意正浓,隆冬将至。
“姑娘……”
我回过神来,只见那书生打扮的人立在了我身后,而他身后的江湖侠客们也纷纷涌上前来,默默打量着我。
我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抱拳拜道:“各路英雄,久仰久仰!”
接着张颀站到我身旁,给我一一介绍认识,那个老和尚自不用说,少林寺智空大师,书生是武当俗家弟子、望山阁阁主江舟子,华山掌门鹰头老叫冯鹤鸣,衡山掌门胖老头叫张远寿,除了身份地位突出的四人外,其他人大多是各自门派里的小角色,张颀一概以师兄师妹称呼。
倒是那个认出我身份的小哥颇为机敏世故,见缝插针地自我介绍道:“在下是东篱岛岛主亲传弟子梁术。”
介绍完后,那江舟子便道:“谢谢墨姑娘今日出手相助,若不是姑娘,我等今日恐难全身而退。”说着抱拳一鞠,众人随之纷纷行礼。
我笑了笑,“不必在意,行走江湖,不过我帮帮你你帮帮我罢了。”何况我也是在自证清白,怕被张颀给连累。
江舟子又道:“如今钱起虎视眈眈,即将赴京,若姑娘同意,就让我等留下保护姑娘?”
我摆摆手,“各位不必在意,我方才那番说辞只是权宜之计,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梁术忙道:“姑娘心系百姓,不惧凶险,敢与钱起对抗,实在令在下敬佩,望姑娘应允,让在下鞍前马后护你周全。”
冯鹤鸣嘲讽道:“东篱岛岛主一向倨傲,不可一世,若见了你今日这献媚讨好的贱骨头样,不知作何感想!”
那梁术也不愿吃亏,反唇相讥道:“我这般投桃报李总好过某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尽做那过河拆桥的事!”
冯鹤鸣身边的一名弟子闻言怒道:“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看你分明是另有所图,谁不知道这位姑娘如今可是能令钱起自动上钩的鱼饵,你留在她身边,不过想抢占先机,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梁术脸不红心不跳,“是又如何,难道你们华山不想么?少在这里装清高,若不想争这武林盟主之位,哪个门派愿意千里迢迢赶来?你们华山口口声声说独来独往,从不结盟,可我也没见你们有多么傲然不群,前段时间不也上蹿下跳筹备了一次武林大会?即是同道中人,大伙都心知肚明,就不必在这里装腔作势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对这小哥另眼相看。
小弟子气得脸色发青,拔出宝剑便欲向梁术砍去,众人纷纷给劝住了。
人群中出类拔萃,模样气度仅次于张颀的天同门小贤侄闻言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道:“家师就是不忍再看到武林这般互生间隙,引发内斗,是以才想公平推举个武林盟主,统领江湖,主持大局。”
梁术翻了个白眼,似乎对这些装腔作势的武林正道很是不屑。
我深以为意,金老爷子告诉我们,但凡想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江舟子站出来打圆场,“东篱岛人说得难听了些,但也在理,当务之急是保护好墨姑娘的安全,钱起的目标是墨姑娘本人,只要我们守着墨姑娘,还怕杀不了钱起那狗贼?”
——“对!江先生说的对!墨姑娘在身边,钱起迟早会出现!”
“诶……”插不上嘴的我在一片应和声中独自凌乱。
……你们可不可以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