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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东策(1 / 1)

边塞多壮烈,庙堂树风骨,在南唐以权柄之臣,定战制战,谋天察地以此养兵之时,夏朝却是在极大程度上的放权于军,赋权于将,这也造就了两朝截然不同的行军之策。

这不仅是双方掌权者的性格使然,逐级而下,到那三军统帅的督兵之风,再到随帐谋士的谏言献策,都是要因。

夏朝的边关疆土,在与南唐接壤的徐州之上,这条被南唐文武皆认定为“坚不可摧”的壁垒,有着上万的重甲步卒和骑军,虽说轻骑同样有着良好的配备,但倒刺外露于铁甲之上,如同杀场断头铡一般的重甲骑军,则更令人闻风丧胆。

有着楚籍亲自坐镇,除非有大规模的军伍动员,否则双方基本上都是在彼此蚕食,而这种你来我往,利弊衡量的活计,就不是一个统帅能够顾虑得来的,双方的“帐中宝”也就成了各自的资本。

征东将军府,大将军楚籍坐在正堂间的隔座上,摆桌共饮,身旁还坐着三名男子,从左往右共是两名年轻男子,一名对比着另外一名更加健硕些,这两位便是楚籍的三位义子之二,另外一名,如今外派盯着羌戎,虽说没在正面杀场上立功,但也是追着西北边上的羌戎战功不断。

另外那名稍加年长的枯瘦男子,姓王名隧,曾是汉中人,也算是一方才学之士,可不知为何,在年关前便出走了,后来又不知下落,连守关的官府也不知其下落。

楚籍摸了摸桌前的酒壶,一手拿起一块果干,送进嘴里咀嚼着,表情颇有些凝重,随着视线而去,桌面上搁置着几份书信,很显然,其中记录的事件,值得这个一国大将牵挂于心,事情大小可想而知。

赵衢握了握手,在右手的手臂上有些许旧伤,这个魁梧的汉子,虽说是雄武有力,可沙场并不是温柔乡,这些年随义父征战留下来的伤势,足以挂满整个身躯,虽说身多残败足以压死骆驼本身,但这也是一名将领的勋徽。

楚籍看着这个尚处壮年,身体却多处毛病的义子,摇了摇头道:“明日去回风堂看看吧,那个远近闻名的老药医,对于军伤的心得,还是颇为深厚的,手底下的活就先放给副将管管,即使没了你,这群兔崽子一时半会也乱不了,休息几天调理调理你这身子,你趴下了,我可没地能找人来接替你的活计。”

赵衢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个父亲说话虽然难听,但说到底,还是把自己这几个哥们视如己出,否则,最多就像是北边那个挨千刀的老王八蛋,死了亲儿子都能笑得出来。

孙邧摸了摸鼻梁,拿起桌前的一壶美酒,灌了一口,笑着打趣道:“唉父亲,您是不知道,二哥他啊,身子骨壮着呢,这可不是什么战场上的刀兵留下来的旧疾,您看他披甲带刀的,那是要多威风有多威风,他现在揉肩捏膀的,指不定是昨晚和嫂子大战的时候,力不从心,被斩于马下也说不定呢。”

赵衢气笑着给了这个三弟一拳,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小子这些年的嘴巴,真是只臭香不了。

楚籍也是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饮了一口酒,看着桌上的那叠书信,轻声地说道:“行啦行啦,孙邧啊,我打算把你调去玉瓶州督军,你觉得如何?”

孙邧面色立刻凝重起来,看着一旁的王隧和自己那位二哥,面面相觑,而后又是小饮了一口酒,同样是盯着桌面上的书信,诱惑地问道:“玉瓶州?可这不是原本指派大哥去的吗?”

楚籍轻轻地点了点头。

孙邧接着问道:“临时换人?难不成大哥他在西北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楚籍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就被王隧抢先一步:“那道不至于,徐元将军在西北,现如今比放在玉瓶州更能发挥价值。”

不仅是孙邧,除了楚籍这个知晓事情缘由的人之外,就连赵衢,也是听的云里雾里。

王隧继续补充说道:“现如今大将军在徐州这边总揽着边关重权,除非皇帝亲命,现如今若是有大规模的军伍动员,各大州郡能响动的,至少半手之数,你以为皇帝不忧心?朝堂上的权臣不忧心?”

“原本温鋆楼兰等人,就是重权之人,现如今皇帝身边,又凭空多了白许行这么一个红人,虽说政堂之上的争斗会更加的刀光剑影,可一旦缓过劲来,那个坐山观虎的皇帝,可就能腾出手来了,自古天子卧榻,都容不得他人酣睡,世人都说大夏皇帝刘顺,比起南唐天子,大方太多,可事实真是如此吗?即便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庙堂那群见不得好的玩意,容不得眼中钉的……”

孙邧端起酒壶,豪饮了一大口,眼珠子轮转了一圈,默默地点了点头,脑子里又好似思索了什么,对着楚籍询问道:“不过义父,把我外定去玉瓶督战,可为什么不让高秧过去?他的手腕可比我强太多,再者说……”

孙邧抬眼看了看一旁的赵衢,二人正好眉眼相觑,孙邧也并没有忌讳,而是敞开心扉继续说道:“我主领的战事不多,抛开心腹之谈,比我合适的一大把,可又谈回心腹之说,论军功战事威望,除了高秧那永远不借兵的吝啬狗东西,就只有二哥了,我觉得我不太适合……”

王隧笑了笑,一手拾起桌上的一封书信,抛给了本想继续滔滔不绝的孙邧,后者立刻止住了嘴巴,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嘴里呢喃道:“他奶奶的,这么恶心人,怪不得义父老是心不在焉的……”

楚籍苦笑着摇了摇头,揉了揉手腕,叹息着说道:“说到底还是淮齐恶心,当年确实是不太在意这个人,可哪曾想,现如今却成了我军东征之路的一个大敌,他自己不放开手脚,逼着我只能跟他在细微之处玩些小战局,可全然不管,积少成多又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比起这牵制高秧的那个祁羽,还要恶心得多。”

赵衢摇了摇头,对着王隧问道:“这种手段,真的没有办法反制衡么?”

王隧摇了摇头:“确实没有办法,各自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我们夏朝的皇帝,可远没有南唐的那位沉得住气,一直从细微处动手,老坐这些收效甚微的事情,没有多大的战功,还能在那个位置坐那么久,除了背后的支持外,也足以看出他这个王的手腕和脑子,非常人可比。”

孙邧点了点头,接过话茬子说道:“虽说这种布局谋战我懂得不算多,可这种长时间,量极大,遣将调兵的大规模埋子落笔,实在需要巨大的精力,他绝对不是表面的这么一个人,隐于背后的那群谋士中,绝对有心腹能人……”

赵衢不假思索地问道:“要不要跟刘大人通一声,哦不对,直接跟孙企开说就行,让人过去防着盯梢,如果讨得了好,就直接动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无穷。”

楚籍看了一眼王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难说啊,这些年莫说是我们,也别说孙企开这个东霜厂主事,刘汐刘大人那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可是淮齐不是痴儿,他身后的能人更不傻,自然有应对之策,加上李玄机那个老王八蛋的暗中操盘,每一次都是泥牛入海,无迹可寻……”

王隧笑着端起酒杯,读书人说到底还是比不上沙场武夫来得豪爽,但其实也正常,这位王先生,早先年在汉中求学之时,可是出了名的滴酒不沾,这些正儿八经的中原读书人,说到底都有一个迂腐念头,那就是全都一个劲地硬撑场面的认为喝酒误事,可喝过才知道,两杯酒下肚,没办法倒挂九天捞明月,也能执笔当太白。

“其实不用把事情扯得这么不明不白的,现在把孙将军你拉过去,是因为你观局足够明了,在这件事上,哪怕是让徐将军来处理,也比你好不了多少,其实说到底,以温鋆的手段,在玉瓶州到底有没有他的棋子,其实已经不用去质疑了,落子久矣,想要掰回一分棋气,实属难事,横竖都是一个结果,那就只能缓兵而行,靠着淮齐的手段,倒也能滥竽充数,留着时间让我们完善后手。”

楚籍也是点了点头,显然也是把这王先生的谋划,当做可行之策,可赵衢摊开后头的书信,在粮道疏堵以及边州军饷近日发生的种种事件来看,南唐的那边的动手属实是快,这么些年来,陆陆续续不知拔除了多少的碍人钉子,可后者总是能前仆后继地涌上来,想要斩草除根,却又无从下手的无力感,实在令人费心,这也造就了紧随南唐悬阁成立的夏朝东霜厂,对外宣称是你来我往的同一性质,可其实相比起来,还是在被动防守,后手制敌,可效果也是始终不显著,培养出来的人才死士,也大多投入了前线战场。

楚籍注意到这个义子皱眉的动作,也是淡漠着说道:“这些倒不是我们需要在意的,朝廷那边想要蹄踏中原,山河一统,后勤自然会帮我们料理好。”

王隧也是点了点头补充道:“虽说现如今的朝堂内斗水深火热,可到底不是一群无脑杀红眼的人,这些事情还是能够解决的。”

赵衢听完,也是点了点头,楚籍从腰间抽出一块令牌,递给了他,赵衢也是目光凝重,亲卫军死伤惨重的他,这块令牌倒是重新给了他些许资本,虽说淮齐手底下的“玄白”两卫有着足够的威胁,但还不至于让他一次就胆寒。

王隧也是在对着孙邧递出一道召命,并不是圣旨,但其实也是刘顺的手笔,究其根底,很有可能是少师白许行的安排,但对于王隧来说,都没有关系,这辈子做过太多顺水推舟的事情,不差这一次,况且有足够的自信,能够从中获利,操盘于后手。

而在书信最下面的那张,由东霜厂董禄亲自送来的楚州大梁城防图,几人都没有提起,最后又被王隧默默地收入怀中,只字不提……

既然庙堂政局尚未稳定,那这种谋而后动的方法,看似无功,其实最为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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