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盈因为有过突然得知自己还有生父生母的经历,所以很能对云斐铭此时的心情感同身受。
如果可以,她很想帮助云斐铭去见一见怜妃。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敢说。
于是,只能脸面紧皱,神情纠结地低声解释道:“我就是实在想不出,你怎样才能正大光明地见到她,所以我才什么都不能说的!不是我自己笨,就以为你也笨,和我一样想不出办法,而是她真的很难见到。我也是偶然间、很巧合的、偷摸摸才遇到的!”
她解释得很焦急,也很复杂。
是真的担心云斐铭不能明白她的心情。
不过,只通过这么几句话,虽然透露出的信息不多,但也足够云斐铭紧锁眉头。
沉默几息,他问:“是她的身份很特殊,对吗?”
“嗯。”
他又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儿,卖画的老爷爷描绘完胎记,拿起来给苏盈盈展示:“姑娘你看,这样可以吗?”
苏盈盈立刻瞥去,只觉得那胎记被老爷爷描画得十分可爱,和画上的娃娃相得映彰,非常讨喜。
但她没有点头,而是扭头看向云斐铭,用眼神询问云斐铭的意见。
虽然他不一定是怜妃的孩子,但毕竟是个巧合,按照他腹部的胎记去描画,应该会更符合的吧?
想到这里,目光不由得再次偷偷瞥向云斐铭的腹部。
她还挺想亲眼看一眼他的胎记长什么模样呢。
【苏盈盈,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哈哈,被我抓到了吧!盈盈在偷看云斐铭的下半身!羞羞羞羞羞!】
【哈哈,我也看!我是盯裆猫!】
【真是一群不知羞的,人家穿着长衫呢,你们叮什么当啊叮当?】
不过是悄悄瞥一眼,就立刻被观众们抓了个正着。搞得苏盈盈好生羞臊,霎时间红了脸。
而且她不明白,观众们在说什么盯裆猫!?
云斐铭打量了年画娃娃身上的胎记,想了想,点头:“就这样吧,小孩子身上的胎记,大都是圆圆一块,长大以后才会显出完整形状的。”
老爷爷笑着点头:“老头子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这样了,先晾一会儿。你们可以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苏盈盈摇头:“算了,我们俩就在这里等着吧。”
突然和云斐铭得知了这种巧合,哪里还有心情转悠。
二人走到摊贩后面,避开了街道上纷杂的路人,沉默着陷入等待。
好一会儿后,云斐铭才又开口:“我现在……的确是不适合去想这种事。我见到了她,如果真的是血脉,我应该会心生埋怨吧?只要心有不甘,早晚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而我眼下如此狼狈,臭名昭著,她应该会很失望的。”
“啊?”苏盈盈一惊,赶忙否认,“不是不是!怎么会失望呢?你……她……她很思念你的,你不看我买这画是做什么的吗?就是为你超度的呀!呃,是为你小时候,呃,是为她以为已经夭折的孩子……”
她明白云斐铭的意思。
他不认为自己的圣人,可以真的做到只见面、不叙旧。
然而,一旦他想要和母亲相认,必定会给他的亲生母亲带去麻烦。
因为他如今是茂国的罪臣,承蒙圣恩才苟延残喘。
他不愿意让母亲蒙羞,也不愿意让母亲为他如今的处境担忧。
唉,知道怜妃夫人目前处境的苏盈盈,内心只想深深叹气。
如果真的能相认,还不知道谁更会为谁担忧呢。
云斐铭一定会被怜妃夫人目前的处境震惊,怜妃夫人得知儿子吃过多少苦和委屈,也一定会崩溃痛苦。
云斐铭缓缓握紧双拳:“苏盈盈,我明白你的意思。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她早已接受丧子,我突然出现,反而会令她无措的。更何况我如今这般处境。所以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想着去见她的,反正我也见不到的,不是吗?”
说罢,他转头看向她,冲她淡淡一笑。
那笑容,极为干涩,带着很明显的苦味。
苏盈盈不知道怜妃夫人会不会无措,但她知道,她现在就很无措。
忐忑地垂下头:“是,最重要的是你没有办法见到的,所以你不要想太多了。”
“如果我建功立业,重新博回名声地位,那样可不可以见到?”
“那样……”
苏盈盈很想说实话,说哪怕他功成名就,也是不可能见到的。除非他造反当皇上。
但是,她真的不想完全掐灭云斐铭对于母亲的念想。
而且很明显,观众们也是这样想的。
【盈盈,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吧!给孩子一点念想啊!】
【对呀!如果连建功立业之后,都见不到母亲,那和暗示他娘已经死了没有区别!】
【给云斐铭一点动力!】
见观众们都赞同自己撒谎,苏盈盈不再犹豫,立刻点头,说:“嗯,那样肯定可以的!云斐铭,你要建立大大的功劳!功劳越大,机会就越大!争取得到皇上的召见!对皇上提出请求,皇上还能没有权力实现你的请求吗?”
说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苏盈盈一个肯定。云斐铭当即双眼一亮,重重点头!
“对!你说得很对,皇上还能没有权力允准我的请求吗?”
苏盈盈暗暗吞一下口水。
想要正大光明地见到怜妃夫人,还真的是只有皇上能允准。
云斐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低头又琢磨了一会儿,对苏盈盈说:“有一件事,我本来想在查完崔恒和苏泠妘作恶的这件事情之后,再告诉你。但是既然说到这里了,而且崔恒的事你心中也已经有数,我想现在就说了。”
“什么事?”
“我报名了折戟军,过几日就要奔赴战场前线,和昌国作战。”
“啊?打仗?”
苏盈盈整日里根本不关心军事政治,所以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折戟军,茂国什么时候又和昌国作战了。
云斐铭点头:“其实我朝与昌国一直纷争不断,时大时小罢了。自从上次……我与师父率军大败之后,我朝边境一直被昌国欺压。眼看最近,昌国愈发猖狂,朝廷颁发征兵令,组建折戟军,意图和昌国再碰一碰。我想,这是我的机会。”
听到这些,苏盈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微地点着头,目光茫然。
但她又一想,赶忙问道:“你在军中会被欺负的吧?”
云斐铭先是点头,又是摇头:“我臭名远扬,一开始自然不会好过的。但我之所以决定加入折戟军,就是看在这是新军的份上,可以最大程度降低这种影响。我期望自己可以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
【突然好想唱歌。qaq】
【人生豪迈啊。云斐铭的心理素质真不错,还有崛起的心,值得鼓励!】
【老公,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谁抢我老公!?只有我可以我为老公守活寡!】
【吃三次元的饭,守二次元的寡。】
苏盈盈一向知道云斐铭做事认真,深思熟虑,所以见他已经做出要参军奔赴前线的决定,她也不会阻拦。
更何况,她总是听观众们说“从哪里跌倒的,就要从哪里站起来”。
云斐铭是在领兵打仗上栽倒的,自然必须在战场上才能重新站起来。
脑中想了许多许多,最终,口中只憋出一句:“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建功立业是自然的,可也要记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闻言,云斐铭笑:“多谢叮嘱。你也是,要保重。”
突然间的,苏盈盈有些想哭。
她觉得云斐铭的笑容是在调侃她。
笑话她如今也会用道理来叮嘱别人了。
但听到他让她保重,又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两个人要很长时间分别不见了。说不定……这一别,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苏盈盈猛然心中揪起,很是心慌。
云斐铭是她来到皇城之后,唯一一个真正交心、很值得信任的朋友。
这下他走了,她……想想都觉得很孤单。
“姑娘,画干了,拿着吧!”
“唔?哦。”
苏盈盈神情蔫蔫地去收起画,看着上面被加了胎记的小孩子,想了想,对云斐铭说:“那在你走之前,咱们一起去给你超度吧?”
云斐铭:……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用两只看起来十分不舍的眼睛,怔怔望着他。
水汪汪的眼睛,不知道是衬着街边的灯火,还是衬着内里的泪意。
【哈??我没听错吧?给活人超度?盈盈你的胆子好大呀!】
【盈盈是不怕挨打,嘿嘿。】
【云斐铭:谢谢你了!但是我还没死呢!】
【乌鸦嘴,呸呸呸呸。】
【云斐铭现在是不是后背一凉?哈哈哈哈!】
苏盈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鬼话,赶忙连不迭地对云斐铭道歉。
“哎呀,云斐铭,我嘴笨,说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但没想到,云斐铭竟然连连笑出声。
笑容一扫方才谈论起身世时的颓废和沮丧,让他整个人显得温和许多。
“好!在出发前,我和你一起,为我超度。这样,说不定上天会以为我死了,反而助我逢凶化吉!”
苏盈盈瞪圆眼睛。没有想到连这种错话,他都可以帮忙圆场!
看着直播间评论区里的发言,她忍不住鹦鹉学舌地赞道:“云斐铭,你太有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