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瘦骨嶙峋,散乱的头发乱糟糟的如同稻草,随意披在肩上,双手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指缝里满是污泥。
有了吃的,而且还是香甜的糕点,老乞丐当即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没睁眼,仅仅依靠不断抽着的鼻子,便精准的确定了糕点的位置。
连句道谢都没有,便急忙忙的探手抓过糕点,欢天喜地的大快朵颐起来。
接连吃了七八块后,或许是有点噎,便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破碗护在怀里,用破袍子盖住,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看样子,是想留着以后再吃。
祁愿等了一会,见老乞丐好像并没有毒发身亡的征兆,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看样子隔壁的那只老母猴子,并没有想着仅靠一篮子糕点,就毒杀祁家满门的打算。
既然不是杀人灭口,那就真的只是单纯在示好了。
老母猴子毒死了侯主簿,祁猛刚好路过背锅,祁愿再误打误撞的把“锅”甩回到老母猴子那。
一来一去间谁也不欠谁的,皆大欢喜。
至于侯主簿的尸身和那颗六斤四,老母猴子必然是已经处理好了。至于是挖坑埋了,还是喂狗了,亦或者是某种更加骇人听闻的神奇烹饪方式,都和祁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祁愿长出了一口气,表情轻松的对祁猛说了一句。
而后取出口袋里刚刚到手的一两银子,扔在老乞丐的怀里,转身直接离开。
身后,老乞丐依旧睡得香甜,均匀的打着鼾,但不知何时,却把眼睛悄悄的睁了开来。
那双糊满了眼屎的浑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祁愿的背影,直看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老乞丐招招手,便有一群小乞丐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小乞丐共有五个,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却是个女孩,只有五岁而已。
他们围在老乞丐的身边,一眼便盯上了那篮子糕点,一个个流着口水,吸着手指,却还是热情的和老乞丐打着招呼,爷爷爷爷的叫个不停。
直到老乞丐笑容满面的将篮子递给为首的小乞丐,孩子们这才欢呼一声,围成个圆,将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
“还有一两银子嘞,小金,快拿去,买些粮食回去。”
老乞丐变戏法般将祁愿刚刚扔下的银子掏出,递给年纪最大的那个乞丐小金。
乞丐小金问,“是谁出手竟这般阔绰?”
老乞丐随手指了指祁家铁匠铺的方向。
……
咸阳有坊九十九。
自王宫以南的诸子大街为界,东五十坊,咸阳县领之。
西四十九坊,万年县领之。
另有池阳、石安、灵武、泾阳、宁夷等京畿五县,京兆尹总其事。(参考唐制)
“侯主簿找到了么?”
何县令此时的心情非常糟糕。
一个县衙里的吏员,竟然就这样活生生的消失不见了,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京官难做,这绝不是一句空话。
王城之内,放眼望去遍地的豪门显贵,丢条狗也许都会有勋贵的家奴登门来质问上几句,更别说是那样一个大活人了。
“回县尊,捕班的快手们已经在查了,据悉,自前日起,侯主簿便不曾到县衙点卯,问过衙门里的人,都言不曾见到。”
“家里呢?”
“也派人去问过了,侯主簿的夫人同样不知其去向。”
“一群饭桶!”
何县令怒声道,“人丢了整整两天了!难道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县衙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闻此言,众皆讪讪然不敢言语。
咸阳城这么大,哪是那么好查的?
“县尊。”
署衙外一皂吏大步而入,拱手施了一礼,恭声道。
“曹县尉同马修求见。”
何县令的脸上刚刚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皂吏见状连忙小声补充道:“县尊,说是为侯主簿的事而来……”
闻言,何县令神色一动,立马来了精神,“速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曹县尉便带着一名年纪约摸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行至公廨。
“县尊,他是……”
还不等曹县尉说完,何县令便挥手打断,直直的看着那个身型消瘦,额头上有一块青色胎记的年轻人问道:“你便是马修?”
“回县尊,属下便是。”马修不卑不亢。
何县令笑道:“早就听闻,曹县尉手上得了一位少年英才,极善追凶捕盗之事,刚入县衙,便连破数起命案,连那飞檐走壁,猖獗了咸阳整整两年之久的采花贼燕子李三都被你捉拿归案,囚在大牢里日日哀嚎……”
马修拱了拱手,“全赖县尊赏识,县尉提拔。”
曹县尉适时的打着哈哈笑道:“哈哈哈,县尊有所不知,这马修自幼识得一位异人,被其收为徒弟,于秦岭中长大磨砺,练得一身好武艺,半岁前,方才回到咸阳家中……”
何县令听的连连点头。
曹县尉又道:“听闻县尊在为那侯主簿失踪之事烦恼,我便把这马修带来,供县尊差遣,以解县尊忧心。”
“甚好,如此便辛苦你了。”
何县令满意的抚了抚胡须,满眼赞赏。
“缉凶拿盗,本就是我这县尉应尽之责,何谈辛苦?”
曹县尉说完,便当即吩咐道:“马修,限你半月之内,务必找到侯主簿的下落,无论死活!”
“唯!”
马修的眼皮不易察觉的跳了跳,施礼领命道。
又闲聊了几句,曹县尉便起身要告辞离开。
送走了曹县尉和马修。
何县令眉头紧皱,在堂中不断的来回踱步,似是有一道解不开的难题在心中萦绕。
一直处于幕后的师爷转出,低声不解道:“老爷,那曹县尉出身兵家,又是军伍中退下来的厮杀汉,平日素与老爷这等法家文官不合,怎么今日却……”
侯主簿失踪,曹县尉躲着看热闹还来不及呢,现如今怎么还把差事往自己的身上揽?
何县令闭目沉思良久,最后缓缓摇头。
自陛下出征后,这咸阳便处处透着股诡异,好似所有人都突然变得有些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