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和臣子间的关系,从来都是相互依托,相互妥协,却又相互防备的。
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以及后来的封建社会……利益,才是君臣间的最关键纽带。
人活着,就是一个不断争抢掠夺资源的过程。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在各自活命,采集,狩猎,每天为了填饱肚子而奔波不休。
直到有一天,一个强壮的野人用手里的大棒打翻了其他的野人,他猛然间发现,自己似乎不用再去冒着危险辛苦劳作,也可以很好的生存下去,甚至,比他一个人的时候,要活的更加滋润。八壹中文網
因为他可以直接抢夺其他野人的食物。
为了能够更好的维持自己的美好生活,强壮野人便到处去收服更多的野人,让他们来供养自己。
这就是所谓的“王”。
但随着手下的野人越来越多,王发现仅凭自己一个人的话,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的野人,于是便挑选了一部分的野人,许诺适当的好处,将权利分发下去,让他们来代替自己压榨那些野人。
于是,替天子牧民,“臣”的概念便诞生了。
想要让臣替自己压榨野人,是一定要给他们点好处和权利的。
如果权利小了,自己还是忙不过来。
可如果权利大了,总有那么几个不满足于现状的臣子,想要上位称王,而选择偷偷的干掉自己。
所以,君王既要用着他们,笼络着他们,又要防备着他们。
在主强臣弱,主弱臣强,双方此消彼长的前提下。
臣子们也不傻,自然是想着法的削弱君王手中的权利。
法家想要依靠自己制定的律法,来分走君王的权利。
道家想要依靠那玄之又玄的“道法自然”来分走权利。
儒家靠礼教,佛家靠宗教,兵家靠敌人和战争……
总之,大家都是在争,在抢。
而争抢的所谓“权利”,本质上不过是压榨其它野人的资格而已。
有了权利,就可以不用辛苦的耕种,也能吃上精美的食物,因为已经有人替你把粮食种好了。
有了权利,就可以不用勤劳的纺织,也能穿上华丽的丝绸,因为有人替你把衣服也做好了。
祁愿对于权利的本质看的很清楚,他其实并不需要通过权利来压榨别人,也能够过上逍遥自在的好日子。
但是很可惜。
自从那个强壮野人选择了拿起大棒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注定了,不是你压榨别人,就是别人来压榨你。
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所以祁愿才会想要通过小说家的门路来入学国子监,以期通过科举的方式,来获取一部分的权利。
有了一定的权利,就可以让别人在压榨自己的时候,不要压榨的那么狠,最起码不要连这条命都给压榨了去……
但现在来看,自己好像已经提前完成了这一伟大目标。
从地窖的入口被人打开,金官儿扑进了那个满头白发的秦王怀中大声哭泣的那一刻起!
祁愿就觉得,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随意压榨自己的人,好像不太多了……
这可是勤王救驾啊!
在秦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儿子都死绝了之后,将这唯一的子嗣送回了秦王的面前,这份功劳,还不够自己在咸阳城横着走的?
“父王……父王……啊……”
金官儿乳燕归巢般一头扎进秦王的怀里,大声的哭泣,肆意的宣泄诉说着近四个月的惶恐。
母妃将他送出宫,却仅仅派了一个嬷嬷和老太监陪伴时,金官儿是新奇和不安的。
听说文狸太子造反,杀光了自己的那些哥哥时,金官儿是恐惧的。
祁家铁匠铺那晚的血战,以及地窖里二十多天暗无天日的日子,金官儿是绝望的。
小小年纪,如此短的时间里便经历了那么的曲折惊险,可以想象他的心理历程该是何等的复杂难言。
“金官儿不哭,不哭,父王在呢,父王回来了,没人敢再伤害你……”
秦王老泪纵横,抱着金官儿一个劲的安慰。
以前他的儿子多,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万顷地独根苗,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宝贝,恨不得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秦国的将来,就全系在这孩子一个人的身上……
金官儿大哭了一大通后,便开始抽泣着向秦王讲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听的秦王时而愤怒,时而欣慰,听到惊心动魄的紧要关头,就连秦王都不免跟着胆战心惊起来。
父子俩在叙话,诸位大臣不好打扰,但又不能离开,便聚在狭小的祁家院子里东瞧西看,有些人则好奇的打量着的九王子藏身的地窖。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个和九王子差不多大的孩子,还有一条狼崽子,就是他们救了九王子殿下,躲避过了文狸太子的搜捕?
被一群怪模怪样的大臣们像看猴子一样的围起来参观,饶是祁愿的脸皮也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
见马修朝自己走了过来,便低声问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马修看起来心情不错,笑着低声解释道:“秦王出征凯旋,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我怕你们在地窖里等的着急,就和吉庆太监拦了王驾,于是就都跟着来了。”
祁愿点点头,“确实是等不及了,你不知道,地窖里的日子能把人憋疯,如果再晚一天,我就带着金官儿和小木出去了,被人砍死总比被憋疯强。”
对于这一点,马修深表赞同,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县衙里的那些犯人,凡是被关押超过一个月的,无一例外都会精神恍惚,神智失常,而且越是安静偏僻的牢房,犯人就越是如此。”
祁愿很想给他科普一下“黑屋禁闭实验”的概念,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不干这种缺德事了。
万一县衙里的人尝到了甜头,动不动就给犯人来个“黑屋禁闭”什么的,作为罪魁祸首的祁愿得被人骂上一辈子。
“地窖里生活,我其实还好,主要是两个孩子受不了。”祁愿随口说了一句,而后问:“我爷爷、二叔、三叔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
“我把你进了地窖的消息告诉给他们后,第二天他们就出城了,说是要带着家里的女眷躲进山里,等秦王回朝了再出来,估计他们得到消息后,很快就会来咸阳找你。”
祁愿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点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还真怕文狸太子丧心病狂的报复下,祁家人出什么意外。
“你就是祁愿?”
青冥老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两人身边,看着祁愿,皮笑肉不笑的道。
“陛下要你过去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