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名在烂柯寺中负责营造劳作的匠人和民夫们是眼睁睁的看着京兆府衙差是如何被撕扯成碎片的。
那群全副武装的大秦锐士,如同群虎扑入羊群,尖锐的利齿,雪亮锋利的爪子,镰刀割稻草一般将生命收割,眨眼间便只留下一地的残破血尸。
一串血液滴滴答答的从钢刀上流下,面罩上的孔洞后,露出大秦锐士那一双双不含任何感情的冰冷眸子。
本就被传说成怨气缠绕的烂柯寺,这下更是多了二十几条挥散不去的亡魂。
肃杀气渐生。
这满地的尸体同时也为咸阳城的所有人敲响了一次警钟。
火器监,绝不是什么和善的衙门。
怀有各种心思的人也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这边来。
祁愿相信,以后咸阳城内的城狐社鼠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定会有多远就躲多远,连朝这个方向多看一眼都会在心里仔细的掂量掂量。
方淮已经被吓跑了!
祁愿在说完风大后,只向前迈出了一小步,方淮便吓得连连后退,跌倒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疯也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很明显,他已经被吓破了胆。
生怕祁愿杀的兴起,命人冲出烂柯寺的范围,连他也给一起宰喽!
“如此,确实有几分火器监的威势了。”
吉庆太监从茅屋中转出,笑吟吟的说道。
很显然,他也没有将京兆府这区区二十几条衙差的命放在眼里。
“唉……”
现如今已经是火器监监丞的西邪先生叹了口气。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其意已经很清楚,那毕竟是二十几条人命,在西邪先生眼中,祁愿行事有些过于霸道了。
“今日之事,属下必会禀明陛下,禀明诸公!”
周忠强压着愤怒大声道。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身为火器监少监的周忠不可能得不到消息,但等他赶到时,杀戮已经结束,只留下满地的尸首。
祁愿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我已经命人警告过京兆府的那些人,火器监封锁,不得进出了,但他们仍旧执意要闯,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周忠咬牙道:“可这并不是大人伤人性命的理由!你明明可以命甲士拦住他们的!而不是诓骗!”
“我骗他们了么?”
祁愿反问,却问的周忠哑口无言。
憋了好一会,周忠才闷声道:“君子行事,当光明磊落,如此行径,不合君子之风!”
“君子……哈哈哈说得好,你是儒家的人?”
提到派别,周忠哼了一声,没解释,但已经算是一种回答了。
“如果你是君子,就该知道勤于王事的道理。
‘所谓民性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一事之。’
火器监干系重大,国之利器,功在社稷,秦王将少监之位授予你,其首要之事乃为君王分忧,为这秦国百姓的性命安危负责,而不是迂腐的嚷嚷着什么君子!”
祁愿直视着周忠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道:“倘若今日放纵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闯入火器监而不顾,那我火器监的威严何在?它日若有失,你担得起吗?”
周忠并不是一个很擅长耍嘴皮子的人,在祁愿把这件事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后,便很自然的败下阵来。
吭哧半天,周忠硬着嘴道:“不管大人如何说,属下都会将今日之事奏明朝廷,奏明诸公!”
“随便。”
祁愿笑了笑,将长时间暴露在风雪中冻得发红的双手缩回宽大的袖袍中,贴心的提醒道:“但你最好快一点,或许还能赶在我的前面先一步将奏章送到陛下的案前。”
“你!”
周忠短暂错愕后,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吉庆太监笑吟吟的道:“祁监正已经将京兆府的衙差强闯火器监的事情,上本送到了王宫,这会,奏折说不定已经进宫了……”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的优点了。
这种小事,周忠想要上奏,最快也要等到明日早朝。
但祁愿和吉庆太监就不同了。
他俩一个是直属王宫管辖的火器监主官,一个是宫里派来监察的太监,都有随时随地进宫的腰牌和请求面圣的权利。
而周忠却只能将奏折送到尚书台,或者等着明日的早朝。
人嘴两张皮,先入为主的概念甚至可以强大到将黑的说成白的。
周忠的折子上一定会写祁愿滥杀无辜,但祁愿却会说,是京兆府的贼人硬闯火器监,图谋不轨……
这一先一后,其中可谓是天差地别!
周忠终于被气走了。
走的时候甩着袖子,气的浑身直哆嗦,也不知道他是去抓紧时间写奏章,还是跑到哪位大佬那打小报告去我了。
说实话,被人掺进来这样一粒头脑简单的“沙子”,祁愿还是比较满意的,总好过那种满肚子坏水,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满心阴狠的老阴……咳咳。
今日的风雪很小。
天上飘下零散的雪花,只有一点点,落在地上形成一层新的灰蒙,寒冷中,那二十几具尸体转瞬间便失去了温度,血液干涸,冻成一坨坨僵硬的冰雕。
成五带着两个甲士过来躬身问道:“监正大人,这些贼人的尸体……”八壹中文網
祁愿面无表情的道:“将脑袋挂到门前的旗杆上,让咸阳城的百姓们都看看,这便是擅闯火器监的下场,以儆效尤。”
“唯!”
成五领命,带着人,很快便将那些脑袋都悬了起来,挂成满满的一排,在风中摇摇晃晃,极为醒目。
吉庆太监眯着眼无声的笑,背负着手钻回了茅屋中,貌似愉悦,他似乎很欢喜能见到这样的一幕。
待人都走后,西邪先生不解的小声问祁愿道:“方淮带来的这些京兆府衙差,本就是他的狗腿,在他的指使下恶事做尽,堪称是死有余辜。
但你干嘛不和周忠和吉庆太监他们说清楚?非要弄得这般血腥,又是脑袋又是血,把自己弄得像个屠夫似的,无端败坏自己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