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天黑得总是那么早,月光斜斜地洒在碧纱橱上,一片朦胧。往日里无人居住的地方,此时隐隐传来交谈声。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林宅吧,这的人看咱们就像是咱们要来巴结他们一样,要不是他们当初千方百计求着小姐来,咱们才不来呢!再说了,还说什么御厨不御厨的,看不起谁呢!”
“雪雁,慎言!祸从口出,这要是让贾府丫鬟听到了,她们怎么看咱们小姐,这不是污了咱们小姐的清名吗。”贾嬷嬷一听雪雁说的这些话,心里十分赞同,只是隔墙有耳,还是需得注意才好。
“好了,你们放心,咱们在这里不过居住一年左右的时间。哼,果然这里像嬷嬷所说,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一进门丫鬟婆子在这里围着看热闹,毫无规矩体统。更别说母亲叫我提防的二舅母了。”
众人听黛玉一说王夫人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个御厨有什么好显摆的,“雪雁这次办得漂亮,我看我那好舅母最后离席的时候脸都紫了。”
黛玉回味起王夫人的脸色便忍不住一阵笑意,原来人尴尬的时候脸真的会变得那么僵哈哈……
雪墨哪怕在门外也笑出了声,要不是提防着出去拿东西的紫鹃,恐怕现在她也得在屋子里和众人一起吐槽贤良淑德的王夫人。
此时王熙凤的院子里,正传来一阵阵的吩咐声。
“平儿,记得明日再给林姑娘住的碧纱橱内多添一些摆件,顺便把这月笼纱也送去糊在窗户上,还有这个明朝银鎏金掐丝瓶也送去,算是我这做嫂嫂的心意。”
“奶奶,别的也就罢了,这银鎏金掐丝瓶可是您的心爱之物,这……”
平儿看着王熙凤一回来便开始吩咐丫鬟婆子捯饬内库,便是一阵纳闷。这瓶,可是王熙凤的嫁妆之一,平日里可是时时要擦拭的。
“平儿,你今天没去,可是错过了一番好戏。”王熙凤促狭的看了一眼平儿,手上还摩挲着黛玉送的暖玉。
“好奶奶,快告诉我吧!我看着今天怎么府里怪怪的。”
“呵呵——这林姑娘,看着娇娇弱弱,没想到能逼得老太太让她的心肝宝玉当场道歉。更别说我姑妈了,你没看见,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哈哈——
这林姑娘,看着不谙世事,没想到绵里藏针,此人不容小觑。平儿记得告诉咱们院里,仔细她们的皮!这林姑娘一来,恐怕有些人也安生不了了……”
王熙凤仔细回忆了一遍黛玉的言行举止,越想越心惊,老太太这么说一不二的人不还是得拉下脸来嘛,她日后还是小心为上。
“哈哈你们这主仆俩,还真是有趣!站着也不说话,我还以为咱这院里没人呢。”只见一男子踱步而来,双目含情,端的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原是贾琏今日又与一众狐朋狗友出门寻乐子去了,本想着估计一回院又得听王熙凤和平儿背地里骂他,谁成想,俩人像是呆了一样。
王熙凤懒得理他,只懒懒的瞥了他一眼。脑子里还在想着,日后用什么态度对待黛玉。
“我的好奶奶,这是怎么了?”要知道王熙凤平常看他这么晚回来,可是要大闹一通的。两个人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贾琏一看王熙凤不同往日,赶紧询问。
“没事,平儿,你先下去吧。明天记得去林姑娘那里一趟。”
平儿担心地看了眼王熙凤,又看到贾琏没皮没羞的揽住凤姐儿往里间走去,嘴上还不停嚷着亲香一下,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贾琏轻笑着,声音又哑又酥,虚虚地搂着凤姐儿,“心肝,你说谁欺负你了!我必定为咱琏二奶奶出气去!”
“哎呀,你个浑人,我是今天看到林妹妹,想着还是小时候好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我……唉,不聊这些了,我在想以后怎么对待林妹妹,你说呢?”
她往日里也是十分要强,但是一时被黛玉的强势勾起了回忆,又看到与自己相伴多年的枕边人,难得服了软。
贾琏看着不同往日的凤姐儿,仿佛看到了数年前两人未成婚时的样子,不觉一阵恍惚,他们之间,原来不是这样的……
贾琏猛地回神,想了想凤姐儿刚才说的话,“你可是今日看到老太太服软,还有你那好姑妈吃了亏,才想明白过来?”
贾琏脸上满是不屑,提起王夫人时更是轻蔑到了极致。
“你——”
“好奶奶,往日我看你们姑侄一条心懒得讲,但是最近你也发现不对了吧!你那姑妈,真是好心让你当家吗?”
“我——你,你往日——”
“凤姐儿,你觉得这还是荣国府吗?呵,准确来讲,这应该是贾政的府邸吧!”
王熙凤欲言又止,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当家这两年,也是发现了内库似乎不对劲。况且荣国府众人只知贾政,不知贾赦。她这个未来荣国府当家人,如今也只能偏安一隅。
原来没想过吗,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贾琏,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个死局。我们只能等!”
王熙凤定了定神,最近这两个月,王夫人喜怒无常,不经意间她竟然查到了不少内幕,比如,荣国府内库已经搬空,准确点来讲,已经全搬到了王夫人内库里。而这一切,全在老太太的默许之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她狠了狠心,赌一把!
“贾琏,我知道你觉得我像个哈巴狗一样跟在太太后边,但是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我只能蛰伏等待时机,必须一招致命。除非,忍到老太太……”终究那个字还是没说出口。
“你以为我傻到给二房铺路吗!我王熙凤心机样貌从不输人,但是我们没有路了,只能忍!”
贾琏满眼里都是王熙凤狠厉的目光,他猛地一把揽过凤姐儿,“是我着相了,凤儿。”
听着贾琏对她久违的儿时称呼,王熙凤眼泪扑簌而下,若是能有依靠,谁会这么强势……
“凤姐儿,谁说没有后路!哪怕死,我也踏出一条来!”贾琏眼里一抹寒芒闪过,“何况还有林姑父助我们一臂之力!”
“恩?!”
贾琏安抚地拍了拍王熙凤的头发,“林姑父给我来信了,只要护好林妹妹,姑父必帮我夺回完整的贾家!”
“真,真的?!我,二爷——”
王熙凤眼含泪光,满含希望地看向贾琏,只见贾琏重重点了一下头。
“二爷,只要我在一天,必护林妹妹一日。她在我在,她死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