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的人是想跟衡玉讲礼的:洛城容氏在没出事前也是世家,大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啊
但衡玉跟他们讲理:乱世之中谁的拳头大,谁的话就是真理。洛城容氏刚出事时,怎么不见
诸位记得容家也是世家
十五万精兵驻扎洛城,任这些世家有千万般不满,最终都必须乖乖顺着衡玉的意。
连着整治了几天,那些原本蹦哒得特别欢快的世家子弟成了老鼠,一个比一个胆子小,龟缩在家
里清谈论玄,不谈国事,不言民生。
在苍生有倒悬之苦的乱世里,也就只有这些衣食无忧的世家子弟才能不在乎民生,一天到晚做这
些空谈。
衡玉暂时不打算整治这种清谈风气,她要忙的事太多了,世家子弟不愿上进,她也懒得管他们。
没有了这些人在眼前蹦哒,衡玉继续忙碌。
在衡玉忙着梳理帝都局势时,雍宁帝这些皇族全部被关押在冷宫里
虐待是没有的,一日三餐也是的,但是想要锦衣玉食不可能,普通士兵吃什么他们这些阶下
囚就吃什么。
起初,哪怕知道自己已经沦为阶下囚,这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皇族完全咽不下这些吃食。
守着他们的士兵也不介意,冷声道:“反正按照上面的吩咐,要么吃这些,要么什么都不吃。
没过两天,这些人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认清了现实,逮着什么就吃什么,没了那些破讲究的毛
病
他们还算是好的,雍宁帝脖颈有伤,咽口水都艰难,明明饿得眼睛发绿,但每吃口东西都犹如
在遭受酷刑。
他想过死,想过以死来保留帝王的尊严,但是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痂,想起自尽会导致的疼痛,他
又对自己下不去手。
与此同时,乐府。
自从帝都被攻破,乐府就被侍卫长派手下接管了。
他没让手下去折磨乐家人,只是让手下盯紧了他们,不要让他们自尽。
一在这点上,乐家人至少比雍宁帝多了那么一点点血性。侍卫长会担心乐家人自尽,却压根不
担心雍宁帝那边的情况。
乐成言躺在床榻上,双眼无神看着头顶那蓝色的帐子。
室内有点亮,现在应该是白天吧。他想着。
这样只能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状况实在是太痛苦了,尤其是乐成言知道他的仇人已经入
主帝都,改天换日近在眼前。
这一两年里,支撑他活下来的动力就是看着容氏女倒霉,但现在这种情况,容氏女已经是笑到了
最后。
他闭上眼,两眼流下混浊的热泪,突然用力咬向自己的舌头
没想到他这一生,想要结束自己的性命,必须要用这种最痛苦的方式。
侍卫长手底下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常,连忙跑进来处理。
一阵忙活后,乐成言终于被救了下来。他咬舌时力度和角度不对,现在不仅没死成,还让他的舌
头受了严重的伤,连喝糊糊都困难。
“不要让他死掉,别的无所谓。
侍卫长正在忙着清理帝都的宵小,得知消息后,抽空过来瞧了眼,如此吩咐道。
一直忙活到十月底,衡玉终于将帝都的情况初步梳理完毕。
她命人将宋溪找来,直接出声吩咐道:“接下来我要召开三司会审。
这场三司会审迟到了近八年时间,是用她姑姑的性命换来的,在原剧情里还导致了原身的死亡。
也是时候,对过往的恩怨做个彻底的了断了。
"这场三司会审的时间定在三日后,到时允许帝都百姓和各大世家派人前来围观。
“我没有雍宁帝那么无耻,非要一手遮天颠倒黑白,就用雍宁帝任命的延廷、御史中丞和司隶校
尉共同审理这件案子。
这几个官员都出自世家,他们的家族就算没被衡玉清算,也没从衡玉手上讨到太大的好处,所以
不会谄媚讨好她又担心得罪她,为他们自己和家族惹祸上身,所以不会刻意为难她。
这么不偏不倚去评判这个陈年旧案,正符合她的心意。
在宋溪的大力宣传下,三司会审的消息迅速传遍四方,在世家大族和百姓间引起轩然大波。
百姓们在茶楼里喝茶闲聊时,有人出声感慨道:“将行那出话本说的果然是真的。如果不是
容将军成长起来,重新杀回京城,容家满忠烈就要一直背负这种污名了。
自从衡玉掌兵后,现在大家也不称呼她为容姑娘,而是更加恭敬的'容将军'
一个少年毫无畏惧,讥讽出声:“居然有人把话本里的故事当真了,还真是可笑。现在容氏女占
领帝都,谁知道她是不是要在三司会审上颠倒黑白。
最先说话的那人嘿笑道:“你这就错了,这场三司会审会在大庭广众召开,我们都能过去围观。
有没有颠倒黑白,一看就知。
少年还要继续讥讽。
他身边的人看不过去了,狠狠一拍桌子,道:“那你还想容将军如何你能想出一个更加万全的
法子吗哪怕她那样的贵人不召开三司会审,直接说容家是被污蔑的,你又敢反驳吗
少年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挂不住。
这样的风声传不进衡玉耳里,却传进了祁珞等人的耳里。
祁珞几个人私底下嘀咕一番,将衡玉选择三司的用意做了番宣传。
艮快,那些风声淡去不少,但还是免得了有人质疑。
祁珞心底憋气。
见衡玉最近没那么忙碌,等她饭后在庭院里散步时,祁珞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祁珞郁闷:"这三司会审的形式,已经尽可能公正,但因为主公执掌大权,就有人怀疑主公以权
谋私。
“天下唯庸人无咎无誉,不要太过计较这些事情。”衡玉平静道。
她、宋溪、周墨,还有祁珞自己,日后都会有这样的经历,简单一句话、简单一个言行被翻来覆去放大解读。
一个人想做毫无道德瑕疵的'完人太难了,她不会为了名声而迎合世俗。
一些许骂名,在她的功绩面前不值一提。
祁珞翻来覆去嚼着这句话,心底的不平慢慢削弱。
“去忙吧。”衡玉斜睨他眼,“宋溪最近给你分配的公务是不是太少了,不然你怎么有闲情逸致关注这些事
祁珞满头大汗:“主公,这不是饭后去茶馆里坐着消消食,然后就听了一耳朵吗,我可没有丝毫偷懒啊'
衡玉不辨喜怒地“嗯”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这句话。
只是当天晚上,看着被送来的几摞新公文,祁珞眼前一黑,仿佛已经能想象到未来一段时间的加
班惨剧
真是的,他跑去主公面前找什么存在感啊,这下蹦哒不起来了吧
在各种议论声中,三司会审终于到来。
三司会审的地点设在御史院。
御史院威严肃穆,雕梁画栋古韵十足。
以前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的,但今天是个特例,大清早就有不少百姓安静走进御史院。
接近午时,三司官员到达。
没过多久,关押在牢房数年的贺家主和贺瑾被拖拽进来,跪倒在一侧。
乐家主和乐成言身体不便,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
穿着布衣的雍宁帝苏琨随后也被推搡进殿。
他依旧端着帝王的架子,不愿意跪下,陈虎上前,一脚踹中他的膝盖,苏琨往前踉跄两步,险些
整个人都趴倒在地上,勉强靠着双手撑地才没脸着地
坐在殿上的御史
中丞小声不满道,“你怎么能这么对陛
就算帝都已经完全落入容氏女手中,只要她日不废立帝王,雍宁帝就一日还占据着帝王的名
头。
御史中丞觉得,并州这些人做事还真是不讲究,跟他们以前玩的那套完全不一样。
陈虎耳朵尖,清楚听到了这句话,他瞅了那御史中丞一眼,冷冷笑,正要开口说话,身后突然
有人先他一步开口。
“帝王做了错事,也不需要跪吗他是在向我祖父和小叔忏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衡玉穿着一身色华服,缓缓来到人群中。
她长发挽起,眉间锐意逼人。华服的领口、袖口各处都用金丝勾挑出纹路,衣摆处的祥云神秘而繁琐。
这样的配色极贵重肃穆,她年纪不大,却很好地压住了这种配色。
很多老百姓都是第一次见到衡玉,他们的目光落在衡玉身上,不自觉被她的气势先吸引,回过神后才注意到她那雅致清冷的容貌。
在场不少世家子弟也是第一
哪怕是彼此关系不太友好,一些世家子弟也低声赞道:“未见此人时,直想象不出这位容将军
的气度与容貌现在见到她后,倒觉得她理应是这般气度容貌。
相比之下,乐成言等人看向她的视线里,恨意和畏惧同时存在。
衡玉的目光从乐成言、乐家主、贺瑾、贺家主身上一掠过,最后停在雍宁帝苏琨身上。
雍宁帝神色阴沉,怒喝道:”皇帝乃九五至尊,怎么可能有错。
衡玉心下觉得好笑,面上也不禁流露出几分。
她随手一抛,握在右手掌心里的圣旨被她甩到雍宁帝面前。
圣旨砸在他的膝盖上,反弹滚落在地,恰好自己滚开,写在上面的内容清晰倒映入雍宁帝的眼
里。
“苏坤。”衡玉语气不屑,
“你一个多月前曾经下过一份罪己诏,你应该不会因为在冷宫里幽禁
太久,就连这件事都给忘了吧。
雍宁帝暗暗咬牙: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份圣旨谁能想到他最宠信的内侍居然早就已经投靠并州,
现在这道罪己诏,也是为容家正名的一一个有力证据。
甩完圣旨,衡玉抱着一个包袱走到殿前,将包袱里装着的牌位一取出来摆到桌上。
这是她祖父、小叔和姑姑三人的牌位。
今日这场三司会审,与其说是为她而设立,不如说是为了他们三人而设立。
在衡玉做这番举动时,无人敢呵斥她惊扰了公堂,所有人都沉默看着她的一举动。
摆放好牌位,时间就差不多到了。
衡玉两手抱臂,安静站在贺家人、乐家人和雍宁帝对面,与他们形成一种对峙的姿态。
主理此事的御史中丞瞧了衡玉两眼,知道让她跪下非常不切实际,干脆忽略掉这点,直接开始三司会审。
按照流程,御史中丞不偏不倚地介绍了当年容家案的始末。
末了,御史中丞道:
顿了顿,他喊:“容姑娘,对此你有何辩驳的
在这场三司会审里,喊'容姑娘比喊'容将军要合适很多,也免得旁人误以为三司和她勾结
衡玉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除了雍宁帝下的罪2诏外,我这里还有一封出身清河乐氏的乐美人的绝笔书信,上面是她的忏悔。
书信和圣旨被放到木制托盘上,御史中丞等几个官员围在一起翻看,还命人将乐美人,也就是乐贵妃练字的字帖取来,一一比照字迹。
这个流程足足耗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最后,御史中丞抬眸,出声给出他们三个人的一致意见:“这书信的确是出自乐美人之手,圣旨也是真的,并无伪造痕迹。
随后,御史中丞亲自朗诵出书信和圣旨的内容。
这一流程进行完,就到了下一个流程。
御史中丞挥手吩咐属下:“来人,将当年容宁通敌叛国的证据全部呈上来。
又向众人解释道:“这些证据,是由清河乐家的家主、清河贺家的家主耗费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搜罗出来的。
最后,御史中丞对衡玉说:“容姑娘,对这些证据,你要如何解释
衡玉没说话,只是垂眸翻看着那几封被封存得很好的书信。
第一封书信,是匈奴左单于向她小叔问好,顺便打听起雍朝的现状。
第二封书信里,对方提及给小叔送了份大礼。按照书信下的时间推算,那之后没多久,小叔似乎取得了一场小捷,顺利升了一级。
费第封第四空
最后一封信里,匈奴左单于希望她小叔不要忘记承诺过的话,匈奴助他一步步升官,他助匈奴摸
清各城布防,待时机成熟匈奴南下,他要打开城门迎接匈奴军
每一封书信的内容,都确凿无误地证明了容宁通敌叛国。
从内容到时间,几乎伪造得无懈可击,可以说,为了拉容家下马,给容宁泼上这个污名,乐家和
贺家的确是做了不少准备的,让人很难从中挑出毛病。
但也只是很难罢了。
假的就是假的,总有迹可循。
细细翻阅完后,衡玉复述了原剧情里原身说过的话:“信纸是特意做旧的,我小叔的私章也是特
意伪造的。还有字迹,虽然非常接近我小叔的字迹,但的确是临墓无疑。
贺家家主猛地抬头,眼里的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他太久没好好说过话,发声时音调有些古怪,嘶哑得难听:“是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你以势
压人、强行洗白容家的污名是真的。
贺瑾在旁边搭腔:“既然说是假的,那麻烦你给众人展示一下信纸如何做旧、私章如何伪造得以
假乱真,字迹又是如何临摹出来的。
贺瑾这番回应,丝毫没有出乎衡玉的意料。
当初原身就是败在了这样胡搅蛮缠的话语之下,如今重来次,她怎么可能不早早做好准备。
衡玉举起信纸,让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它们上面。
“军中特供的信纸因为材质问题,存在一年以上会慢慢泛出很浅的褐黄色。因为不影响使用,直
到现在,这种信纸依旧在军中推行使用。
“诸位请看,我手中的第一封信,样式带着淡淡的褐黄。等到第二封信,褐黄色越发淡,一直到
第五封完全没出现褐黄色。
“从时间顺序来看,切都没问题。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一
衡玉唇角微微勾起,笑意不达眼底。
看着刚刚还志得意满的贺家主脸色大变,衡玉声音悠然:”你肯定意识到了吧。
“信纸伪造时必须用到特制的药水,信纸上的褐黄不是自然而然出现的,而是借助药水的功效出
现的,所以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
“但是,正常信纸上的褐色是会加重的”
衡玉两手相击。
春冬迅速将一个托盘端来,其上摆着一份十二年前的军中公文和一份八年前的军中公文。
衡玉抖开这两份公文,将它们和第一封通敌叛国书信摆在一起,众人能明显看出来一两份公文
的的褐色都要比后者深上很多。
人群中发出震京的喧哗声。
“还需要再做对比吗”衡玉看向贺家主和贺瑾。
两人咬牙不语。
衡玉转眸,与御史中丞等官员对视:“既然信纸是伪造的,信纸上的私章和字迹又怎么会是真
的,
“还是说,几位大人也想看看我如何现场伪造私章、临墓我小叔的字迹
御史中丞下意识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额角冷汗:0是不用了,如容姑娘所说,信纸是伪
造的,私章和字迹又如何会是真的“
哎,如果真的让她在现场伪造私章、临摹字迹,这不是在刻意刁难人吗这番话问得委实刁钻了
些
似乎是看出了御史中丞在想些什么,衡玉随意一笑。
“如果我所料不错,伪造信纸的是贺家人,伪造私章的也是贺家人吧。只有贺家人有机会把玩观
察我小叔的私章。
“至于临摹字迹的人一一”衡玉看向乐成言,"就是你了吧。当初乐贵妃没进宫前,你就曾经以
一手临墓技艺在世家子弟间闻名。
“贺家和乐家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自然是因为有人许诺他们,如果容家下台,他们的家族就能
趁势而起。能够做出这种许诺的,唯有雍宁帝一人。
所以连萝卜带泥,她对面这五个人全部不无辜。
“两大世家联手污蔑,再加上雍宁帝在背后一手遮天,这就是当年容家覆灭的所有真相。”
“不知道我这番言论,诸位可有异议”
谈话间,三司会审的节奏已经全在衡玉的把控中。
稍等片刻,确定没有人能够提出任何有利的辩驳,御史中丞等人继续按照流程走。
物证存疑后,接下来就是人证了。
一一当初容宁的两个心腹将领投靠了乐家,出卖容宁。
人证这个其实也很好解决。
这些年里,乐家都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有精力照拂这两个将领。两个将领这些年过得很狼狈,完全没有当初跟在容宁身边的风光。
他们早就后悔了,被带到御史院里,还没等御史中丞怎么盘问,这两人就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衡玉也了相应的证据
容家出事后不久,这两个人就陆续升迁,而且名下多了一大笔来源不明的钱财,追根溯源,那笔钱财与乐家脱不了干系。
三司会审进行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容宁是无辜的。但御史中丞他们还是按照流程继续走下去,将整场三司会审走完。
待到日暮四合,天色渐暗,御史中丞代表三司所有官员起身,宣布这场三司会审的最后结果。
“有关将军容宁通敌叛国一案,人证全部推翻了当初的口供,物证全部系伪造。
“经三司调查,将军容宁通敌叛国的罪名不能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