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恍惚后，眼前急剧变幻的虚幻泡影，以及无边的茫茫白雾都消失不见了。
回归现实，林俢的意识也恢复了清醒。
视线内是灯光明亮的客厅，整洁干净，而阳台外是迷蒙的夜色。
在过去这幅不值一提的寻常光景，现在看来，却让他心中升起了踏实的安全感。
刚才的经历，恍若一梦。
林俢不由得抬起自己的右手，用拇指缓缓搓了一下食指上的粘液，这才确认，刚才那一切果然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经历。
那白西装男子依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只是紧紧闭着双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奇怪，没注意到我刚才在现实消失了吗？”
林俢见状，顿时有些疑惑。
他发现手指上残留的粘液，原本以为自己是身体直接穿越过去了，但如果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在现实中，对方怎么可能没发现？
这就让他有些不懂了。
“不过，这个白西装的非凡人格本体，在深渊中看到了我……”
想到这里，林俢不禁有点担忧。
刚才被无形力量拖拽着回归现实的时候，他特意算了一下。
从对方非凡人格的本体所在的那一层世界，一直到回归现实，他一共穿过了九层虚幻泡影。
也就是说，这白西装青年的非凡人格本体，是位于深渊的第九层。
这让林俢对于‘人格幻化’这个能力，也有了新的认识。
他所见到的幻象，与深渊中的怪物本体——那片灰雾中的怪物，居然一模一样，那岂不是说，他眼中的幻象，其实是投影一类的玩意？
这么看来，黎江晚说的也没错。
人类之所以会分裂出非凡人格，确实是因为游荡在现实之外——也即是‘深渊’中的神秘怪物造成的。
将神秘怪物视为非凡人格的本体，这个普遍说法也有点道理。
只是，林俢隐隐感觉……
深渊怪物与非凡人格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本体和分身那么简单直接的。
至少记忆应该不是直接连通的，否则也不会有‘用身体的主导时间作为租金，就能和非凡人格交易’这种事情了。
就像是人类不愿意带着人的记忆，去当一只爬虫或者老鼠一样，怪物也是同样的道理。
哪怕非凡人格很危险，但也没有怪物的习性，反而更像是一个患有精神病的人类，更加疯狂，负面情绪更重而已。
“不过，现在就是一个验证的机会，只要看看这白西装的非凡人格是否认识我，就能确认了……”
林俢暗自叹息，“但如果认识我的话，那我就暴露了啊……”
就在这时——
坐在沙发上的白西装男子，忽然睁开了双眼，眼瞳漆黑而平静，并无异彩，显然是主人格。
“会长先生，您刚才是睡着了吗？”
林俢故意笑着开口道：“您就这么和我待在一个房间里，未免也太信任我了吧？”
白西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从未信任你，只是你一个普通人，在我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啊哈哈，原来如此。”林俢笑了笑。
而他心里则是明白了。
看来，在这白西装青年看来，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现实。
难道只是精神去了深渊？
但手指上残留的粘液，又该怎么解释？
林修不禁有些无法理解了，不过，也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试验了。
“林俢。”
白西装青年神色淡然，“通知你一件事，我的非凡人格已经确认了……你的确不是非凡者，没资格受到我‘群星’的邀请，不过，你有非凡能力，看来是得到了某件非凡遗物吧？”
林俢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没有非凡遗物。”
“没有？”白西装青年微微皱眉，“你不是非凡者，却拥有非凡能力，如果不是非凡遗物又能是什么？”
林俢没有说话。
他的能力是来源于自身，并非是什么非凡遗物，可是……他又不是非凡者，该怎么解释他的能力来源？
白西装青年见林俢沉默了，不由得说道：“随便你承不承认，只要我让非凡人格出来搜查一下，你的非凡遗物根本藏不住的。”
他也不多废话，便直接开口道：“另一个我，你来主导，搜查一下这个林俢的非凡遗物。”
白西装青年那漆黑的双眸中，缓缓亮起了暗金色，声音也变得低沉，且冷漠如寒冰：“搜查非凡遗物？老规矩，搜寻一次，给我增加半小时的自由时间。”
“就这么定了。”白西装青年也不在意这点代价，反正早就让另一个他立过大量誓约了，再怎么自由，也触碰不到他的底线。
另一个他冷声道：“好，主导权给我吧。”
下一刻，白西装青年的额头、脸颊、脖子这几处皮肤上，开始缓缓裂开一道道缝隙，其中隐隐可见暗金色光泽，而后逐渐张开，显露出了一颗颗暗金色的眼珠。
只是看着对方这张长满眼珠的脸，就足以令人密集恐惧症发作！
林俢也有些头皮发麻，同时也明白——
对方切换成非凡人格了。
这种怪物化的特征，他在余粒粒的身上也见过同样的情况。
这不是主人格也有意识的共处状态，而是由非凡人格进行主导，主人格陷入沉睡！
不过，对方的非凡人格不认识他，也让他确认了一点——
非凡人格，与深渊中的怪物本体之间，并没有记忆上的直接联系！
对方的怪物本体，在他离开之前，就已经看到他了，如果有记忆联系的话，对方应该已经认出他了才对。
“非凡遗物……”
白西装青年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上，那一颗颗暗金色眼珠的瞳孔转动起来，纷纷看向了林俢。
然而——
“嗯？”
忽然间，那白西装青年脸上的一颗颗暗金色眼珠，在看到林俢的那一刻，忽然全部停住了转动，瞳孔更是骤缩到针尖大小。
林俢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微微一怔。
怎么回事？
然后，那白西装青年的双眼，以及那一双双暗金色眼珠，僵硬而缓慢地转动了少许，一道道目光都逐渐聚焦在了一点。
那是林俢的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
那白西装青年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神中更是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骇，如临大敌地望着林俢，仿佛看到了某种恐怖的怪物！
林俢愈发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他顺着那白西装青年的目光，微微低头看去，顿时反应过来对方在看他指尖上残留的那一丝粘液，不由得心中一动。
而在那白西装青年的眼中，此时的林俢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他还是第一次对林俢睁开自己的非凡之眼，想要搜寻非凡遗物所形成的异象。
可是，他已经顾不上搜寻这些了。
他只注意到……在林俢呼吸时，一道道看似细微的白色雾气从鼻孔中不断涌出，随后并未消散在空气中，而是缓缓膨胀开来，化为模糊而无形的巨大头颅，恍若无名之雾，久久不散。
同时，他也嗅到了一丝古怪的气味。
他明明只是第一次闻到这种气味，却犹如本能一般，只是瞬间，心中就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
这种恐惧，仿佛潜藏在记忆中，又像是来源于生命本能，甚至于灵魂深处！
而且有一种记忆犹新的错觉，似乎他在不久前，就已经感受过这样的恐惧一样。
而气味的源头，竟然只是林俢手指上的那一丝粘液！
仅仅是一丝粘液而已，散发着的气味竟然能让他感觉到近乎颤栗的恐怖？
恐惧，是危险的信号。
在冥冥之中，似乎有未知的存在，向他传递了潜在的信息，想要告诉他：当你见到这样的白雾，嗅到这样的气味时，就说明你所面对之物极度危险，你的生命已不再受你的掌控！
他知道，这很可能就是来自于深渊中的怪物本体，在潜移默化中向他传递的信息。
也就是说……
深渊中那赋予了他力量和本能的怪物本体，面对这个看上去像是普通人一样的林俢时，也会感觉到恐惧！
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本体传递给他的本能，是不会错的。
本能带来的恐惧是如此深刻，渗入骨髓，直透灵魂，甚至击碎了他与生俱来的傲慢！
而林俢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西装青年，脑海中却是心思急转。
白西装青年被林俢这样注视着，仿佛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一般，即便他的情绪很淡，但本能让他不敢出声，也不敢动，西装内的衬衣后背更是逐渐被冷汗浸透。
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普通人无意间发现，看似柔善可欺的老实邻居，居然是逃亡多年的凶残通缉犯，被吓懵了’的反应。
那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林俢看着对方的表现，心中也逐渐有了猜测。
那一丝神秘的粘液……
再联想在第九层深渊时，他曾经用双手抓过那里的阳台栏杆，肯定在那栏杆上留下了一点粘液的痕迹，而后那神秘灰雾中的怪物，也即是眼前这位的本体，在他离开前也出现了。
或许，那怪物本体注意到了阳台栏杆上的粘液？
如果那一丝粘液是来自于深渊更深处的怪物，那无疑要比对方的本体恐怖得多！
毕竟，深渊的层数相差太大了……
就像是奇幻电影中，巨龙的粪便就足以威慑其他生物一样。
而非凡人格和本体有特殊的联系，即便记忆无法直接连通，但肯定也能传递非凡能力、精神影响、负面情绪等等，或许就连‘恐惧本能’也能传递？
如果恐惧的本能也可以传递的话，眼前这个情况也能解释得通了。
“喂。”
林俢忽然唤了对方一声，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问道：“你好像在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