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裕忙上前服侍,二人动作之大丝毫不顾及床榻上正在熟睡的羽婕妤,要是在华清宫,德裕是万万不可如此放肆的。
景帝穿戴整齐,床帘背后的羽婕妤也被惊醒,只听她“呀”了一声,隔着帘帐看清背后是景帝后,才缓缓坐起身子,声音柔媚:“夜深了,皇上去哪儿?”
景帝没想到她会醒来,当下瞪了德裕一眼,才对着帐中人道:“西关急报,朕需要去处理,你好好歇著,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景帝没有顾羽婕妤是何反应便抽身而去,羽婕妤面露狠色,抱着被褥的十指一寸寸收紧,待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召了心腹眉儿入内。
“去查,皇上究竟有没有回崇政殿。”
心腹眉儿吓得不轻,擅自探查景帝的行踪那是犯了大忌,以往羽婕妤从不敢做这些犯忌讳的事情。
不过她是仆,羽婕妤是主,主子之命她不敢不从。
今日的夜有几分寒热交替的意味,谢云湄睡得并不安稳,总是翻来覆去,正在刚才被锦韵灌下一盏安神茶,才堪堪睡去。
“在这里守着。”
一道身影从华清宫的红瓦上翩然而至,宫檐上守候的暗卫刚要提剑追上前,便见一微胖的身影在院中朝着他们打手势。
哦,原来是景帝。暗卫们又退回到原位闭目养神。
景帝早早施计命人将正殿的宫人们全部请走了,如今只有一个谢云湄浑然不知躺在里头。
他轻轻穿过珠帘,一个个用琉璃珠串起的挂钏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景帝渐渐走近那张拔步床,四角都镶嵌上了散发著蓝色莹光的夜明珠,让人能十分清晰的看见床帘后的光景。
谢云湄睡相不老实,此时翻了个身,一只手搭在胸前,一只手与脑袋并起,两腿更别说了,曲的不像样子。
闻著淡淡的荷香,景帝起了一阵睡意,默默的将自己刚戴好的龙冠取下,又褪去外衣,小心翼翼的在她的身侧躺下。
谢云湄一向睡得很深。
“啧。”
许是他身体暖和,一躺下她便马上贴了上来,娇软的身子就这样扒着他,她身上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两团柔软正好压在他的手臂上,整个人馨香扑鼻。
人人皆知,温香软玉在怀,君子哪还有坐怀不乱之理?
景帝知晓她喝了程太医特调的安眠药睡得格外的熟,不免在想明日要不要再给她灌下一碗。
离华清宫设宴已过去三日,那天的风波被景帝连同沈皇后掩盖的很好,但是谢云湄久违露面,又传出太后病了,众人隐隐感到发生了什么大事,就是无从查起。
可是宫中嫔妃就这么多,家世不菲,稍稍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就见发生了什么。后宫诸人奚落有之、害怕有之、同情亦有之。
而这三日里,景帝除去那日去了临华殿外,并未再去哪个宫,看起来是被谢云湄这事儿恼得连后宫都不愿进了,无形之中又给谢云湄拉了一波仇恨。
只有身边人德裕才知道,景帝这两日夜里都会偷偷跑去华清宫,趁著珍昭仪熟睡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过这种毁景帝形象的事情,是万不可宣之于口的。
这便委屈了谢云湄,日日起身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可是景帝处理的干净,让谢云湄有了怀疑,却也没有十足的证据。
崇政殿内气氛和谐,景帝召了几位心腹大臣入宫,现下正听伶人弹奏著潺潺琴声,品茗清茶。
景帝高坐在御座上,手捧青瓷盏,余光瞥向身侧的成奕,“镇北王可有动静?”
众臣见景帝提及要事,皆收敛了那分漫不经心,侧耳倾听。成奕拱手,“并无,只是暗中召了世子回府。”
“已经第三日了,皇上应当早做准备。”大理寺少卿齐祐乃景帝好友,对景帝和谢家的暗潮汹涌十分清楚。
“那昭仪谢氏真的有用处?”
安郡王而立之年,端的是一副多情好相貌,“恕臣多言,镇北王精明一生,如何会为了一个外嫁女舍了这精兵二十万。”
将军钟青敛眸沉吟,“旁人或许不行,可是她却可以。”
他曾和谢云徽并肩作战,看过这厮在战场上拼杀都不忘带着妹妹绣的平安符,有回大战平安符不慎落在敌营,谢云徽竟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将平安符拾回。
谢云湄的影响力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景帝心中有数,何况,镇北王舍不舍得不是最重要的,他要的可不仅仅是谢氏一族的倒台,更为了两个人,足以动摇国本的两人。
他必须缴了谢家的兵,在相安无事之中让谢家悄无声息地落幕,隔绝掉一切不确定因素,正因此谢云湄才会入宫。
因为所谓的功高震主,不过是其中之一的理由罢了。
“那封圣旨朕已经拟好了,无论他认还是不认。”景帝空闲的那双手曲指在宝座把手上叩了叩,面上满是笃定的神色。认下,便是叛国无疑;不认,亦是抗旨不尊。
这次布防环环相扣,景帝不怕谢家不上钩,他甚至打算直接一网打尽,以叛国的罪名将谢家爷孙押送进京,引出幕后之人。
原本他打算徐徐图之,不过前些天他收到了密报,戈壁以北的神秘大国漠北已有异动,漠北的王没有继承人,如今传出有一子落入民间。
景帝眸色更深,甚至透著星点寒意。王的继承人,他怎么会让其如愿,
钟青举杯,他饮的是酒,“臣布防完毕,只待皇上令下。只是臣斗胆一问,若是谢家反了,臣当如何。”
“诛杀反贼,以叛国论处。”
景帝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众人面面相觑,这可是个株连九族的罪名,谢家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使得景帝做出如此决定。
景帝是个爱才之人,曾经钟青为山贼,试图刺杀景帝未果,可景帝秉著惜才的心态,硬是将钟青感化,如今还成了心腹之一。
这谢家人才辈出,看那谢云徽便知,小小年纪便能率三千骑兵深入万人敌营,将其首领斩于马下,若是平常人家,景帝定是欢欣鼓舞又遇英才。
不过,君王之心难测,他们也不敢随意揣测帝心。
琴声再次悠扬,众人平复下心情,投入到悦耳的琴声中去。
此时,德裕猫著步子上前,面上焦急,在景帝身边俯身下去。
安郡王等人听到动静,纷纷状似无意看去,只见德裕刚俯下身,还不等说完,便见景帝放下茶盏,起身出去,瞬间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