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身子前倾，单手将她扶起。“朕听着车驾早就停在外头了，怎的赖了这么久才下车？”
“臣妾发髻乱了，所以梳理了一下。”清和还是用了糊弄贺守毅的那一套。赵煜却笑了，刮了她一下鼻头。“怎么如今说起谎来也脸不红心不跳了？要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他虽说著这样的话，却分明没有怪罪的意思。
清和努了努嘴，嗔道：“皇上怎么就认定臣妾在说谎了？皇上方才又不在车上。”“朕是不在，但你这些小心思，朕还看得出来。”赵煜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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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咬著嘴唇，犹豫片刻，轻点了下头。
赵煜莞尔，轻轻摩挲着她娇柔的玉手。“朕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怎的这样便紧张了？”
“今夜对皇上来说，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日子，对臣妾而言……却是新婚之夜。”清和抬眸望了他一眼，脸上便觉得滚烫。“难道臣妾，就不能觉得紧张吗？”
其实赵煜原本就一直对这小丫头颇有好感，此时见她娇羞欲滴的模样，不禁觉得心底柔软。他站起身来，便打横将她抱起，往床榻走去。
清和忍不住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心跳如擂。
她眼看着离床越来越近，着急慌忙地就叫出了声：“等等！我……我……等一下！”
见她慌乱，赵煜却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直到将她平稳地放在床上，才松开了手。他带着笑意看她，仿佛满是宠溺。
“所以朕的佟妃，是想要等什么呢？”清和觉得脑袋好似一团浆糊，信口胡诌道：“我……不是，臣妾……臣妾饿了！”
赵煜笑意更浓：“那爱妃想要吃什么？”
“吃……”清和歪著脑袋，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唔，臣妾很喜欢上回在皇上这里尝到的绿豆冰糕，臣妾想吃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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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煜微愣了下，还从未有妃嫔在侍寝的关键时刻，敢问他要吃的。可看着清和心若无尘的模样，他便想要满足她此刻所有的心愿。
“贺守毅！”他对外唤道。
“奴才在。”贺守毅立马回答，却没有走进来。
“去拿一叠绿豆冰糕来。”赵煜想了一瞬，又道：“再倒一壶牛乳茶。”
贺守毅连忙领命去了，心中却是好奇。皇上不爱甜食，这些食物显然是为佟妃娘娘取的，可他伴驾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有哪位娘娘在侍寝之夜，问皇上讨东西吃的。
看来以后佟妃娘娘的绿头牌，是要时常被翻了。
那边厢，永寿宫中尚且灯火通明，月贵妃身着寝衣站在窗前，怔怔望着天边一轮新月有些出神。
“娘娘在想有关佟妃娘娘的事儿？”玖嫣悉心为她披了件斗篷，生怕秋日的夜晚更深露重的，让她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月贵妃轻叹口气：“眼下……她该在侍寝了吧？”
玖嫣轻应了一声，劝道：“她已被册封，这一日……迟来还不如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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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明白。”月贵妃凝眉抬眸，娇艳的脸上却尽是愁云密布。
“她若始终无宠，她就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儿。可她骤然得宠，只怕往后的路会更难走。”
“那娘娘今日为何不与她言明，您其实一直都在护着她？”
“她很聪明，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直白。”月贵妃看她一眼，转身回到了屋内。“更何况，本宫与她保持距离，来日如果要护着她，便不会有人怀疑本宫徇私。这样说，你可懂了？”
玖嫣点头：“娘娘用心良苦，希望佟妃娘娘也能在这宫里一生顺遂，不要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月贵妃莞尔：“她会的。对了，顾任之可在外头？”
“今夜不是他当值，也不知此刻在不在永寿宫里。娘娘又不是不知道他，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玖嫣嗔怪了两句。“那便罢了。”月贵妃吩咐玖嫣熄灭了几盏烛火，躺到了床上。
她此时并没有睡意，心中总忍不住担心着清和。今夜清和承宠，或许意味着从前她与宸妃、瑜妃在后宫三足鼎立的局面真的要改变了。
这个夜晚，这皇宫里没有睡意的，怕是要布满六宫。
周邦喜回到干西二所时，未曾料到会在此地看见顾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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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西二所是太监们的住处，大部分房间都是大通铺，只有少数几人是住的单间。顾任之是有个单间的，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宿在永寿宫的配房中，很少回来了，周邦喜亦是如此。
所以今夜二人能碰上，倒也是巧了。
“你今夜怎么回这儿了？”周邦喜见房里亮着灯，推门进去便看见了在灯下小酌的顾任之。
“你不是也回来了吗？”顾任之与他早年间便是熟识，所以也未在意他直接推门而入。
周邦喜到他对面坐下，倒不客气，给自己拿了个酒杯，斟了一杯酒小酌了一口。“啧，你这酒不赖啊，贵妃娘娘赏的？”
“嗯，一直在树下埋著，今日才起出，你也算赶巧。”
周邦喜嘿嘿笑了两声：“我家小主今日终于被皇上翻了绿头牌，我啊……估摸著最近这段日子，晚上常能偷闲咯！”
顾任之送到唇边的酒杯略顿了顿，一口饮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向胸间，他的一颗心都好像被这酒给浸润的透心凉，但酒的后劲又好似火烧一般，自他心原燎过，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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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顾任之闭了闭眼，努力将那个娇小的身影从自己脑中驱逐。
“听说你弟弟在学医，将来想考太医院？”两杯酒下肚，周邦喜已有些上脸了，咿咿呀呀哼了两句小曲儿，又问顾任之道。
顾任之万年不变的神色总算在听见此事时，露出了些温暖的笑意。“他很出息，听说学业不错，过两年应当是有机会的。”
周邦喜陪着笑了两声，又有几分唏嘘。“真的值得？”
他是知道顾任之的一些个往事的，想当年，顾任之也是正经书香门第的公子，谁料家道中落父母横死，他举目无亲走投无路，为了养大幼弟，才挨了这一刀入宫来。
“有什么值不值得？”顾任之面色平淡，“都是为了活着，你不也是吗？”周邦喜仍是笑着，但笑容里却透出几他当年是为了保护年幼的妹妹不被卖入青楼，才入宫来当了太监。
好在如今他妹妹已经嫁人，虽说只是庄户人家，但听说待她很好，他也可安心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有如此相似的经历，所以他与顾任之当年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时，便已成为了朋友。
“敬我们自己。”顾任之对他遥遥举了举杯。周邦喜举杯与他相碰，悄然咽下了所有的情绪。入了宫，他们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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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清和喝的虽不是酒，却也捧著一盏牛乳茶，饮得津津有味。
赵煜坐在她对面，头一回觉得原来看人吃东西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儿。小丫头显然是在拖时间，但遇着自己喜欢吃的又忍不住一脸餍足的模样，着实可爱。
对于她的紧张，他倒不恼。毕竟是女儿家，又有谁是媚骨天成的？如她这般羞涩，才叫他更觉得抓心挠肺。
“晚上吃得太撑，小心胃里难受。”赵煜见她已吃了三块绿豆冰糕，明明已经很撑又为了再拖久一点儿，犹豫着要不要吃第四块时，终于出了声。
清和如蒙大赦地放下了筷子，但一颗心又因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再次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