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承远朝自己身侧看去,是个装扮有些怪异的女子,偌大的墨镜将她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不经意间露出的皮肤很白,下半张脸被丝巾牢牢蒙住。
只一眼,封承远就收回了视线,将心中淡淡的失望掩下。
他向来不喜欢与旁人挨得太近,便向旁边移了一个座位。
没想到的是,身边那人如同跟屁虫一般,与他同步移动着,又坐在了封承远临近的位置上。
接连两次后,封承远皱起了眉:“这位小姐,候机室内处处都是空座,你为什么偏偏要坐在我身边?”
面前的人与封承远对视一瞬,随即肩膀微微抖动起来,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丝巾墨镜被摘下,露出了俏生生的一张小脸。
“余年?”封承远有一瞬间的迟钝,清冷的眼中似有碎光闪过,随后嘴角矜贵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你怎么在这儿?”
余年打量著四周:“当然是来保护你的。”
许是因为被丝巾捂了一路,余年的脸颊有些红润,浓密的睫毛轻颤,在白皙的脸上投落了淡淡的扇形阴影,整个人精致地如同一个瓷娃娃。
封承远看了余年半晌,陌生的情绪在心中悄然滋生,道观离机场少说也有二、三十公里,余年是一个广受关注的艺人,竟能为了他只身前来吗?
“京都这么多机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余年从包里掏出了三个硬币:“摇卦只是一方面,契主对契人的感应可是很灵敏的。”
不待封承远回答,一阵清晰的响动传来,封承远有些诧异,紧接着又是两声轻响,封承远挑了挑眉,望向了余年的肚子。
余年轻声咳了咳,面上难得闪过一丝窘迫:“来得匆忙,还没吃早饭。”余年顿了顿,找补道:“但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盒饭的,要不,一起吃?”
封承远无声地点点头,笑意却渐渐浮上眼底。
陈弦在补办完余年的登机手续后,赶到候机室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不苟言笑又挑食的总裁和常年居于黑榜热搜的女明星并肩坐一起……吃盒饭???
陈弦狠狠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不是幻觉,待看清盒饭里油花花的排骨和淡出鸟来的青菜时,他茫然了。
“这可真是老铁树开花,旧房子着火,离谱。”
他常年跟着封承远,知道这位爷吃饭方面难伺候地很,有时家中厨师做的饭菜油腥略大些,封承远筷子都不动一下。
眼下却能老老实实地吃著候机室的简餐??
况且他今早明明记得boss吃早饭了啊,两个小时的功夫怎么就又饿了?
陈弦默默地转过身,一定是自己这段时间看余年捉鬼视频看多了,被脏东西迷惑了双眼。
封承远自然不知道陈弦在想什么,味同嚼蜡般咽下一口青菜,然后盯着余年满足而又惬意的表情纳闷,明明是一样的盒饭,为什么总感觉余年的那份更好吃呢……
徐杨望着手中厚厚的剧本,蹲在摄影大棚外无奈地吐了口烟圈。
《影》这部武打电影聚集了众多一线明星,由著名导演徐杨执导拍摄,主演阵容一经官宣,就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
距离开机到现在已有一个月之久,原本一切进程都十分顺利,可就在某天,剧组里的女二号却突然出了意外,拍摄的威亚竟毫无征兆地折断,幸亏保护措施做得好,演员袁倩只受了些擦伤。
可自那日后,袁倩就经常疑神疑鬼,剧组中也是怪事不断,比如演员的戏服上莫名多出的血迹,无故碎掉的镜子,剧组餐盘中莫名出现的蛆虫腐肉,还有夜半时分的叹息哭声。
拍摄无奈中断,一拖再拖。
徐杨导了这么多年的戏,从未遇到过这么离谱的情况,又赶上投资方来查岗,心力交瘁,欲哭无泪,连夜写了冗长的辞呈信,如同等死一般等待着封承远的到来。
殊不知令人闻风丧胆的最大投资方此刻衬衫微敞,正站在影视基地的酒店房间门口,无奈地头都要炸了。
“余年,你的房间在那边。”
封承远单手把著门框,说什么都不让余年进门。
余年笑得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惊人至极:“封总,我想进你卧室待一会儿。”
封承远眉心跳了跳:“你说什么?”
在成年人的利益场中,这无疑是一句暗示。
封承远这些年也的确见过不少投怀送抱的女人,有为了自身星途的,也有合作方硬塞进来的。他听过比这更加暧昧露骨的话,也见过在深更半夜未著寸缕来敲房门的,遇到这种情况,封承远通常都是横眉冷对地将人丢出去。
可看着余年清澈的双眼,封承远竟有些无措,丢是丢不得的,他更怕话说重了伤及小姑娘的脸面。
余年微微侧身,目光却越过封承远,死死地凝视著浴室里的一团黑气:“我是契主,你是契人,咱俩谁跟谁啊?”
余年的语气敷衍又随意,柔软的发丝却不断擦过封承远的胸膛,像是羽毛般撩拨而过。
封承远的眼底深处闪过不可察觉的波澜,沉默半晌,他面无表情地指向余年身后:“千年恶鬼。”
余年抬眸:“你以为我会上当?”
话虽这么说,但多年的职业病让余年极为迅速地转身,就在这一霎那,封承远轻笑一声,手掌轻覆在余年脑后向前一推,将门重重关紧。
余年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因为想捉鬼被人拒之门外。
封承远带着笑意回到卧室,只觉得心情格外的好,他刚解开衣扣准备沐浴,房门就又被敲响。
封承远开门,余年笑盈盈地看着他,在他眉心处一点,葱白的手指指向封承远身后:“你房间有女鬼。”
封承远微微挑眉:“这招对我可不管用。”
话音刚落,一股寒意袭来,封承远皱眉侧身,忙将余年拉到身后。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飞快地朝门外飞去,却在触及到门框的一刹那猛地尖叫一声,跌坐回了地上。
封承远这才看见门外粘贴著的符纸:这酒店居然真的闹鬼?
女鬼此刻蜷缩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望着余年:“道士姐姐饶命,我从没害过人,只是想来这躲一躲。”
余年垂眸看着眼前的小鬼,至多十几岁的样子,周身虽有鬼气,却无怨气,她蹲下轻拍了拍她稀疏的发顶:“你既没有害人,姐姐便不抓你。”
女鬼闻言不可思议地抬头:“真的吗?”
余年认真点头:“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们在躲什么?”
从她进入这家酒店开始,就注意到了飘浮在各个角落的小鬼,奇怪的是,他们大多数都是怨气最弱,对人最没有威胁的鬼。
事出反常即为妖,一两个是巧合,十几个可就有蹊跷了。
女鬼立刻道:“这附近的影视基地在几十年前是处墓地,我们一直住在那里,只是月余前突然来了一个红衣女妖,她可怕得很,不仅欺压我们,还能同类相食……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只得四处逃窜。”
余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片刻后她将门上的符纸撕下,与封承远对视一眼:“走吧,去影视基地。”
徐杨看着提前到达的封承远,错愕不已,目光扫向他身后的余年,暗暗诧异,网上都说余年是靠潜规则上位的,他原本还不信,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只是没想到她的金主竟是封承远!
他作为娱乐圈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代表,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走后门的演员。
徐杨暗自瞟了余年一眼,随即满脸愁苦地将这多日的事一五一十复述:“封总,这戏怕是拍不成了。”
余年却走向了角落里表情阴郁的袁倩:“你在剧里饰演什么角色?”
袁倩有些不悦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阴渗地扫量了一眼余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
说罢她没好气地起身,向远处走去。
封承远的眸光兀地冷了下去,面色不愉地看向徐杨:“这就是你找的演员?”
徐杨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平时也不这样,原本挺温柔平和的一个人,自从那次威亚事件后,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古怪地很。”
余年拍了拍徐杨的肩膀:“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徐杨:?
“她根本不是袁倩,不信你看。”
众人顺着余年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袁倩一直没有着地的脚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