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怔愣许久的余铭生终于反应过来,嘴唇颤抖著就要朝余启怀扑去:“你是畜生吗余启怀,那可是咱妈啊!我当初出国的时候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会照顾好她!”
眼见他就要失控,却被封承远一把抓住。
余铭生的身形颤了又颤,当看着余老太在余年平和的往生咒念诵声中闭上眼,最后尸身瘫软倒下时,他终于忍不住了,跪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却不断念叨著:“妈,一路走好……”八壹中文網
何志平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余老太的葬礼办在了三天后,余铭生给她换上了整洁的寿衣,理好头发和指甲,恭敬虔诚地为母亲出了殡。
周非鱼望着余启怀紧闭的房间皱了皱眉:“你就这么放过了余启怀?”
余年目送著殡葬队伍离去的身影,淡淡道:“余老太可是荫尸,她打余启怀时下了狠手,怨气入体,余启怀算是废了。要么神志不清,要么一命呜呼。”
.........
余启怀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可待他走到庭院正中,却惊觉宅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惶恐之际,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身后袭来,带着缥缈朦胧的远。
“妈,我想吃梨子。”
余启怀猛地转过身,只见偌大的梨树下,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慈祥地抱着一个小娃娃,她的声音温润:“启怀乖,还没到梨子结果的季节。”
小娃娃的眼底有些失落:“那什么时候才能结果啊?”
妇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娃娃的头:“这梨树种子是你爸爸留下的,它生长慢得很,或许等到我们启怀结婚生子的时候,它就结果了。到时候,妈妈给你做很多很多的糕点饼子。”
小娃娃的眼睛亮了亮,笑盈盈地点头,恰逢微风夹带着白色的梨花飘下,落了二人满身。
一阵清风吹过,两道身影如细沙般消散。
“我们启怀要平安长大,好好生活啊。”
“妈妈也要长命百岁,幸福快乐!”
余启怀干裂的唇动了动,在他新婚那日,梨树竟真的开花结果了,可他却嫌梨树晦气,连夜叫人将它砍了。
那一日,余老太静静在树桩旁坐了许久,却没有多说一个字。
那棵梨树的果子终究没有被人摘下,余老太也没有长命百岁。
两日后,各大报社报道了余启怀的死讯,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死在了自家庭院的老树根前,而余氏集团,被全权交到了长子余铭生的手里。
次日,清心观收到了一笔巨额捐款,落款处却只有简易的一句话:侄女余年亲启。
余年倒也没推脱,毕竟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这份家产是原主应得的罢了。
夏夜闷热,清心观中也少不了蚊虫叮咬,明明中挠了挠发红的脸颊。
只是朦胧之间,似乎什么东西在对着他的耳后吹风,阴凉的感觉让明明中皱起了眉,他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试图继续入眠。
影影绰绰间,他眼前似乎闪过了一抹红色的身影,莫名有些眼熟,但却让人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种朦胧地感觉让他有些不安。
困意渐渐消散,明明中决定下床去喝口水,可自四肢传来的僵硬感却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什么情况???
明明中的眼睛兀地瞪大,他这是在道观中被鬼压床了???可这怎么可能,鬼怎么能进道观呢?
明明中顿时有些慌乱,想要通过叫喊将住在隔壁的余年叫来,却惊觉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种感觉过于诡异了,明明中能清楚地听到窗外的虫鸣和窗下卿卿的鼾声,却唯独自身被困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明明中有些急,刚想要凝神念咒,耳边就传来了幽幽的叹息声:“你能带我回家吗?”
明明中眼泪都要下来了,他一个道士被鬼压床就算了,压他的还他妈是个男鬼!
“喂,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带你回道观,可不是让你来欺负人的。”
余年懒洋洋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明明中心中一喜,用尽全身力气自喉咙中发出呜咽:“救我……”
余年笑了笑,飞身上前,手指沾取朱砂在男鬼的背上轻轻一拍。
只见那道身影晃了晃,没有骨头似的从明明中身上缓缓飘落。
快要窒息了的明明中猛地吸了几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男鬼,这才注意到了他的样貌和打扮。
深色的秋装,红色的围脖,还有破旧的书包……
明明中的眼睛立刻瞪圆了,连珠炮似的发问:“这不是那个路煞吗??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我的祖宗,这可是道观!他还不得魂飞魄散了?”
余年若无其事地拨弄着地上的鬼:“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大学生。这么年轻就横死在街头成了路煞,居然一点怨气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余年一边说著,一边动作敏捷地打开了男鬼的书包,一摞排列整齐的卷子被余年拿出,带着淡淡的书墨幽香,只见前两页的姓名处,工整地写着两个字——“路遥?”
余年轻念出了声,本以为男鬼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他却缓缓抬起了头,望着余年的眼神中有着淡淡幽光:“到!”
明明中:??
余年的眼中流露出了新奇,她接着翻看着卷子,发现余下几张的字体略稚嫩一些,内容大抵都是初中知识,路遥在每个错处都做上了红笔标识。
明明中有些纳闷:“他是批发卷子的吗?”
话音刚落,男鬼幽幽的目光投来,明明中立刻噤了声。
余年望向面容清秀的男鬼:“你能做家教,成绩应当很好吧,还记得自己是因何而死的吗?”
男鬼的反应有些迟钝,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摇头:“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自己叫路遥,我要回家,有人还在等我。”
路遥说著说著,似乎有些急,手指不安地拉扯著颈间的红色围脖。
余年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路遥至多不过十八、九岁,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这样年轻的少年不肯离开?
余年的手缓缓抚上路遥的发顶,轻声念诵了一遍静心咒,只见原本躁动不安的少年渐渐平和下来,只是仍轻声念叨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