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左瞧瞧右看看的，竟没有一人言语。
张教坊眼波流转静静瞥着我，眸子里乘着嗤笑之意。
是了，叶潇潇是太后的外甥女身份高贵，但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而已，她又何必看我颜色。
默了默，我正想着此时该如何办才好，就见叶潇潇往前一立，开口道：“若是你们这群人没有胆量做领舞的话，那就由我来担任吧。”
张教坊面上的笑意顿时滞住，似乎没想到叶潇潇会忽然来这么一出。
不说是她，就连我都没想到叶潇潇会制动站出来为我解围。原本心中只想着她能改过自新便好，我两人之间有嫌隙，是不可逆转的事实，可她今日却不顾往常的恩怨站出来帮我。
若是秋娘在这，指不定惊得连下巴都能掉到地下。
李窈窕闻言大变声色，此时也不依仗着张教坊了，直接从张教坊的身后站到前头来，慌忙和叶潇潇叫板：“不行！”
“哦？有何不可？”叶潇潇的目光扫过当场每个人的面颊，最后又缓缓落在李窈窕身上，“洗尘宴在即，你面颊生了红疹自然不能面见圣上，而其余的教坊司众人有胆小怯懦，无人抗此重任。”
叶潇潇缓缓走近李窈窕，四目直勾勾的对在一处，只不过一双眸中乘的是惊慌失措，而另一双则是少见的沉稳镇定。
“在这种场合下，以我的身份本不用在御前献舞，这可是我折面救了教坊司，你不谢我便罢了，还妄图在这处和我叫板，莫不是想让张教坊这个年龄的人，再去宫宴上献献丑？”
这话不仅将李窈窕说得体无完肤，还顺势将张教坊给骂进去了。
李窈窕反应过来求助的看向张教坊。
张教坊被气的简直七窍生烟，偏偏眼前人拿身份压自己，自己还不能表现出分毫的气愤。
扯了扯唇角，张教坊忍气吞声道：“姑娘说得是。”
李窈窕到底是年轻气盛，不知晓宫中的弯弯绕绕，见到自家姑姑低声下气的，心中也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张口便道：“姑姑！她左右不过是一个没有官衔的丫头，你怕她作甚！”
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便传遍了院子。
李窈窕瞪大杏眼，不可置信的摸着面颊：“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打的就是你！”张教坊的手都在发颤，指着李窈窕的鼻子骂道，“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也是你这个小丫头就敢说三说四的！我看本官最近还真就惯的你一身臭毛病了！稍后去房中思过！”
有扭过头来，低声下气的朝我们二人道：“窈窕年纪小，不懂宫中的规矩，两位姑娘不要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她现在是看明白了，这叶潇潇摆明了就是要护着那小小九品官。也不知她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大德，能让祖坟上冒青烟，不仅年纪轻轻就成了陛下亲封的九品女官，还受到了太后身边人的照拂。
“只不过……”张教坊话音一转，忐忑的看着我。
想必是看我比叶潇潇好说话的原因，我微微颔首，朝她道：“张教坊有话直说便可。”
闻言，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眼神仍旧似有若无的打量着叶潇潇的神情。
“只是咱们这领舞的活计难度极高，需要统领整支舞的动向，还要同其他人配合默契，恐怕不是一般人就可以跳成的。”
叶潇潇道：“话既然已经出了我的口，那我便必然能做到。我好歹也是叶家小姐，几支舞蹈还是能跳好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张教坊想要再为自家侄女争取就实在是太不实眼色了，于是只好让出一个地方，请叶潇潇到上位上坐着，开口道：“既然如此，下官先叫姑娘们跳一遍，姑娘学一学。”
扭头下去吩咐的时候，还特意将李窈窕拽走。
“等下好好演示，莫要出了差错，我就不信一个千金小姐能比从小在戏班子里摸爬滚打的童子功跳得还要好，你老实按我的吩咐去做，这领舞自然还是落在你身上的。”
这话说得对。
别的不说，光说跳舞这一条，李窈窕就有把握将叶潇潇按在地上摩擦。
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和自己抢风头。
这般想着，李窈窕归队，携带众人一同为大家舞了一曲。
曲中人身形缥缈，忽隐忽现，恍若一位九天神女在凡世间漂泊，所经之处皆留下一片薄雾，让人分不清其中的人是真是假。特别的李窈窕的领舞位置，更是整个舞曲的核心，凡是到了跌宕起伏之处，皆靠领舞配合。
我有些担忧的看向叶潇潇，如此辛难的舞曲，也不知叶潇潇能不能行。
叶潇潇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而是专心致志的看向舞曲中李窈窕的位置，眼底毫无波澜。
一曲舞罢，李窈窕下场乖乖的走到张教坊身侧，面纱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叶潇潇。
叶潇潇轻轻抚掌：“不愧是教坊司的领舞，果真名不虚传。”
毫不客气的承下夸赞，李窈窕道：“那是必然，姑娘请吧。”
叶潇潇只俯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便入了刚刚李窈窕所在的位置，朱唇轻启开口道：“开始吧。”
琴音乍响，如泉水便缓缓宣泄而发。
叶潇潇便就着这个旋律，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动作姿势，竟然与方才李窈窕的一般无二，非但如此，她的肢体表达更加有力量与逐渐高昂的舞曲响应和，与整个舞曲的风格更加应和适配。
这才是为将军洗尘该跳得舞曲。
张教坊暗暗心惊，这次窈窕恐怕是遇到真的对手了，这领舞之位非叶潇潇莫属。
虽然有些地方还欠些火候，但是叶潇潇这才只看了一遍！仅仅一遍就能将大致动作尽数记下，甚至还融合了自己对改舞曲的了解，说她是天才都不为过。
李窈窕莫名被自己打了一脸，憋得脖子的红了，咬牙离开教坊司。
不过，说得也是，原京城第一大才女叶婉柔的同胞妹妹又能差到哪去呢？总归比他们这些普通人要强的多。
叶潇潇从人群中出来，问了张教坊的意见，张教坊自然无话可说，所以这事便就此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