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支吾吾又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舌头捋直了，刚欲开口，就对上了江璃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
“你有事情瞒着我。”
不是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而是你有事情瞒着我，语气格外肯定。
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这是瞒不住江璃了。打我进宫的时候，跟的第一个主子就是江璃，而后才到了江贵妃手底下做事，虽然听着好似没有太长的时间，但仔细算算也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江璃是我入宫以来认识最久的人，自然也是最了解我的人。我的心思几乎都曝露在她眼皮子底下，完全没有逃跑的余地。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沉下一口气，拉住她的手腕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恐怕会牵扯许多，我不能随意说出口，你且先随我来。”
许是见我严肃的原因，江璃也没有多问，而是跟着我回了我的房间。
刚踏进门里，她就绷不住了似的开口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你这般小心翼翼的？”
我又朝外面两侧的回廊张望一眼，确定不会有人经过了，才为江璃斟了一杯热茶，开口道：“你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容我捋一捋思路。”
江璃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说话了，只是摩挲在杯身的指尖暴露出她此时的心情也格外紧张。
我沉吸一口气，自知逃不过要将这件事说出去的命运，况且这事一直压在心中恐怕也会成疾，于是便一五一十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同江璃说了。
说出去之后我的心里果真舒坦了不少，稍稍吐出一口浊气，将桌上放凉的茶水一口气灌进肚里。
“这事我连秋娘都没有告知过，全天下只有你一人知晓，可玩玩不能告诉了旁人去。”
祈声点点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寻思她是在丞相府中被宠溺惯了，没见过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应当，恐怕是被吓住了。
见她这个样子我心中又开始后悔起来，是不是不该将这件事告诉江璃啊，万一将她吓到了此后产生心里阴影了该如何是好？
却不料江璃思忖片刻忽然开口道：“你可曾见到过那女子的面容？”
我摇摇头，开口道：“未曾，当时我心中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只看清了她头上的金色步摇，旁的一丝半缕都没有见到。”
我方才下意识回答，竟然没反应过来江璃怎么会问这种问题，骤然抬眼看着她。
她面上心事重重的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雾，叫人摸不清也看不见，这还是我认识的江璃吗？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吗？我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未了解过江璃，从来都没有看透过她的心思。
这个想法让我顿时毛骨悚然起来，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江璃没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开口叮嘱我道：“这件事情并不是小事，闹不好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你切记不要同外人说，就算是秋娘和李掌珍都不要告诉他们。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定会全力护住你的性命！”
呆愣的看着江璃，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江璃会对我说出这种话，我原以为她不会了解宫中的勾心斗角，只是一个心智不成熟又爱撒娇的小姑娘罢了。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并不是不知道人心肚子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只是不屑于将这些东西都摆到明面上来。
这才是真正的隐藏在暗处的智者，就连曾经同她睡在同一张榻上的我都被她骗过了。
江璃说得对，这个宫中没有一人能值得我信任，又时候就连自己都不行完完全全的信任，我的资历在这深潭古穴中还是显得太浅了些。
她见我没有说话，双手托在我的面颊两侧，强制性的让我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语气严肃：“你听明白了吗？这事除了我以外不能告诉旁人！”
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江璃见状似乎放下心来，悄悄松开一口气，将桌上方才我为她斟的茶水一饮而尽，开口道：“如此，那我先走了。”
话毕，竟真的要转身离开。
素日里江璃都是赖在我这里不到最后小厮来催的时候是不会走的，怎得今日听完我说的这件事之后就这么急着离开，莫不是想要将此事快些告诉某些人？
我一把抓住江璃的衣袖，她回头毫不犹豫的对上我的眼神，眸光里闪过一丝疑惑。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停滞了下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我甚至心中开始怀疑眼前的江璃究竟是不是真的江璃，否则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为何会令我觉得这般陌生……
“你……”
我刚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江璃打断。
她拍拍我的手，投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旁人的。”
这并不是我想要听到的回答，我想的是难道我们之前的情谊都是假的，难道她只是为了在宫中培养一个自己的耳目，才挑上了一清二白什么都没有的我？
我注视着她的眸，回想着曾经发生的种种。
江璃此时才终于意识到我的情绪不太对劲，就着我手上的力度轻轻抬起胳膊。
我手上攥的很紧，骨节都几乎泛着一抹青色，因此在她抬手的时候不受控制的朝前倒去，惊慌失措的落到一个温暖又单薄的怀抱。
江璃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别多想，我会保护你的。”
泪水忽然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涌出，沾湿了江璃的衣襟，在原本鹅黄色的衣裙上加重了一块。
江璃松开我，轻声细语的安慰道：“没事了，回去睡一觉，将这件事彻底忘了吧，剩下的都交给我就好。”
我含糊的点着头。
她话音忽然一转，变成了从前的模样，指着我的鼻尖开口道：“不过你下次若是再放我鸽子的话，就不只是哭这么简单了！你可记好了！”
我点点头，看着江璃出了月门。
离开之后，江璃原本挂着笑意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带着一股让人心惊胆战的威压，仿佛天上所有的阴云都笼在她头上似的。她并没有出宫，而是换了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那里的朝向正是承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