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另一个小宫女点点头，“毕竟是两朝重臣，听说咱们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就已经非常依仗江家，所以江家的根系才会扎的这般深，要知道江丞相可是咱们朝中大臣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了。先前听人说，无论刮风下雨，江丞相都会来上早朝，怎的今日没来？”
宫女道：“听说是生病了，不过江丞相年纪都那么大了，生病也是正常。”
被升为了五品女官之后，需要我做的事务不减反增了起来，尤其是这些日子，那本子都像水一样流进我的屋子里，就连一向喜爱吵闹的秋娘都难得安静下来，着手处理手上的事务。
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休息片刻，就看见手下的两个宫女正在房檐下坐着，她们不去做自己手上的事，倒是在这里忙里偷闲的聊了起来，手上甚至还一人弄了一把瓜子。
那黑黢黢的瓜子皮被他们吐了满地。
他们二人聊得也实在是过于投入，竟然连我走过去都没有听见，于是我就站在他们的身后，听见聊到江府的事情便顺势听了两句。
这些日子皇宫加派了人手，若是没有皇帝的通传是不能进宫来的，也正是因此，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江璃了，也不知她在宫外过的到底好不好。先前我做宫女的时候，经常十天八月的见不到江璃，也没有这般想知道江璃的消息过，毕竟江璃不是宫中的人，也不是皇室子女，顶到天也只能算一个皇亲国戚，久居宫中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觉得兴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闹得人心惶惶的，现在逐渐安稳下来了，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江璃的消息。
没想到刚听了两句便听到江丞相病了的消息。
蹙了蹙眉头，我俯身开口问道：“生病了？生的什么病？”
那宫女聊天聊得过于投入，以为还是自己的小伙伴在和自己说话，于是便一边嗑瓜子一边道：“谁知道呢！不过据说连床都下不来了，偏偏这个时候江贵妃那边又出了乱子……”
另一个小宫女攥紧掌心，瞪大了眼睛看向我，伸手就要去戳那位侃侃而谈的小宫女。我制止她，伸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继续问道：“哦？这我还没听说过，江贵妃可是后宫中最大的主子，竟然还会出事？”
“你忘了！”小宫女道，“后宫中还有一个可以骑在江贵妃头上的更大的主子在，那凤印至今都没有交到贵妃的手中。前些日子因为秋娘的事情，不是死了一个小太监嘛！就是从江贵妃的池塘里捞出来的，听当天看见过的太监说，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宫女险些发了疯，最后被秘密打发出了宫。”
“我同你讲，你可千万不要告知外人。”
宫女的小伙伴都要急哭了，泪眼婆娑的看着我，但我依旧没有心软，冷静的说了一声：“嗯。”
那小宫女便继续开口：“今天晌午的时候，太后娘娘那边好像派人往承明宫走了一趟，然后江贵妃宫中的人便说江贵妃被禁了整整四十九日的足，说是还要抄写什么经书，太后娘娘还会来检查，这实在是，与冷宫无语了吧！”
这几日我都在忙前忙后的，倒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于是下意识便开口道：“还有这种事？”
“是啊！”小宫女愤愤道，“若是在寻常时候，陛下一定会拦着太后娘娘的，可是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陛下那边知道消息了竟然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看起来是真的要惩治江贵妃。”
“他们都说江家树大招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小宫女说到这话的时候才转过头来，正对上我的目光，“所以有人想借此机会一举除……”
我看着她的瞳孔不断紧缩，眼眶瞪大，最后无数的话头都变成了一句极其震惊的：“祈司计！”
“嗯。”我点点头，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即将掉落在地的瓜子，随后开口道，“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们可以谈论的？下次若是再被本官发现，你们就不必在这里做事了。”
两个宫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这个年纪在世家贵族里的确是欢喜玩闹的年纪，怨就只能怨她们没有那么好的身世，所以只能变成一个小宫女，在自己的手下打杂。
两人此时正站的笔直，双手局促不安的垂在小腹上，垂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我顿了顿，最后还是不忍心说出什么狠话，于是便道：“这事切记不能发生第二次，今天是本官碰到了，若是旁人碰到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你们将这些瓜子皮打扫了就回去做自己的事去吧。”
两人纷纷应了一声“是”，而后踩着小碎步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江家家大业大，的确是朝中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江家打下的根基实在是太深，几乎渗透了整个朝堂，若是想将江家压倒的话，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朝廷恐怕都会来上一次大换血。
秋娘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偏生在这个时候太后又将这事当事情拎了出来，还以此为由禁了江贵妃的足，偏生这个时候江丞相又病倒了。前朝没人撑着，后宫也没人撑着，想要弄垮江家，的确也简单了许多。
心事重重的回到屋子，我将手中瓜子撂在秋娘桌子上。
秋娘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见到桌上的瓜子双眼立马冒出精光：“祈声？你从哪儿弄来的瓜子？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我道：“你方才一刻钟的光景里整整叹息了不下十余次，试问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让秋娘你这么苦恼的，恐怕就只有饿肚子才会让你这般模样了。”
秋娘闻言嘻嘻一笑：“你竟然连我叹了多少口气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我是一个男儿身该多好啊！这样我就可以把你娶回家供着了！”
话毕之后又在和后面低声补了一句：“这样也不用便宜秋湛那个家伙……”
我心中思索着江家的事情，没有注意到秋娘的小动作，只听见她嘀嘀咕咕的，嘟囔了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