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声连忙点了点头。
傅成书见状似乎终于满意了,起身走到窗边站着,就朝窗外看,看了许久,似乎在想些什么。
我本来想要借此机会告退,抬首看向傅成书的方向,我只能看到露出来的一截脖颈和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不知不觉间竟然看呆了。
傅成书立在窗前,看起来像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可是窗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看的。咱们这位太子爷和后宫中的娘娘可不一样,娘娘们都相反设法的整理自己院子,虽说花销大一点,但好歹自己看着也算是舒心。
但是咱们的太子爷不在乎这些外观上的东西,院中除了原身就有的回廊花草和房屋之外就没有旁的东西。当时殿下说得是,左右自己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倒不如讲这些银子拿去救济在京都城街头的流民。
众人闻言皆夸赞太子殿下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太子。
到最后,永晖宫这边确实没有安置什么东西,不过那些白银到底是流到了旁人的手中还是谁的手里就不知道了,总之在街头的流民没有得到,街头巷尾无家可归的百姓也没有收到。
傅成书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他小的时候本来想像传说中的晋王一样,未来做一个封地的闲散王爷,时不时的就出去别国鬼混,到处云游。可是他是帝王的第一个孩子,势必不会成为晋王那样的人。傅成书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逃走,皇宫中的弯弯绕绕,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宫中每个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他受不了这种目光。
直到他在京都城中亲眼见到流民在街头四窜,不及大人腰间的孩子因为丧失亲人而大哭,以及跪在巷口处,披麻戴孝说是要卖身葬父的小丫头。
都说京都城在天子脚下,是最为富饶平和的地段。
傅成书之前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亲眼所见无数的痛苦别离,那些泪水一滴滴汇成了溪流,汇成了长河大海,缓缓流入了傅成书心中。将那个向往自由的傅成书困在了皇宫里面。
富饶的京都城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离京都更远的地方,乃至边疆!
让顺国百姓每个人都过上富足的生活,这是傅成书的愿望,也是傅成书原本就应该做的事情。虽然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太子,未来会发生什么也未有定数。
可是这颗种子还是在他心中种下,生根发了芽,世上每多出一分悲伤的泪水,就会成为这颗幼苗成长的养料,逐渐长成参天大树,直到那亭亭欲盖-的枝叶能够将顺国的所有百姓都庇护其中。
这是傅成书自己的选择。
是他自己将自己困在了这里。
……
闭了闭眼,傅成书才从回忆中缓缓脱离出来,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外头的两个小丫鬟边走边说太子殿下在发呆,只不过两句话的时间,便发现她们口中谈论的太子殿下正在盯着她们。
于是耳根子一红,迈着步子匆匆离去了。
除去晋王之外,傅成书的容貌恐怕就是顺国之最了,虽然他看起来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是在背地里大家还是敢肖想一下他的,可以说是,基本上每个见到过太子殿下的人都会似有若无的多看两眼。
有时候她们偷看甚至还会被傅成书逮个正着,不过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傅成书素日里见着也就随她们去了。
可是……祈声似乎从来没敢抬头看过自己,每每相遇也总是垂着个头,将谦卑恭逊刻在了骨子里。
傅成书稍稍扭头,本想回头看看祈声,可是只转到一半,忽的想起来秋湛的那个香囊,于是又硬邦邦的将头转了回来。
方才江贵妃送来的信里提到了张贤妃和晋王的事。
不过说的并不多,只是说晋王和张贤妃勾结,秽乱后宫,需要傅成书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将这件事捅出去,这件事情一旦被皇帝知晓,那么久定会将张贤妃和晋王一并降罪,到时候江贵妃趁乱出来说两句,也就能保下自己的身份了。
这信一直洋洋洒洒写了大半页,上面却只字未提关于江家的事情,字里行间都是先保住自己。
还记得当时祈声进来的时候说的是关于江家和江贵妃的大事,可见是江贵妃用来骗祈声的。在宫中谁不知道江璃和祈声最好,而此时江璃还在江府,为了救江璃,祈声也只能做出这种选择。毕竟以她这个女官的身份,是斗不过背后那人的。
傅成书的唇角微勾,笑意却并不直达眼底。
母妃还真的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长指微屈,搭在木质的窗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上面敲击,发出“嗒嗒”的声响。
不过,晋王和张贤妃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当时的时候今上还仍是太子,当时张贤妃的爹也在朝堂之中做大头,是一个丞相。张若菱身为当朝丞相的嫡女,在宫中举办宴席的时候自然会入宫来。
那时候的张若菱刚过及笄礼,正是十八芳华年岁正好的时候,经常随着后宫的家眷去后花园中闲逛。太漂亮的女人难免会招来争风吃醋,后宫中有些娘娘觉得将张若菱留在世上迟早是个祸害,谁不知道这个老皇帝最爱美人,指不定那天心血来潮就将张若菱也抬进宫来。
可这时候的张若菱正值风华,小脸上不施粉黛也百里透红,粉嫩嫩的。说话的声音又宛若那山间黄鹂鸟,委婉动听,叫人听了就忍不住为之心动。而她们这些后宫中的妃嫔却早已人老珠黄。
若是张若菱真的来了,她们后宫中的这些人岂不是都要被忘在宫中。
原本在这宫中久寂寞无比,若是再进新人来,岂不是连她们这些尚且还得宠的名分都给争走了。
有些妃子见不惯张若菱这般风华正茂的模样,于是决定将皇帝还没能来得及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扼杀在摇篮里。
皇帝那边她们自然是动不得的,于是只能从张若菱这边下手。
那大抵是一个雪花飘飞的冬天,年关的时候后宫中有位娘娘组织了一场吟诗会,请了京城中许多名门望女,张若菱自然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