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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锦贤旧事(1 / 1)

太后娘娘毕竟是长辈,在她面前将东西吐掉恐怕不合规矩,于是就只能将那糕点咽了下去。

意外的,竟然有些好吃。

先前在宫宴上傅成书也尝过祈声的手艺,确实是一顶一的好,菜色往往都是一些新鲜的花样,同御膳房大师傅做的口味不大一样。因此也就着一口,他就尝出了糕点是祈声的手艺。

所以他本是知道这件事的,方才的时候,也是故意让太监说出祈声的名字,才显得不是自己非要找祈声,而是真的有事情恰好只有祈声才能做。

按理说在自己的宫中是没有必要这么警惕的,可是他是顺国的太子,身边又多少人都在如狼似虎的盯着这个位置,在这个皇宫中,他除了自己,旁的人谁都不信。

这太监先前在承明宫中侍奉过一阵,后来贵妃娘娘瞧着永晖宫的下人实在是少,唯恐他们照顾不好太子殿下,所以就将自己宫中几个信得过的宫人调到了永晖宫。

这事往好里想,就是母妃照顾自己的儿子,可若是往坏里想,那就是江贵妃派人监视太子,还监视的理直气壮。

虽然贵妃娘娘表面看起来对傅成书很好,但是只有傅成书自己心里清楚,他们之间的嫌隙已经到了不可弥补的地步,只要稍有动作就会全面崩盘,到时候他们母子之间,争得可就不是荣华富贵了,而是自己颈上的这一颗人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桌面上的瓷盏,傅成书抬眼看着院中的几棵古树。

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天气,树叶却没由来的被风吹得簌簌发响,又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

彼时我正在房中做一个批注。

马上就是中秋节了,这些日子宫中戒备,有人上禀说是宫中出了晦气,需要大量活人进宫冲喜,倒不如趁着这次的中秋节,大操大办一场,一来是为了冲喜,二来则是为了破除外头的谣言。

让大家知道宫中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现在还在热热闹闹的办宴会呢。

如此一来,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

只是往年的宴会都是由贵妃娘娘操办的,这次却没有让江贵妃动手,甚至连太后娘娘都没能插上手,今上大手一挥,将此事全权交给锦妃娘娘处理了。

锦妃娘娘就是三王爷的生母,覃玉锦。

听说先前的时候,锦妃娘娘也是受过一段时间的宠的,本来是平民的出身,却一路从贵人升到了锦妃,当时可谓是风光无限,将稳坐后宫第一的江贵妃的名头都险些夺了去。

只是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锦妃娘娘突然就不受宠了。

陛下一脸几日,宁愿宿在昭阳宫中也不愿多走两步往后宫转一转。后来等到陛下好不容易愿意往后宫走的时候,却再也没有去过锦妃的院子。大家都说是因为锦妃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陛下,所以才会在一夜之间失去恩宠。

外人看的倒是通透的多,失宠了就是失宠了,皇室的恩泽亘古至今都不是永久的。

可是只有锦妃自己想不开,先前自己为陛下养育三王爷的时候,皇帝还口口声声的说要她享尽一切的荣华富贵,这才不过几天的光景,这话就像是随着冬月的寒风,呜呜刮走了似的,甚至连一丝温度都没有留下。

锦妃虽然是平民出身,什么样的苦和累都受的住。

可是时至今日,她仍然觉得那段时间是她最过不下去的一段时间,她整日的坐在院子里,房中只有孩提呜呜咽咽的哭声。她不做理会,继续在院中眯眼望着那刺目的日头。

太阳在素日里分明是暖的,可是现在却怎么也暖不起来她那颗被冻得发寒的心。

那段时间,锦妃曾一度以为自己会熬不下去,有时候也会想,若是自己拿条白绫直接吊死在这宫中,还有没有机会能见到陛下最后一面。但往往想到这儿的时候,自己的奶娃娃就会福至心灵的忽然大哭起来,哭的小脸通红几欲断气,直直将锦妃哭的清醒过来。

没有什么能比孤独更让人绝望的了。

更何况是从山峰直接跌落谷底的那种孤独。

锦妃能坚持活到今天,也是多亏了傅煜,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饶是她的心再冷,但也是会痛的。

……

锦妃娘娘的身世干净,除了在宫中发生的这些事情,就再也没有旁的事发生了。不过今上这次竟然让锦妃来接手这次的宫宴倒是我没有想到的,难不成是为了将江家的火烧到锦妃的身上?可是江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对一个身世清白的姑娘下手。

思来想去,我还是想不通。

这时候秋娘从外头进来,食指屈起用骨节敲了敲桌面,清脆的声音让我从思索中顿时清醒过来,抬头问:“怎么了?”

“在想什么事情呢?竟这般入迷?”秋娘随意的陷入旁侧的椅子里,捏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口中塞。

我哦了一声,开口道:“是锦妃娘娘的事情,方才昭阳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这次的中秋宴会交给锦妃娘娘处理了。”

“所以你是觉得锦妃娘娘又得了恩宠了?”秋娘一语点破我的心思。

我点头:“不过这事出现的突然,先前也没有一点风声,我觉得有些奇怪。”

朝我招了招手,秋娘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八卦的精光。

秋娘一向喜欢打听这种事情,兴许她真的知道些什么,于是我便附耳过去,听见秋娘沉声开口。

“我听说啊,这锦妃娘娘并没有得宠,反倒是贤妃娘娘最近恩宠正盛。想必是贤妃娘娘给陛下吹了耳旁风,推举锦妃娘娘将这事给一手揽下来。一来呢,显得陛下念及旧人有人情味,二来趁此机会压压江贵妃的风头。这一箭成双的事儿,谁不愿意办。”

听到这儿,我有些疑惑的看向秋娘:“竟有这种事,可是先前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听过锦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有什么关系啊。”

“她们二人行事低调,你自然不会知晓。”

秋娘又往口中扔了一块点心,开口道:“听说啊,这两人在入宫之前是手帕交。”

“嗯?锦妃娘娘不是平民出身吗?怎么会和丞相嫡女是手帕交?”

我心中的疑虑更甚,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秋娘。

秋娘似乎被噎到了,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我给她都倒了一杯茶水之后,她才堪堪喘上来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喘匀呢,她便继续道:“你先听我说完啊!”

“这锦妃娘娘先前家中本来也是一个大户,因此才和贤妃娘娘认识的。只是后来的时候,锦妃娘娘家中出了一些意外,一下子就没落了,在外头兜兜转转了半年有余,才被贤妃娘娘救回自己府中。当时今上还是太子,贤妃娘娘被送与太子为妾,锦妃与贤妃姐妹情深,甘愿为陪嫁,便一同进了宫中。”

“锦妃生的也实在是漂亮,听说现在她的容貌还不及当年的十分之一,那可当真是姝色无双了!所以一来二去的,今上便看上了锦妃娘娘,封了她为妃。贤妃娘娘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中应当还是生气的,也正是因此两人的关系比先前淡了不少。”

说到这儿,秋娘又喝了一杯茶水,开口道:“不过现在贤妃娘娘既然肯为锦妃说话的话,想必应当是原谅她了吧……”

毕竟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有些事情早已经模糊不清。

就算当时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浓浓的恨意也早就在时间的长河中逐渐消弭了吧。

我心中暗暗咂舌,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们两人只见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不过若真如秋娘所说的这样的话,那么现在发生的事情倒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只是这账目和用度,还是叫人头疼。

正想着,外头忽然来了一声通传,说是太子宫中的太监前来求见。

应当是送与江璃的信有了回应,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本以为今天是见不到太子殿下的,我连下午去见晋王时说的话都有了托词,没想到现在竟有人递了枕头。

眼睛亮了亮,我道:“快速速将人请进来。”

有理了理衣衫,扭头问秋娘:“我这样穿着合不合规矩?”

秋娘面色变了一瞬,而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开口道:“祈司计一向严于律己,穿着自然是合乎规矩的。”

没注意到秋娘面上的变化,我笑道:“你又打趣我。”

秋娘也笑了笑,没说旁的。

那太监果然是来传召我的,见了我之后也算是尊敬,竟然还行了一礼,开口道:“奴才打听到太后娘娘宫中的糕点都是祈司计做的,今天咱们殿下忽然就想吃这一口,奴才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厚着脸皮来找祈司计的。”

他抬头瞧了我一眼,面上的笑意更甚:“不知祈司计可否赏脸陪奴才走一趟呢?”

我道:“既然是殿下的要求,奴婢哪有不从的道理。”

缓缓起身到太监身边,我张了张口:“烦请公公带路了。”

到了永晖宫门口之后,那两个侍卫见了我还有些震惊,齐刷刷的目光瞧向我,动了动嘴唇却没出现任何声响。

还是那太监不对,见着这情况催促了一句:“这……你们和祈司计认识那便回头再叙旧吧,咱们太子殿下还在里面等着呢。”

我还惦记着之前他们因为我被秋湛罚了的事情,正巧食盒里的点心带的有些多了,于是便朝太监说了句:“这两位确实是祈声的旧识,还劳烦公公等我一下。”

我的话公公不好推辞,于是应了一声,到旁侧等着去了。

我道:“上次有劳你们二位了,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拿来谢谢你们,倒是这糕点做的还算是能吃,若你们二人不嫌弃的话,大可拿去一些尝尝,若是喜欢吃的话,我下次多带一些来。”

那太监一看祈声要将糕点送给旁人就急了,这不是给太子殿下吃的吗?可是又转念一想,太子好像只是说叫祈司计教他们院里的厨子做,倒也没说非要吃祈司计亲手做的。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没有看见就好,又何必坐那不讨好别人的事情出来。

想通了之后,太监也不急了,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等祈声。

“这可怎么使得!”

熊关见着那食盒连连摆手,若是今天他将这糕点收了,明天这手还能不能留下就不一定了。

我收回手道:“若是嫌弃的话,那便算了。”

这可就更不使得了!

嫂子的东西他熊关怎么敢嫌弃,当即就将祈声缓缓收回去的食盒拉过来,收到怀里:“哎呦,我就是客气客气,心中其实想吃的紧,祈司计是不是还有旁的事情?”

熊关挤眉弄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监,开口道:“您快些去吧,莫让太子殿下久等了,咱们稍后再聊,稍后再聊!”

时候确实不早了,方才去做糕点已经浪费了太长的时间,若是现在再不去太子那边,等下晋王恐怕就该找上门来了,同他们二人作别之后,我才随着公公进了永晖宫的大门。

傅成书原本是站在窗枢的地方往外瞧的。

算算时间,就算是祈声要现做糕点现在恐怕也应该到了,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他蹙了蹙眉,一时间甚至想不到有人敢拦他永晖宫的客人。

正想着,月门外便出现了一抹靛蓝色的身影。

今天祈声穿了一件靛蓝色宫服,上头用暗纹绣着玉兰花的暗纹,腰间一条青色丝带随风飘荡在裙摆处。好像那撩人心弦的琴弦,让人忍不住定睛在那上面,连同着心脏也随着它的幅度跳动。

她穿的简洁,同寻常的宫人一般无二,但是就是能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她生来就该高高在上,受万人跪伏。

傅成书被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眼看着祈声扭头瞧过来,他身子一歪,固执的回了房中。

太子殿下素来不喜欢吃糕点,这个我是知道的,所以那糕点送人了也无所谓,反正太子也不是为了那几块点心就召她来的。

于是我进门也坦荡,双手空落落的给傅成书行礼。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傅成书往她手上扫了一眼,那袖口是故意修窄了的,目的就是方便做事,同时也让傅成书瞧的一清二楚。祈声哪是做糕点才迟了的,这情形分明就是什么都没有带。

他心中有些不悦,冷不丁的开口:“你方才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晚才来?”

方才?

我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方才在永晖宫门口见了两个熟人,闲谈了两句,所以迟了些。”

瞧瞧抬头打量着面前的人,在我的印象里,太子殿下一向大度,应当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降罪与我吧……

永晖宫门口的熟人?

永晖宫门口能有什么人,至多不过那一胖一瘦的两个护卫,祈声是怎么认识到那两个护卫的。傅成书手上倒茶的动作忽然一顿,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两人应该是秋湛调过来的,自从秋湛接了看守皇宫的任务后,就在各宫门口都安插了人手,可谓是尽司其职,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想到祈声和秋湛的关系……认识几个秋湛的手下,的确是正常的事情。

我瞧着傅成书的面色不好,出于担心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殿下身体不适?可要请太医过来。”

他摆手:“不必。”

又抬眼望着我,慢悠悠的开口:“听璃儿说你找本宫有要紧事要说,现在见到了,说说吧。”

正了神色,我道:“奴婢推测晋王目的不纯,是想要将朝中的顶梁大臣一个个都击垮。并且奴婢怀疑秋娘被绑和江璃遇刺的事情也和晋王脱不了干系。”

“哦?”傅成书打量着手中的瓷盏,眯了眯眼,“何以见得呢?”

我垂下头道:“只是一些推测罢了,不过殿下若是查一查大理寺的那些人,兴许会有些线索。”

若这幕后黑手真的是晋王,那么大理寺先前的行为可就是包庇之罪了,这也是秋娘那件事件中最大的疏漏,也的确是从大理寺开始查起会比较合适。

傅成书点点头:“你说的事情本宫自有思量,你还有旁的事情需要禀报吗?”

我道:“晋王最近的行为很是古怪,似乎想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只是目前奴婢还并未知晓,他好似已经拿我当成了自己人。”

“你是想让本宫派人去保护你?”傅成书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的开口。

“不。”我摇摇头,“奴婢的意思是,殿下并不需要派人保护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弱女子,想必晋王也不会将我放在心上。若是他真的发现奴婢的身后有殿下的人,反倒是更危险,也更得不到晋王的信任。”

手上的动作一顿,傅成书倒是没有想到祈声会这么想,寻常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娇滴滴的求着保护,可偏生这一个反过来嫌保护的人是拖累,并且还直言不讳的当着他的面说,当真是有点意思。

他应了一声,开口问道:“你觉得现在晋王对你的信任有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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