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闻言挑了挑眉:“不管什么要求祁司计都能答应?”
这话加上晋王那看热闹的表情后,光是瞧着就让人心中很不舒服,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既不能帮助晋王得到皇位,也不能助他将张贤妃送出宫去。倒不是我不愿意帮他,而是因为我压根就没有这个能力。
仔细思索一番之后,我觉得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方才那话说的太快,到现在我自己都有些心虚。
默了默,我开口道:“王爷若是觉得这个条件不合适的话,那不妨说说您的想法。”
“不。”晋王倒是一口回绝了我的话,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瞬,“本王觉得祁司计的这个条件非常好,看来这次本王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
竟然这么好说话。
我一愣,尚且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晋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酒?
瞥见那双清澈的毫无混浊的眼神,我才连忙收回目光,开口道:“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是祁声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帮忙。”
“嗯。”晋王颇为满意的点了点,“既然如此的话,你就先退下吧,本王朝你保证,最晚明日,陛下定能往承明宫走一趟。”
“可是……”我抬眼瞧着面前的人,心中有些不解,“不是王爷您叫奴婢过来的吗?怎么到最后却成了奴婢托王爷办事,您若是找奴婢有事的话,就尽管吩咐。”
晋王轻轻叹息一声,开口道:“本来是有的啊,可是现在本王忽然想到一个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改变主意了。”
晋王一向都是这样,叫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于是我也就没有多问,行了一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晋王也果然没有食言,晚些时候,陛下果然往承明宫走了一趟,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本来心下还送了口气,若是江贵妃愿意同陛下好生解释的话,恐怕也闹不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是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是,陛下竟然在承明宫中龙颜大怒,还扬言要将江贵妃逐出皇宫……
祈声走的这一趟也算是有意义,因为不止皇帝来瞧江贵妃了,就连久久不见人影的太子殿下也往承明宫走了一趟。
江贵妃此时已经梳妆整齐了,瞧着面前的太子殿下,脸色才终于舒缓了一些,唇角微微扬起:“本宫就知道殿下一定会来。”
“哦?”傅成书却是挑眉,“何以见得啊?”
还没等江贵妃回答,傅成书便继续道:“贵妃娘娘是指托祈声给本宫送来的那一封信吗?”
没有叫母妃,而是贵妃娘娘,况且还说了这种话。
江贵妃顿时脸色一白,笑容凝固在面上,之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强撑着自己勾了勾唇角,开口道:“确实是那封信,怎么?殿下不是因为这封信才……”
话还没说完,傅成书便没有耐心听下去了,打断道:“五皇叔和贤妃娘娘年轻的事情本宫的确有所耳闻,不过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倒也没有贵妃娘娘想的那般龌龊。”
轻轻撵着瓷盏的边缘,傅成书道:“他们二人,一个是父皇的亲生弟弟,一个是父皇的妾室,现在父皇还没说什么,贵妃娘娘这是在着什么急。”
傅成书说话慢悠悠的,语气不疾不徐,听着明明没有什么威慑力,但即使是这样,也将江贵妃的心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叫她的脸色又白上了三分。
接连被打了脸面,饶是再脾气好的人可都要发飙了,况且江贵妃的骨子里也实在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现在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都是为了维持以后成为皇后那母仪天下的形象罢了。
瞬间垮了脸色,江贵妃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可是那晋王朝你说了什么?”
见傅成书没有说话,江贵妃几欲起身到他面前质问:“本宫可是你的亲生母亲,殿下现在宁可相信一个外人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本宫吗?!你——”
傅成书冷笑一声,让江贵妃的话头戛然而止。
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傅成书道:“贵妃娘娘你冷静一些,本宫可什么话都没有说呢。”
默了默,江贵妃坐回了原位。
双手掩面,这一次的确是自己做错了,怎么能在太子面前露出这种举动,太子的心思一向细腻,若是只因为这点小事或是乌龙就顺藤摸瓜的查到自己身上,可就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瞧着傅成书现在的模样,估计也调查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所以才选择这个时候来质问一下自己。
若是在寻常的时候,江贵妃兴许就真的能将此事瞒过去,可眼下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江家朝不保夕,现在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傅成书的太子之位,若是这太子他们江家也留不住的话,可就真的没有什么能支撑她们东山再起了。
自顾自的嗤笑一声,江贵妃开口道:“殿下不是一直相信自己的属下,不愿意在这样的弯弯绕绕中从旁人口中撬出话吗?怎么现在竟然也学会这一招了。”
“只是这样贵妃娘娘可赢不了我啊。”傅成书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朝着面前的人淡淡笑了笑,像是根本没有受到江贵妃话一点影响似的,“还有,这些手段可都是您一手交给本宫的,本宫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在您身上。”
这下江贵妃是彻底笑不出来了,只咬牙切齿的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殿下好手段。”
傅成书也十分不谦虚的承了:“都是娘娘教导的好。”
话已至此,两人之间便都没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心情,空气中的氛围诡异的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江贵妃面色不悦的叫了一声云听。
“云听,本宫乏了,送太子殿下离开承明宫。”
可是此时这件屋子之外,都早已被傅成书给清空了人,江贵妃哪儿还能叫来什么云听。云听见着太子殿下过来,还以为是祈司计给叫过来的,眼下正喜滋滋的想着该拿什么东西来谢人家。
不过,这事也不需要云听来做。
按理来说,傅成书不是不识趣的人,听到这话的时候就应该离开承明宫的。可是令江贵妃没有想到的是,傅成书不但没有离开承明宫,还不疾不徐的坐在太师椅里喝茶,那叫一个悠哉,气得她眼珠子里都几欲喷火。
“贵妃娘娘莫急。”傅成书道,“本宫知道江家的情况紧急,需要本宫的身份在这儿撑着才能继续在朝堂上屹立下去。”
可江贵妃也是一个硬气的人,一个女人能在宫中混到这种程度,除了圣上的无尽宠爱,其实也还多亏了江贵妃自己。
“这事儿本宫自然知晓,倒是用不着殿下特意来朝本宫说明。”
“哦?”傅成书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现在已经不需要本宫的存在,就任凭江家没落下去了是吗?”
聪明如江贵妃,虽然现在正在气头上,但是也终于反应过来傅成书话中的意思。疑惑的看向傅成书,江贵妃道:“殿下的意思是愿意继续帮助江家。”
傅成书点点头:“虽然贵妃娘娘做的事情不怎么样,但是江家又有何辜,况且本宫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不帮江家。”
听到这话,江贵妃的气焰才终于消了下去,不过她尚且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而是警惕的开口道:“殿下想让本宫拿什么筹码换,本宫的丑话可说在前头,这里并没有殿下想要的东西。”
她才不相信傅成书会那么大方呢。
这宫中的人,说白了都是一个德行,每个人都只是为自己考虑,若是没有什么好处的话,傅成书怎么会甘心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可是一国储君,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充当那个烂好人。
傅成书也就喜欢和这种聪明的人打交道,于是只是轻飘飘的开口问了一句:“听说祁声被你骗来这里了,你都和她说了什么?”
竟然只是为了这种小事,若是想知道她和祁声说了什么,就干脆去问祁声就好了,那还用的着太子殿下亲自往这边跑一趟。
会想到从前的种种,江贵妃忽然意识到,傅成书从前对祁声的关心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送糕点还有各种方面的照应,都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脑中产生,江贵妃不可置信道:“难不成你就死为了那个叫祁声的丫头?她虽然是比旁人聪明伶俐了些,可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丫头,当做填房还好说,若是我殿下真的上心了,可就要小心一些了,要知道帝王无情,以后你放在她身上的所有感情,都有可能成为你的软肋。”
听到这话,傅成书心中有些不悦,开口道;“本宫省得,这些事倒是不用贵妃娘娘来教本宫,况且祁司计只是本宫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这棋子总往贵妃娘娘这边跑,本宫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放心。”
这话若是朝旁人说的话,恐怕对方也就信了。
毕竟太子殿下可没有什么理由来骗他们,况且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堂堂一国之太子,往后更是要做皇帝的人。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啊?自然不会见识短浅的将目光放在一个婢女的身上。
可江贵妃是谁啊!
她好歹也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人,虽然到后来的时候两人逐渐疏远了不少,但是相较于旁人来说,江贵妃的确也是宫中少数的颇为了解太子殿下的人了。
加上想到了从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江贵妃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傅成书虽然明面上是受了江璃的嘱托,才会处处维护祈声的。可若只是为了应付江璃嘱咐的话,只要做做表面上的功夫就行了,哪里还需要太子亲自前来。
若真是这样的话,江璃的面子也太大了些。
若不是知道傅成书对江璃是真的没有哪方面心思的话,江贵妃险些就就要怀疑这人是真的喜欢江璃了。
只可惜……
他身陷在一个名为祈声的泥沼中,虽然是在苦苦的挣扎着,但现在他显然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原本想叫祈声那个丫头过来看看,也只是云听自己安排的,没想到就这么顺水推舟的,竟然惊动了太子殿下,今日若是有人瞧见太子殿下从承明宫出来,那关于承明宫的流言就已经算是散了一大半儿了。
若是到时候陛下再来……
江贵妃晃了晃头,以祈声的官衔,现在恐怕连见到陛下一面都有些难,更别说成功的说服殿下来瞧自己了。
不过好歹,现在江家算是能勉强保住了。
这般想着,江贵妃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况且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祈声这个砝码,就算是以后万一真的出现什么事的话,她还能捏着祈声,叫太子殿下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不过,令江贵妃没有想到的是,傅成书前脚刚走没多久,皇帝便摆驾出现在了承明宫门口,两人甚至还短暂的碰了一面。
傅成书朝皇帝稍稍躬了躬身,开口道:“父皇。”
傅诚元也是将一个父亲的角色扮演到底:“你是来瞧你母妃的?朕听说她最近吃不好睡不暖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太好,可是真的?”
傅成书如实道:“方才儿臣只是和母妃聊了几句,便瞧着母妃面色实在是不好,所以便想着去太医院准备一些养身子的药,送到这里来。”
“你倒是有心了。”傅诚元轻轻拍了拍傅成书的肩膀。
两个大男人之间不需要什么嘘寒问暖,只短暂交流了几句便离开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江贵妃一听到陛下来了,草草将腹稿在心中又过了一遍。
等到皇帝刚迈进月门的时候,便猝不及防的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口道:“陛下,臣妾要告发张贤妃与晋王,在御花园中行苟且之事!妾身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被晋王逼迫,所以才一直没有告知陛下。”
重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原本白皙光滑的额头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红印子,江贵妃的声音几欲泣血:“还望陛下明察!”
江贵妃还留了一个心眼,没敢说这件事不是自己发现的,所以只是默认了,将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江贵妃不知道的事,就连陛下能过来见自己一面这事,也是晋王为她求的情。
当时晋王对皇帝说:“皇嫂毕竟已经跟了皇兄这么多年,是在皇兄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就已经侍奉在身边的老人了。若是长久不去探望的话,往后兴许会落得一个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坏名声。”
皇帝原本书不在乎这个的,可是既然晋王都开口了,他便也想着去承明宫瞧一瞧,毕竟也是太子的母妃,一直冷落着也实在是不合情理。
可是让陛下没想到的事,这才刚进门,江贵妃就为他准备了这么一件大礼,险些将陛下差点吓昏过去,愣是凭借着一碗参汤吊了回来。
刚一睁眼瞧见的人就是江贵妃,于是胡子一翘,又被气晕了过去。
人家晋王好心好意的为你求情,你却反过来倒打一耙。
这事儿虽然是江贵妃不知晓,但在皇上的眼里也的确是她的错,甚至连晋王那边都没有追问一番,醒来之后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也要指着江贵妃的鼻尖,说要将她打入冷宫。
当然,这只是一时的气话,江贵妃到底还是没能进冷宫,不过,陛下却是怎么说都不愿意在承明宫继续待下去了,宁愿叫人将自己抬回去,也不理会江贵妃苦苦哀求的留宿一晚。
至此,宫中关于江贵妃的谣言更甚,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天色也逐渐暗了,外头的月色就像宫中的人情味一样惨淡,稀薄到叫人几乎感觉不出来。
江贵妃兀自坐在寝宫中的太师椅里,没有点灯,只开了一扇窗户,有些薄弱的月光照在织金地毯上,形成歪歪扭扭的花纹。
双手不断握拳,复又松开,最后江贵妃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淡淡开口道:“通知江府那边一声,就说可以准备了,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本宫绝不拦着。”
屏风后头的人甚至都没有应一声,只留下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再也瞧不见一丝踪影……
……
随着日子的不断变换,叶潇潇与晋王定下婚宴的日子也差不多就要开始了,可是不知道为何,原本应该告知整个顺国的喜事,现在却连半点风声都没有传递出来。
叶母原本就不愿意让叶潇潇嫁入皇家,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还以为是晋王不够喜欢叶潇潇,若潇潇喜欢也就罢了,可现在两个人都不表露出来风声。
任是一直让叶母不要焦急的叶丞相都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故意趁着叶母闲暇时候往外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叫叶母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只是叶母挑的时机也实在是不太好,虽然说她心急,但不成想竟然急成了这个样子。这才刚刚过了子时,叶母就到了将军府门口,犹豫半晌,还是敲响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