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自从上次被烧毁之后,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这段时间基本全凭祝南星和栀香跑腿上门送药,还不算进货和抓药的辛劳,忙的是四脚朝天不亦乐乎。
手上最后一份方子抓完,祝南星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栀香一边蹲下给她捏腿,一边说:“光我们两个人不行,要不把先生身边的司墨借来用两天?”
祝南星晃晃脑袋,也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不行啊,先生身体不好,时刻得有人跟着,还是应该想办法把百草堂建起来才是...”
明明是思索解决办法,栀香却从中听出了另一层味道。
“哦~原来是放心不下先生...”
祝南星歪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栀香笑着:“就是觉得小姐自从上次给先生治病以后,越来越有身为人妻的样子了~”
“好你个栀香,敢拿小姐我打趣儿了?”
两个姑娘笑闹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轻声迈进门的步凉。
还是祝南星一直往后退着,不小心撞在了他身上。
“步凉?你怎么来了?”
步凉跟喜穿白衣的言子卿正好相反,常年都是一身幽黑,就连炎炎夏日都不例外。
可是步凉脸上不见一点汗渍,倒是祝南星被汗水湿了额前的碎发。
步凉失神儿地想要伸手去撩开它,不让其遮挡住姑娘的眼睛。
这一幕落在监视百草堂的祝府下人眼里,赶忙回去报信儿。
手马上要碰到祝南星额头却被突然躲开时,步凉这才觉得自己失礼。
“药没了,婆婆她...”
祝南星听到婆婆的药没了,怪自己这猪脑子,都忙晕了。
“婆婆怎么了?”祝南星急切地问道。
步凉吞吞吐吐:“婆婆她...”
“到底怎么了!”祝南星都快急死了。
“哎呀,算了,我自己去一趟吧。”
祝南星从小没有娘亲,格桑婆婆为其缝缝补补,拿她当亲孙女儿看待,所以一听说婆婆可能有事,祝南星想也不想地就说罢拽着步凉的衣袖就往城西跑去。
锦城城西大多数是外来的商客云集之地,宅子又坐落在一个驿站附近,人来人往地吵闹自不必说,厨房茅厕都是公用的,想想就知道并不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她跑的急,以至于跑进大门时,还差点撞到一个怀着孕的孕妇,幸亏步凉眼疾手快,将祝南星拉进身边,才免于磕碰到。
祝南星此前并不觉得什么,但是自从成为言夫人之后,就开始反感同其他男人有肢体接触。
她一眼就看到在灶台旁边忙活的婆婆,连忙上前查看。
“婆婆!”
“最近身体还好吧,药没了就让院里孩子来说一声啊。”
婆婆一见到祝南星,慈祥的目光中闪着泪花儿。
“星儿你来了,快坐,婆婆给你和凉儿炖了肉,快尝尝手艺退步没有。”
见格桑婆婆身体并未有什么异常,狠踹了步凉一脚。
“还好婆婆没事,你怎么说话不说清楚,害的人白白担心。”
步凉还没说话,格桑婆婆就拉着祝南星的手说。
“步凉这孩子不善言辞,就算你们成了亲,可也别总欺负他呀。”
“成亲?”
祝南星一下子将手从格桑婆婆手掌中抽了回来。
“婆婆,谁说我跟步凉成亲了?”
格桑婆婆疑惑:“哎,凉儿不是前些日子去找你提亲了吗?街上还敲锣打鼓地办喜事来着。”
格桑婆婆的病,确实会让人记忆出现混乱,将以前发生的事错误地安排在一块。
“这...”祝南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解释的好。
步凉这时候从婆婆碗里夹了一大块炖好的牛肉,塞进嘴里。
“好吃。”
格桑婆婆见步凉吃的香甜,也忘了刚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脸满足地笑容。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星儿,你也吃~”
说着,将一块冒着热气的肉块递到祝南星嘴边。
祝南星没办法去跟一个有些痴傻了的婆婆较真,张嘴咬住送到嘴边的肉,质地韧嫩,干香味浓,确实很好吃。
步凉一边将婆婆搀扶进屋内,这才解释说。
“之前听说了祝家逼你成亲的事,我就同婆婆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嫁给地痞流氓,想要上门提亲,再做打算。”
“不曾想还没容得我与太子告假,就传出了你同言先生成婚的喜讯...”
步凉的脸上,多有一些落寞之态。
“婆婆一直认为此前街上吹吹打打,是我们喜事...没将实话告诉她是我的错,要怪你就怪我吧...”
祝南星快步走过来,从另一侧搀扶着格桑婆婆。
“算了,也怪我,想着完婚之后亲自来送个喜糖也好,却一忙就什么都忘记了。”
祝南星抬眼问他:“你刚才在支支吾吾,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解释婆婆的误会吧。”
步凉神情微动,积压在心底多日的情绪就想脱口而出。
“南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步凉。”
祝南星打断他的话:“你我相识多年的这份兄妹情谊,在我心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潜台词是在说,你我二人之间,有且只会有兄妹之情存在。
步凉在太子身边谋差,即便不擅长也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又怎么会不明白祝南星话中的意思。
只能遗憾一步未及,失之交臂。
祝南星还是不放心格桑婆婆的身体,在坐定之后就想为她诊脉,可是声音从院门外逐渐扩大到了小院中来,不知道在吵吵嚷嚷些什么。
“祝南星!荡妇,不要脸,你出来!!”
“荡妇祝南星滚出来!”
“听见没有!滚出来!”
祝南星让步凉先送婆婆回屋,关好房门,一脚踏出灶台间。
围过来的众人以女人居多,一见祝南星出来,纷纷指手画脚,恨不得嚷嚷地全锦城的人都听见。
“祝南星!你已有婚约在身却转头改嫁他人,还知不知羞耻!”
“就是,祝南星你平日装清高烈女,私下里却行为不检,与花街柳巷之人频频往来,凭什么去祸害言先生!”
“祝南星,识相点就将一切实情告知言先生,然后领一纸休书走人,别闹得最后大家都不好收场。”
“没错,你个不知廉耻的荡妇,配不上言先生!”
“对,配不上言先生!”
祝南星看着这一帮跳梁小丑有些好笑,嘲讽道。
“都说北地娘子喜耕猎,苏杭娘子擅秀织,怎么锦城盛产的都是长舌妇,就有一张嘴张口闭口乱嚼人舌根。”
“你说什么你!?”
围观的妇人们不乐意了。
“我们是早就看清了你清高背后的荡妇嘴脸,前来揭穿你的。”
“同样是祝家小姐,大小姐祝兰芝知书达理,到了二的这里就作风不良!”
“听说她母亲就是外室,怪不得跟青楼姑娘熟络,人家没准本来就是一家。”
祝南星娘亲的身份,在她心中一直是块心病,果然此话一出,她就变了脸色。
“脏话说多了,当心闪了舌头。”
谁料这群人一看踩在了祝南星命门上,更加嘴无遮拦,肆无忌惮。
“有脸做没脸让说啊,我就说,不光说,我还要砸烂你个臭鸡蛋!”
说着有人带头,从框里拿了坏了的鸡蛋,冲着祝南星就砸了过来。
步凉眼看着那枚鸡蛋就要砸在祝南星脸上,可她却死拧着劲儿,梗着脖子躲也不躲,就想拉她闪躲。
可已经来不及了,臭鸡蛋马上就要砸在祝南星脸上之时,门外一道月白的身影,稳稳地挡在了祝南星身前。
而那枚臭鸡蛋,也正正好好打在了来人展开的扇面上。
“不知拙荆做了什么,竟让各位如此恼怒于她?”
言子卿唇边带着三分浅笑,只是站在那里,便皎如玉树临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