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步凉下意识地提醒阿雅。
祝南星绣眉微挑:步凉什么时候竟然在意起别人的死活了?
燕蓉见阿雅提剑而来,也不甘落后。
“呵呵,以为借到一把好剑就能打赢本小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罢她将手里挥舞的金蛇鞭收起来,也从旁边人剑鞘中抽出一把。
“别说我欺负你,看招!”
说话间,两人就打在了一处。
燕蓉到底是江湖世家,虽然这长剑不如金边用得顺手,但是照样舞得虎虎生风,剑影翻飞。
一道道白色的剑气四散开来,逼得周围人都不断向后撤去,别说才开始练剑没多久的阿雅了。
不会儿她就支持不住,握剑的手一抽筋,正巧被燕蓉抓住机会,将黑剑从手中挑飞。
眼看她还不打算住手,剑尖直直地指着阿雅的喉咙。
祝南星正欲上前阻止,就见漆黑的身影已经先一步飞了出去。
不仅截获了半空之中的黑剑,电光石火间也来在了交战的两人中间。
燕蓉本来也没打算真的伤她,只是想趁机吓唬一下,就在以为自己将要得手的时候,面前黑影攒动,下一秒,冰凉的剑刃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之间。
步凉手持黑剑侧身而立,手里揽着的是惊魂未定的阿雅。
他向来与人保持距离,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这么护着这丫头。
再看阿雅,一双眼睛都挂在步凉身上了,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呢。
祝南星心说:看来阿雅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燕蓉不服气,见祝南星还躲在人群看热闹,跺脚道。
“亏我还当你是我的好嫂嫂,你倒好,看着别人欺负我管也不管!”
祝南星连忙摆手。
“别瞎说,你亲嫂嫂是万江城的曲小姐,再说了,这不是你先找事欺负别人的?”
“谁让她故意使坏了,我前脚刚跟寨子里的人打听了步大哥的住处,想说当面问个好,她后脚就把人叫走了,半天不回来,你说是不是故意的?”
步凉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祝南星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又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到得没先给你一口一个的好嫂嫂打声招呼问声好呢?”
燕蓉刚想回答,稍一动脖子就蹭到了冷冰冰的剑刃上。
怨恨地看了一眼步凉。
步凉这才收回黑剑退开来。
燕蓉一下子跑到祝南星身边,委屈巴巴道。
“我昨天晚上就到寨子了,是子...萧暄哥哥说不让打扰你的,算算时间今天我哥他们也该到了,就过来寨子口等,谁知人没等到,等来一肚子的火...”
阿雅跳脚:“谁不是一肚子火啊,你...”
眼看着两人又要拱起火来,祝南星连忙做起了和事佬。
“少盟主也来?”
她扫了一眼脚步迟迟的萧暄。
“出什么事了么?”
萧暄并不打算瞒她,摇着扇子指指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队伍说。
“看来人齐了,是时候说说我们的返程大计了。”
锦城,皇宫内院。
金色帘帐的大殿内,宫人们脚步匆匆。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不间断的咳嗽声催促着。
“荀相...荀相还没有来吗?”
宫人低头哈腰着提醒回禀。
“回圣上,已经派人去催了...”
仅仅是过了几年时间,穿金色龙纹的中年男人精气神儿大不如前,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就捂着胸口,气喘如牛。
宫人递上来一杯新茶。
“圣上,润润嗓子吧。”
可他不堪忍受欲裂的头风,还有那无法控制的咳喘,大手一挥,将茶盏一半打翻在地,一半打翻在了宫人的前襟。
“再去催!”
宫人被烫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也不敢立刻去擦,忍着痛伏身告退时,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圣上怎么这么大火气?”
荀膺姗姗来迟,身边还跟着一两个郎中模样的人。
皇帝看到荀膺的那一刻,好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荀相,荀相,你可来了,快,快!朕疼,疼得受不了了!”
荀膺依然还是那副瘦削的样子,只不过努力挺起的背脊,如今也有了弯驼的趋势。
他慢悠悠地来到皇帝的面前。
“圣上不要着急,微臣这就为您诊治。”
他对身后的两个郎中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跪在榻前待命。
宫人们一如既往地端着一个托盘来到殿中。
“圣上,长生果送来了。”
皇帝连挥手的力气都没有,强忍着难受对荀膺点了点头,就闭目等待着。
荀膺走到宫人的面前,掀开盘中的盖布看了看,将长生果和旁边那开得正盛的花束都拿起来,递给殿中的郎中。
“下去吧。”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条金子做的小鱼儿,偷偷塞给了那个端盘子的宫人,紧接着对他说。
“下去吧。”
宫人离去之后,两个郎中开始制药,不一会儿,新鲜的两枚药丸成型,摆在了荀膺的面前。
荀膺将一颗摊在手里,将一颗递给皇帝。
“圣上,臣先请了。”
说罢将药丸塞进口中,甚至连水都没用,就咽进肚里。
皇帝见他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艰难张开嘴。
荀膺适时地将新的茶碗递过去,伺候皇帝将药吃下去。
身上的剧痛逐渐消失,皇帝看起来这才有了人样。
他此刻不用人搀扶也能坐起身来,挥挥手让殿中的人全部退下。
“要不是当年荀相将不死树移来天朝,朕还不知要受多少罪过,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啊,呵呵...”
荀膺自然不会将这种场面话当真,不过他之所以能够走到今日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确实多亏了这棵所谓的不死树。
既帮他讨好了皇族,又帮其延缓了寿命。
“圣上之需即是微臣之需,言谢便是折煞老头子了。”
皇帝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与刚刚那个要死要活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甚至精神还有些亢奋。
“太过自谦就是自傲了,荀相你说是吧。”
荀膺也不再推辞,这才就势起身。
“今儿个这是初几了?”皇帝问。
荀膺原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却故意算了算才道。
“初三。”
“扶风郡王去了差不多两个月了,和谈的事到现在总算是定了下来,折子还在桌上,爱卿瞧瞧吧。”
荀膺将目光投向桌案,拿起一个黄澄澄的奏折细细看着。
“哦?郡王爷想在回锦城的那日,正式迎娶边南的女子入府?这可谓是...”
他话说到一半,表情突然莫名一变,如同此时说话的节奏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双喜临门啊!”
皇帝对他的态度持怀疑态度:“哦?荀相也这么想?朕还以为你一向主张武力征讨呢。”
荀膺干笑着:“圣上还以为臣是什么年岁?如今我天朝国力强盛,苗人愿意归顺亦是大势所趋,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吗?”皇帝突然觉得脑仁一疼,不过转瞬即逝,也就没有在意。
“既然如此,那这个事情就交给荀相了全权处理了。”
说罢径直走向床榻,享受这片刻的安愉。
寝宫的门再一次重重地关上,荀膺看了一眼上头那块金字辉煌的牌匾,那样子像是在看什么即将要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边南苗寨中。
“什么!?”
祝南星并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大呼小叫,但是听完步凉的说法后,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境和感情。
“当年给严老将军送那封密信的人,是你?”
步凉点点头,随时准备承受祝南星如雷的怒火。
“那封信...那封信是...荀膺仿造的?”
祝南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利用得团团转。
原来害了师父的那个人不是萧暄,而是她自己。
萧暄知道这对祝南星来说会是一个打击,但是为了确保计划能够万无一失地施行,他没有办法隐瞒祝南星。
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这不是你的错,仔细想想,其实早在进入夜卫巫的地牢前,两人就想好了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
祝南星不理解:“你什么意思?”
萧暄如今要做的,就是将一切事实尽可能地串联起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严老令公入狱之前,曾经单独跟莫大人相处过一段时间。”
祝南星点头。
“没错,当时我误以为是师父用暗语提醒我不要带老令公进城,就将人带到了以前采药父亲...哦,不,是祝大人带我常去的院子,有什么问题么?”
萧暄若有所思。
“可能不是误以为,当时提醒你的人,也许就是莫大人,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让你错以为还有另一方势力在。”
“不会的...”祝南星却觉得可能性不高:“他这么做目的何在呢?”
“就比如...”萧暄剑眉微挑:“做戏给某些人看...”
祝南星稍加思索,事情的起因转折在脑海中形成了大概的轮廓。
“荀膺?”
萧暄点头:“正是,他如果真想要灭口,为何还要将人带回锦城之中,在夫人你说的院子里解决不是更好?”
突然觉得这个局有些大的不可思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处在其中的哪一环节里。
萧暄此时思路正好,于是接着说。
“两人一个想要保护你,一个想要保护我,这才联手给荀膺演了一出苦肉大计,因为莫大人知道他一定会将自己作为替罪羊推出来...”
“老将军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也知道我定会不顾一切为家族平反,可当时的言子卿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在朝中与荀膺抗衡的地步,所以才会接受莫大人的提议,以性命为代价,隐瞒起一半的真相...”
在场之人但凡有个思路慢的,就追不上萧暄的话。
“所以...”祝南星哽咽着:“师父是故意给我留了空子,好叫我溜进地牢见到老令公,从而将那封伪造的密信当成真的证据,带了出来。”
回想起当时严兵藏信的伤口,确实没有陈年旧痛的样子,反倒是附近,有一个刚刚缝合没有多久的创面。
不知他是怎么忍着肋间剧痛,将裹着密信的油纸包,又向下挪了三分的。
祝南星心酸如是。
至于莫怀,一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想招来有心之人的关注;二者是他太了解自己的脾气,凡是不问个清楚明白,誓不罢休...
或许是为了偿还当年确实不得已,参与了萧肃将军一事,这样也算是跟萧暄有个交代。
祝南星看看步凉:“原来祝大人一直将真的‘证据’,放在了我们身边。”
说完她靠近过去。
阿雅唯恐祝南星和萧暄两人会冲动伤害步凉,挡在中间。
“你等一下,虽然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说来说去大家都是被那个叫荀膺的人给陷害了,就算是要报仇也应该找他不是吗?”
祝南星挑眉:“看来,我连割袍断义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着,她朝步凉伸出手。
“对不起,这些年来不知道你肩负了这么多...”
萧暄也学着祝南星的样子,同样伸出手。
步凉迟疑着将手举起来,却被阿雅一把拽了过去,搭在了萧暄和祝南星的手上。
“没关系,步大哥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众人相视一笑,过往才算是真的成了云烟。
只不过有的债可以一笑泯之,有的仇却不得不报。
萧暄拿出一封黄橙橙的折子,对众人说道。
“我已经将上表的折子快马加鞭传回锦城,想必现在已经到了皇帝手上,那个人一定会有所动作,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祝南星看看在场这一众人等,随手翻着折子。
“需要把这么多人都牵扯进来吗?”
萧暄还没有回答,燕无名就先说话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朝廷要是变天,也会影响到江湖这是肯定的,而且说起来,当年跟着荀膺到边南修葺地宫,布下毒烟暗箭的,正是阿瑶的同族,可能我们早就跟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