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莹莹心里如激荡的湖水一般波澜起伏着,她哆嗦着将手机听筒贴在横肉四溢的脸颊上,嗓音因过度的紧张显得有些喑哑:
“凌太太,出大事了。教育局的人找上门来了,说是手里头有我体罚学生的视频,要革了我的职。你说,这事儿现在该怎么办?”
刚办好出院手续的苏毓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态度,随口敷衍道:
“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要不然,你试着给教育局的人送点儿礼,看他们能不能通融一下?”
见苏毓急于撇清关系,肖莹莹急了眼,说话的声音愈发刺耳:
“凌太太,你这纯属过河拆桥。要不是你让我使劲儿地折腾凌墨,我岂会处处针对她?要不是你,我又何必为难一个半大的孩子,让她顶着烈日在操场上罚跑?”
正在上课的学生们听闻广播里传来了肖莹莹气急败坏的声音,瞬间炸开了锅,再无心听课,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什么情况!肖夜叉在和谁打电话?”
“可惜肖夜叉没开免提,我还真想听听她究竟是在跟谁通话。”
“不开免提我也知道。肖夜叉一定是在和时简集团的董事长夫人苏毓在通话。”
“影后苏毓?高三a班前任校花凌甜的亲妈!”
“对,就是她。其实啊,苏毓不止是前任校花凌甜的亲妈,还是现任校花高三f班学神凌墨的后妈。”
“啧啧啧,果真是后妈!居然伙同着肖夜叉这么迫害继女,依我看,她的人品和她的心肝都是黑的。”
“后妈可恶,为虎作伥的肖夜叉也不遑多让。据说,早上教育局的人来找肖夜叉谈话了,一定要革了她的职才好。”
……
与此同时,正站在各个教室讲台桌前的任课老师们听闻广播中传来的声音,只觉一头雾水,大半天摸不着头脑。
待他们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已亦觉十分愤慨,直言肖莹莹丢了他们人民教师的脸。
这其中,属崔更的反应最为激烈。
在他看来,凌墨可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没成想,肖莹莹那个母夜叉居然伙同劳什子倒霉后妈,将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欺负得那样惨。
不行!
他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声援他心目中的数学之星!
思及此,崔更猛地将手中的粉笔扔到了纸篓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气势汹汹地朝校长办公室赶去。
此时,广播里又传来了肖莹莹尖锐的声音:
“凌太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肯帮我摆平这件事,我就把你的转账记录公之于众。”
“疯子!”
苏毓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震得身侧的吴妈,张姐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太太,身子重要,千万不能动怒,小心再度动了胎气。”吴妈谄媚地搀扶着苏毓,缓声劝着她。
“吴妈,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好端端的,何故诅咒我动胎气?”
苏毓翻了个大白眼,烦躁地推了吴妈一把,转而又不情不愿地给肖莹莹回播了一通电话:
“肖老师,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不料,肖莹莹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在打开通话录音的同时,一不小心还点开了免提键。
“凌太太,还有什么事?”她自以为拿捏到了苏毓的要害,神情愈发神气了起来。
“肖老师,你先稍安勿躁。教育局那边,我自会想法子替你摆平。”
苏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继而补充道:
“凌墨那贱蹄子心眼还真是多,居然让人录下了被你体罚的视频,还给教育局发了去,这事情确实有些棘手。我要是替你平息了这件事,今后你可得好好地关照她。”
“那是自然。”
肖莹莹得到了苏毓的承诺,顿觉心安了不少。
挂了电话之后,她又恢复了往日里傲慢的姿态,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后,便打算回f班继续上课。
然而,她刚打开门扉,就见朱思良带着一众任课老师神情肃穆地堵在了她跟前。
“校长?你们怎么都来了?”
肖莹莹误以为这群人匆匆赶来,纯粹是来关心慰问她的,脸上骤然现出了一抹笑意,还未等人开口,便迫不及待地解释道:
“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刚才应当是因为血糖过低才会突然晕厥。在休息室里静养了十来分钟后,已经恢复过来了,我这还正准备回去上课呢。”
一旁的史密斯先生努了努嘴,犹豫了片刻,终是说了句大实话:
“肖老师,你的血糖并不低。恰恰相反,还高得出奇,平时一定要注意饮食。长此以往,很可能造成视网膜病变、肾脏疾病诸如糖尿病肾病等等,更有甚至,还有可能造成脑梗、心梗及下肢血管病变。”
肖莹莹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愈发觉得这个长着络腮胡子的老外医生烦人得很。
平白无故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这下倒好,搞得她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
崔更鄙夷地睇了一眼肖莹莹,声色俱厉地指责着她:
“肖莹莹老师,为人师表,你怎能因一己私欲,肆意伤害一个汲汲求学的学子?你在苛待凌墨同学的时候,良心不会痛?”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肖莹莹听得一知半解,不悦地回怼着。
崔更指着屋外一直在循环播放的广播,义愤填膺地道:
“证据确凿,还想狡辩?”
肖莹莹后知后觉,这才发觉自己和苏毓的通话一直在校广播站循环往复地播放着。
这一刻,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的剧烈跳动,好像要碎裂了般的疼痛,惹得她霎时落下了两行浊泪。
“校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这一切,都是时简集团董事长夫人苏毓搞的,我不过是迫于压力,不得已之下,才选择了替她办事。”
“肖莹莹老师,你的所作所为,太让我失望了。”
朱思良摘下了眼镜,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显得十分的失望。
他原以为,肖莹莹除却脾气火爆了点,其他方面还算得上差强人意。
不成想,她的品德居然这般卑劣!
就算教育局不对她进行处罚,他也是万万不敢将她留在一中的。
“校长,我真的是被逼无奈,你相信我。”
肖莹莹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教师生涯即将断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悔得就差用头撞墙。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收下苏毓给的丁点儿蝇头小利。
为了那两万块的现金和一套高奢化妆品,连铁饭碗都给丢了,实在是不值得。
“证据确凿,多说无益。”
朱思良摆了摆手,话音刚落,一大波学生紧跟着涌入了校医务室。
他们群情鼎沸,高举着手臂,异口同声地朝着肖莹莹暴吼道:
“黑心教师,师德败坏,速速滚出一中!”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这一切,绝对是凌墨在暗中捣的鬼。”
肖莹莹怯怯地后退了几步,深怕这群学生一个激动,就会冲上前围殴自己。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污蔑凌墨同学?话是你自己说的,铁证无疑,没得洗。”
崔更早就看这婆娘不顺眼,见她现下已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心下暗爽不已。
肖莹莹还想着为自己辩解一二,无意间却见凌墨正站在医务室门口面带戏谑地看着自己,霎时无言。
她紧咬着下唇,愤愤地盯着神情自若的凌墨,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无比幽怨地质问这凌墨: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赶尽杀绝?”
“肖老师,你可知因为你一人的缘故,差点毁了f班整个班级?为人师表,凡事须得以身作则。很显然,你的道德品质,实在担不起教师这个神圣的职业。”
说话间,凌墨的情绪略有起伏。
这份不易察觉的愤怒,倒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被肖莹莹恶语攻击了两年多的f班学子。
鼓励式教学往往比谩骂打压式教学更有效。
而肖莹莹任教期间,几乎没有夸奖过任何一名学生在学习上取得的小进步。
在她眼中,f班的学生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是注定在社会底层任人踩踏的垃圾。
也正是因为她主观上的偏见,差点儿毁了f班同学的上进心和自信心。
肖莹莹意识到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力回天,便不再说话。
她双目略略失焦,眸光越过了轻倚在门口处的秦北冥和凌墨两人,活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地走向了在医务室门外恭候多时的教育局工作人员...
肖莹莹前脚一走,崔更便向校长朱思良自告奋勇,主动要求接手高三f班。
朱思良自是乐得轻松,想也没想就一口应了下来。
f班的同学听闻新任班主任是脾气温和的崔更,瞬间沸腾。
他们一窝蜂地冲入了医务室,将看上去和蔼可亲簇拥在了中央,一通溜须拍马,看上去贼上道。
a班教室。
凌甜听闻广播中肖莹莹和苏毓的秘密通话之后,顿觉脸上无光,气得眼泪直掉。
对她来说,今天无疑是她从小到大最不想面对的一天。
先不论考试失利,痛失了洲际大学的保送名额。
光是凌墨控分,总是压她一筹这件事,就能让她难受上好一阵儿。
而苏毓和肖莹莹的秘密通话就像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她再也控制不住自身情绪,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就开始失声痛哭。
季衍见状,心疼得无以复加,忙坐到了顾听白的位置上,低声地哄着情绪失控的凌甜:
“好了,别难过了。这次没考好,下次努力就是了。”
“季衍,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来没想过针对姐姐,也不知道我妈和肖老师之间的交易。我并不是因为没考好而难过,我只是十分心疼备受压迫的姐姐。”凌甜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抽抽噎噎地说了一通漂亮话。
周遭的女同学大多都能看出她的绿茶属性,任她哭得再伤心,也不见上前安慰。
不过,季衍真就很吃凌甜这一套。
他一边忙着给凌甜递上纸巾,一边还不忘对她诉一诉衷肠:
“小甜,就算全世界都不愿相信你,我也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无条件地相信你,支持你。快别哭了,凌墨不值得你掉眼泪。我并不认为阿姨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我要是阿姨,也绝对不可能看着她百般刁难你,势必要做出反击的。”
“谢谢你。”
得了季衍的肯定之后,凌甜的情绪总算是好了些,眼角的眼泪尚未干涸,就急不可待地回以他一个甜美的浅笑。
之所以急着拉拢季衍,最主要的原因是,季衍身为a班的班长,他的话语在同学中极具分量。
有了他的支持,那些想要落井下石,借机嘲讽她的人势必不敢闹得太凶。
另一边,苏毓因通话被外放一事,又一次被黑子刷上了热搜。
网友们得知苏毓居然伙同学校任课老师,对继女百般施压,纷纷口诛笔伐,要求严惩劣迹艺人。
不过,苏毓自嫁给凌云龙之后,就再未涉足过娱乐圈。
相关部门就算是想管,也管不着她私下里的言行举止。
斜靠在床上静心养胎的苏毓得见微博上又满是她的黑料,气得泪花直飙,关屋里头一通乱砸,仍未消气。
“又怎么了?”
凌云龙刚回家,就听闻苏毓又哭又闹,不耐烦地问道。
“什么叫又怎么了?你养的好闺女,又耍心机又使绊子的,这是非要将我气到流产才甘心?”苏毓擤着鼻涕,骤然抬起通红的眼眸,哭得差点儿喘不上气。
凌云龙实在是懒得搭理胡搅蛮缠的苏毓,碍于她肚子里还怀着凌家的骨肉,只得耐着性子温声哄着她:
“别气了,媒体向来如此,惯会捕风捉影。一会儿,我就让人去交涉一下,尽快撤下热搜。”
“光是撤热搜有什么用?你要是再不管管墨墨,指不准她还会做出更出格的事。到时候,要是影响到了时简集团的声誉,得不偿失。”
“咱家现在已经被媒体盯死了。你且辛苦地忍上一段时日,待这事儿的热度平息了下去,我再想法子将墨墨送回乡下。”
得了凌云龙这句承诺,苏毓总算是停止了闹腾。
她双手扶肚,缓缓地坐回了床上,半歪着脑袋,再三叮嘱着凌云龙:
“现下,外界势必以为我们凌家内斗严重,唯有全家和和气气地在媒体的镜头下出镜,才能让他们闭嘴。”
“你刚从医院回来,就少操点心吧,这事我会妥善处理。”凌云龙做梦都想要一个儿子,他深怕苏毓思虑过重固不住胎。
苏毓却道: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对了,你不是说光桦实业的李总注资意向强烈,今晚还在帝煌酒店设下宴席?”
“确有此事。”
“依我看,我们大可以带上小甜,墨墨一起。帝煌酒店门外常年有媒体蹲着,只要我们一同现身,势必会有眼尖的媒体能抓拍到同框照。”
苏毓眸色微动,想到自己在凌墨身上栽了这么多跟头,急于扳回一局,声色愈发焦灼。
“你的身体可吃得消?”凌云龙狐疑地问。
“为了挽回时简集团的颜面,就算是辛苦些也是值得的。再说了,有你陪着,我还能出什么事?”
“好吧,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
凌云龙见苏毓坚持,再加上苏毓的提议还算靠谱,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