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仿佛每天都在重复同一件事,在这里,你不需要想太多的东西,忙碌会让你无暇顾及,死亡会让你忽视一切。
最近的紧急手术越来越多,科室里的医生都忙昏了头,尤其是知晓,她像是不知疲惫的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手术。
从手术室进入更衣室,难免会有人聚在一起聊天,只是这聊的内容从头到尾就是知晓和顾淮。
“顾医生和知医生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天知医生抽血救人,顾医生硬是来拦着。”
“顾医生这么好的人,关心同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要多想了。”
“可我看着不对劲,顾医生像是喜欢知医生。”
听到这句话,知晓穿衣服的手微微顿住,脑中闪回昨天下午,顾淮对她说的话如今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我爱你,很爱你。”
她的脸蓦的红了起来,隔壁又传来声音:“不可能,顾医生怎么可能喜欢她,肯定是知医生喜欢顾医生,你没听说吗?她正在疯狂追求顾医生,顾医生对她不过是普通的关心罢了。”
两人聊完出来,正看到外面站着的知晓,她刚做完手术,脸上满是汗水,靠在墙上喝水,手里的矿泉水瓶子被她捏得变形。
护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知…知医生…”
知晓嘭的一声把歪歪扭扭的瓶子放在桌上,抬起手用皮筋把头发扎成马尾,淡淡的看过来:“刚做完手术,很累,所以心情也不太好,同样的事不要再让我撞见。”
她转身,桌上的瓶子被她猛的扔在了垃圾桶,声音有些大,护士缩了缩脖子,而后往前看了几步:“怎么办,知医生好像生气了。”
“她这是心虚!”
路过偏僻的角落,知晓一眼看见顾淮,他靠在墙边,背后是大片白色的墙壁,从窗外横生的枝桠伸进医院的窗户,阳光洒落在绿色的树叶上,顾淮抬手,那些光好像都透过了他的掌心,散落在地上,散落在他的周围和他纯白的白大褂上。
怔愣中,顾淮抬起头看过来,镜片后面的眼睛像渡了阳光一般的温暖,更多的则是温柔,他轻轻招手:“发什么呆,过来。”
知晓回过神,转过身继续走:“顾医生,我还有手术。”
顾淮看着她,目光逐渐黯淡:“晓晓,我等你很久了。”
知晓转身朝他走来,在离他一步的距离停下,她从包里掏出一颗糖给他:“我听说你等一下会有一场大手术。”
“这是什么意思?”顾淮紧紧的盯着她,知晓仿佛真是有些累了,脸色苍白,越显得唇瓣嫣红,她的五官生得极致,典型的肤白貌美,看得顾淮的眼神更加灼热了。
知晓一直低着头,垂下的眼睛像是要睡着了,只有纤长的睫毛不时的扑闪着,清亮的声音轻轻说:“这是给你手术成功的奖品。”
顾淮低笑:“我不要这个?”
知晓仰起头看他:“那你要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慢慢的靠近她,吻她的眉心,知晓的睫毛颤了颤,看得顾淮心痒痒,低沉的说:“闭眼睛。”
知晓闭上眼睛那一瞬,温热的吻落在眼帘上,他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个容易破碎的娃娃。
窗外清风起,拂来一阵花香,把她的发丝微微扬起,划过清丽的五官,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她沉静,温柔,坚定,善良,占据他的心和所有的一切。
顾淮轻轻的笑,在离她嘴唇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温柔开口:“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知晓睁开眼睛,顾淮吻了上去,骨节修长的手放在她后颈,把她的脑袋固定在掌心,那里温度灼热,让知晓无法忽略。
好一会儿,顾淮离开她,两人静静的看着对方,横生的枝桠遮不住洒落的阳光,也挡不住吹进来的风,知晓理着微乱的发丝,还是有些不明白:“你要什么?”
耳边响起他极其沙哑的声音:“你呀。”
除了窗外的风声,知晓还听见胸腔中的跳动声,一下一下,越来越快,她慌忙转身,顾淮勾起唇:“知医生,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顾医生,我等会儿还有手术。”
说着就要走,顾淮拉住她的手:“我查过了,你今天已经没有手术了,我带你去休息。”
知晓红着脸不敢看他:“可是你马上就要动手术了,我自己会去的。”
“自己去?”顾淮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我从科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你桌上有沓厚厚的医案,按照你的个性一定会马上扑上去看。”
知晓小声辩解:“不会,我会休息的。”
顾淮却突然把她横抱起来,知晓慌的左右看了看:“顾医生你干嘛!这是在医院!”
因为紧张,知晓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一些,顾淮的心稍稍安定,她因为抽血救人,还没有养好身体就急着来医院,连续长时间的手术,早已消耗了知晓所剩无几的精力。
知晓慌得开始掀开他的白大褂,准备把自己的脸藏进去,他忍不住笑起来:“跟不跟我去休息?”
“去去去!先放我下来!”
顾淮挑挑眉:“明天也请假休息。”
知晓的脸埋在他胸膛里,为了不被人发现,还用手遮住了侧脸,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不行!我明天还要手术。”
“我替你。”
“不行,你也很辛苦。”斩钉截铁的拒绝,顾淮完全没料到她是为了自己,他愣了好一会儿,轻声哄:“晓晓,乖乖休息好不好?”
“顾淮!”她抬起头,男人好看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的热浪都能近距离感受到,知晓的气焰一下子低了下来,有些结巴:“你…你不要闹了,放我下来。”
他非但不同意,还抱着她往人多的大厅走去,知晓连忙答应:“我请假,我明天一定请假!”
顾淮看她实在紧张,舍不得再折腾她,拉着她进入休息室后就要她躺上去睡觉,他却坐在旁边不愿意走,知晓看了看手表:“顾淮,你还有二十分钟动手术。”
“就五分钟,我陪你五分钟,你乖乖睡。”
知晓无奈,只好闭上眼睛。
长期的疲劳让她很快就入睡,睡梦中,她时不时会皱起眉,顾淮伸手轻轻抚过:“晓晓乖,我在的。”
知晓侧过身抱住了他的手臂,顾淮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六分钟,他小心翼翼抽开自己的手,有些舍不得离开。
顾淮俯下身亲吻她:“等一下来接你。”
转身之际蓦然一顿,原来是知晓攥住了他的白大褂。
看着她熟睡的模样,顾淮无奈的低叹,毫不犹豫脱下白大褂,将它轻轻放在知晓的身上,温柔说道:“我很快回来。”
手术室外面,大家正在等待手术的主刀医生,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了,可是顾淮却不见了踪影,大家正着急,却看见一个英挺的男人快步走过来,大家看呆了,顾医生为什么穿常服,白大褂呢?
顾淮快步进入更衣室,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手术服,出来时间正好,大家都看向他,男人低沉的声音淡淡道:“开始手术。”
手术室的灯亮起,这里将开始一场漫长的生命抢夺战,而小小的休息室内,知晓蜷缩起身体,手中紧紧攥着一件白大褂,衣服的口袋里挂着医生工作牌,照片上面的男人英挺好看,脸上戴了一副无边框眼睛,唇边有一抹淡淡的笑,是温文尔雅的味道。
“顾淮…”
睡梦中的女孩子眉头紧皱,浑然不知说了什么。
五个小时后,手术终于结束,病人是当红女明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媒体记者早已扛着摄像机等候在手术室,顾淮刚出来便被蜂拥而至。
“请问这位医生,乔薇的手术怎么样?”
顾淮淡淡回答:“手术很成功。”
“请问医生,乔薇会留下后遗症吗?”
“会复发吗?”
顾淮取下沾血的手套,冷淡看了一眼提问的人,转身进入更衣室。
记者们说什么都要采访顾淮,一直等在更衣室外,顾淮换下手术衣,摘下手套,再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愣了一下。
他快步走向休息室,身后的媒体还跟着,为了不打扰知晓,顾淮又停下了脚步,记者立刻抬高了摄像机提问:“请问医生,手术时的风险大不大?”
顾淮心里惦记着知晓,抬眸冷冷扫过众人:“不好意思,我要去接我的未婚妻了。”
看着走远的顾淮,记者面面相觑:“不是说这位医生脾气最好吗?”
扛摄像机的男人气急败坏的收起机器:“在爱情面前都他.妈拉倒,没看见人家说是未婚妻了吗?不识相!”
顾淮很快回到休息室,拉开门就看见蜷缩在床上的知晓,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白大褂,额头还出了一些细汗,他满心都是懊恼,为什么不来得快一点?
他小心翼翼抱起知晓,怀里的女孩子仿佛是哭了,酸涩的声音轻轻呓语着:“不要走…”
顾淮连忙回答她:“不走,绝对不会离开你。”
心痛的滋味大概是顾淮最不愿体会的,像是被人按进水中,无论他怎么挣扎却呼吸不到一丝空气,又像是有人用钉子一下一下钉入他的心脏,只要知晓痛一分,他便痛百倍。
他抱着她离开休息室,趁着夜色黑,走偏僻的路出医院,还没有离开的记者看见顾淮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女人出来,他赶紧喊摄像师傅:“快快快!快拍下来!没想到乔薇的主治医师这么年轻有为,咱们可不愁没新闻了。”
知晓在顾淮怀里苏醒时还不太清醒,她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子,他轻笑着吻她额头:“醒了,我们回家。”
“回家?”
顾淮把她抱进车,给她系上安全带,轻声问:“回去想吃什么?”
知晓想起梦魇中的画面,沉沉的闭上眼睛:“想吃好甜好甜的东西。”
她的下巴被轻轻捏住,温热的唇贴上来,知晓嘴里被喂进一颗糖,顾淮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心疼:“晓晓,我在的。”
知晓的手心被他摊开,他在上面放了一块微型蛋糕:“吃这个好不好?”
她惊讶的看他,终于笑了:“你哪儿来的?”
顾淮打开车灯,后座箱里都是礼物,他拿过漂亮的花束递给她:“送给我的晓晓。”
知晓眼里有泪花,却笑起来:“谁是你的晓晓。”
顾淮擦去她眼角的湿润:“不哭,哭了不漂亮了。”
“你怎么会送我礼物?”
顾淮随意的回答:“想送。”
他当然知道今天的她为什么格外的忙碌,就算是硬撑着虚弱的身体也要上手术台,她不吭不响,什么伤心事儿都放在了心里。
她救活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却始终自责没能救下自己的亲生父母,让他们在十二年前的今天永永远远的离开了人世。
这些,顾淮当然知道。
知晓的眼泪突然从眼中直直落下,落在他手心,顾淮的手僵了一下:“晓晓…”
他的声音沙哑沉痛,知晓连忙擦干眼泪:“我…我是太高兴了,从来没有人送我这么多礼物,顾淮,护士们说得对,你人真好!”
顾淮轻轻牵动嘴角,在她嘴角落下宠溺的吻。
“我只对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