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徽本以为自己很有面子。
亲自劝说皇太孙,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没想到,收获没有。
意外大大的。
朱允熥不仅不接受他的建议,还像看耍猴一样,时而挑逗一番。
詹徽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很快平静了。
好在自己没有将底线交出来。
既然我说服不了你,那就换个人来,直到说服为止......
将赵勉移交到刑部审理,是南派的底线。
詹徽觉得,刑部尚书杨靖虽然不是自己人,但他人品可以。
起码不会将赵勉定罪为谋逆。
下一位出场的大理寺卿夏长文。
近年来,詹徽、赵勉、夏长文三人号称南派铁三角,关系好到险些拜把子。
所以赵勉,他们必须营救。
文华殿。
大理寺卿夏长文得到召见。
他上来就慷慨激昂地陈述大道理。
“太孙殿下,臣子获罪,三司审问,槛送刑部大牢也,何故押在诏狱?”
夏长文说了一大堆,目的是请求三司会审赵勉案。
他的理由很简单。
若赵勉只是贪污受贿,交给刑部审理即可,该杀就杀!
但如果是谋逆案,那就必须要三司会审。
定性为谋逆案,会牵扯很多人,夏长文担心把自己给卷进去。
若他当了法官,那就安全多了!
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三司会审的都是重大案件。
如果遇到大案、要案及难决之案,三司会审仍然不决,二次翻供不服,便要进一步进行“九卿圆审”。
九卿,由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通政使以及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
九个大臣共同审理,清朝时改叫九卿会审。
詹徽和夏长文的心思,朱允熥一清二楚。
他们想利用在朝中的势力,为自己洗脱嫌疑。
赵勉在诏狱受审,难免有一天会扛不住。
若是移交到刑部,对饱受煎熬的赵勉来说,无异于是享福。
而且诏狱水泼不进去,文官的势力难以触及。
刑部就不一样了,赵勉自己先前就是刑部尚书,很好关照的。
即便哪天放弃了,也好解决。
“太孙殿下,朝廷有制......”
朱允熥打断了夏长文的长篇大论:“行了,赵勉的案子就由三司会审吧。”
他同意了。
夏长文却懵了。
皇太孙为何这般痛快?
好像和詹徽说的不一样啊?
会不会有诈?
朱允熥瞥了他一眼:“三日后进行三司会审,由锦衣卫会同审理,到时候让刑部去诏狱提人。”
三司会审的案子,如果是皇帝亲自交代办的,需由锦衣卫会同三法司审理。
这也是朝廷制度。
赵勉是老朱亲自下旨抓的,自然属于皇帝亲自交办的案件。
夏长文还没反应过来,在那发愣。
埋头看奏章的朱允熥抬头:“还在杵在做什么?大理寺没有别的事情了?”
“是,臣告退!”
夏长文当即领命,欣然返回大理寺。
朱允熥望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来人,去诏狱给纪纲传话,三日后三司会审,让他亲自将赵勉移交到刑部。”
“是。”一旁侍奉的宦官应了声,迈着小碎步离去。
路过承天门时,夏长文顺道的去了一趟吏部,向詹徽汇报。
言语中,夏长文满满的得意。
那表情像是在说,你詹老大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被我三言两语就搞定了,我牛不牛?
詹徽表面夸赞夏长文办事得力,心中却隐隐感觉不妙。
至于哪里不妙,他说不清。
詹徽在官场上的政治嗅觉非常灵敏。
他隐隐感觉到一股危机感。
莫非是皇太孙在下套?
不可能,皇太孙年纪轻轻,哪来这般城府?
詹徽越想越迷糊。
好在赵勉要转移到刑部了。
三司会审,这是他的主场!
三法司,詹徽和夏长文占据两個席位。
另一个席位是刑部,刑部尚书杨靖表面公正无私,其实是偏向皇太孙的。八壹中文網
三司会审,二对一,优势在我!
......
三日时间转瞬即至。
满朝的目光被三司会审吸引。
刑部大堂,气氛异常。
三法司的堂官都到了,还有锦衣卫指挥使宋忠。
他们一个个坐在那里,面色肃然。
皇太孙朱允熥也来了,就在堂后。
今日他来听审。
他若不来,保不准这案子会出问题。
司法案件,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判不出的。
大堂外,聚集着一大帮品佚较低的官员,这里一堆,那里一群。
他们议论的声音虽低,却不时传了出去。
“大理寺卿真厉害,竟能从诏狱把人捞到刑部,还搞出了三司会审!”
“赵勉要乱咬乱攀就麻烦了。”
“那可不……听说户部已经有十几个官员被牵扯进去了。”
“你说的是贪污受贿,今日审的是谋逆......“
“胡说!赵勉怎么敢谋逆?”
“怎么不会?你没看见今日皇太孙都来了么?”
……
议论间,赵勉已经从诏狱提出,押往刑部大堂开审了。
众官望着打扮还算精致的赵勉,不由心生疑惑。
“不是说诏狱是人间地狱吗?怎么他这般滋润?”
“谁知道呢......”
大堂上,坐着三位法官。
分别是刑部尚书杨靖,左都御史詹徽,大理寺卿夏长文。
身为东道主,刑部尚书杨靖一拍惊堂木,宣布审案开始。
他一副大厂做派,叼得不行。
“赵勉,你身为朝廷大员,不思报国却以身试法贪污受贿,为一己私利倒卖宝钞,可认罪?”
“认罪。”
赵勉低着头道,声音平淡。
不认不行啊,皇帝亲自抓的现行。
不等杨靖继续审下去,詹徽出声道:“按陛下去年颁布的《醒贪简要录》规定,官吏贪赃银六十两以上处以斩首示众。”
他想止步于此,以贪污罪名杀了赵勉。
夏长文立马附和:“对!赵勉贪污数额巨大,应除以斩首示众。”
一旁坐着的锦衣卫宋忠淡淡道:“还要剥皮实草,斩首后把皮剥下来,填塞以稻草和石灰,挂在官府案桌旁,以警示继任官吏不要重蹈覆辙。”
他平淡却带着慢慢血腥的话,惊得一众官吏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当事人的赵勉,更是忍不住抖动着身上的铁链。
他慢慢抬头,眼睛盯着詹徽和夏长文。
二人同样也在看他。
三人对视,似乎在进行眼神交流。
詹徽和夏长文的神色,带着歉意,又有请求。
赵勉则是平静如水。
“不着急!”
刑部尚书杨靖说话了:“贪污受贿的罪名是肯定了,但本官今日审的是另一件事。”
众人心中一紧,知道好戏来了。
杨靖猛拍惊堂木,震得众人脑瓜子嗡嗡响。
“赵勉,你是否暗通宫人,下毒暗害懿文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