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郁璐颖拿纸巾抹抹嘴,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水蜜桃,看向天花板,努力用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我从来没有……
“我从来没有……”了四次,都没有“没有”出个所以然出来。少女把头微微侧着,眼神有一丢丢的涣散,右臂向上弯曲,挠着自己脖子右方的酥肩:“我从来没有穿过裙子?”
“茄!”在场的剩下四人同时发出了不满的嘘声,带鱼更是直接跳了起来:“你敢说你没穿过吗?!”
“我穿过啊。”郁璐颖说:“我也喝就是了。”
“不行的!”带鱼双手交叉成一个x:“你自己说的必须符合事实,不能用喝酒代替——”
“我从来没有穿过短裙!”郁璐颖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皆无话可说。
几秒钟后,沈婕和晏笑默默地端起玻璃杯,碰了一下,各自咕咚喝下一大口。
众人都觉得这一题略无趣,但是符合游戏规则,也不好讲什么——再说郁璐颖都憋成那副样子了,还是别为难她了。
郁璐颖旁边坐着的是沈婕,她说:“我从来都没有进过圣方济各……哦不对他妈的进过,对了,我从来没有骑过自行车!”
“茄!”肖尧和带鱼都大呼无趣,然后和郁璐颖、晏笑四人一起喝了米酒。
“这一点都不无趣,”晏笑放下玻璃杯道:“这个游戏的要义就是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喝酒,逼更多的旁人喝酒,可不是给你们……?”
“不管啦,”带鱼嚷嚷道:“尧哥你一定要出個好玩的,不然我跟你绝交噢!”
“好好好,烦死了,满足伱,”肖尧看着晏笑,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我从来没有看过晏笑的胖次。”
带鱼拍着自己的大腿大呼妙哉,当与晏笑冰冷的目光对上以后,又立即垂头安静了下去。
谁能想到,在学校里,在班级里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在这个晏笑面前竟然跟个小鸡子似的?肖尧想。
沈婕倒是没啥反应,郁璐颖则不满地抗议道:“你们男生是不是除了……这点东西就不剩下别的了,我……”
“看我干嘛,喝呀!”晏笑一声呼斥,带鱼连忙双手捧起玻璃杯,咕咚咕咚喝了三大口。
“你喝那么多干嘛?”晏笑又一拍桌子。
带鱼:“?”
“笑笑,你就别老欺负带鱼了,”沈婕端起自己的玻璃杯,悠悠地喝了一口:“我这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也——”肖尧一呆。
“我俩在学校游泳馆的更衣室碰到过。”沈婕解释道。
“啊?有吗?我都没印象了。”晏笑说。
郁璐颖、带鱼和肖尧则纷纷议论不休,学校里居然有他妈的游泳馆是什么体验。
“好了好了,该带鱼了。”肖尧说。
“等一下!”郁璐颖出声道:“晏姐,你也得喝啊。”
“我?”晏笑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肖尧既然说的是“我从来没有看过晏笑的胖次”,那么,自己显然也是看过自己的……
“靠,这也算。”晏笑嘀咕了一声,拿起杯子,不大不小抿了一口。
“你俩……也太快了吧?”沈婕小声问晏笑。
“好了,轮都轮到我了!”带鱼兴奋地把袖管撸了上来。
“不作就不会死啊。”晏笑面色不善地警告道。
“呃……”带鱼秒怂:“我从来没有进过市七女中的大门。”
“茄!”在一片嘘声中,沈婕和晏笑举起了酒杯。
就这样,五个人逆时针旋转,轮流说“我从来都没有”,转了大概四五轮,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七荤八素,两眼发直起来。
在肖尧对面的那张沙发上,并排放着六只雪白的少女白袜小脚,简直是一场饕餮的视觉盛宴。
这三对小脚的大小、形状都不一,但都纤尘不染,胜雪似的白到发亮,好像肖尧小时候常吃的“白雪”牌冰砖香草冰激凌,让人光是看着就食欲大开,想要上去舔一口。
有一对白袜小脚的脚背贴着真皮的沙发,脚心向上,被垫在一颗浑圆的臀部下方;还有一对小脚也摆在沙发上,只是足弓向外朝着带鱼和肖尧,被包裹在白袜中的大脚趾和食趾正在缓缓地上下搓动着,过了一会儿,干脆整个五趾都开始上下翕动;还有一对小脚穿着拖鞋,翘着腿踩在地毯上,它们的主人此时此刻正俯下身,伸出白皙的玉指轻抚白棉袜的脚背……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就是说,肖尧喝着喝着,看着看着,面前的这六只小脚开始出现了重影叠影。
一想到这六只脚里面有四只是属于自己的,肖尧便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紧接着产生“洒家这辈子值啦”的真情实感。
“我从来没有考过第一名。”
“茄,你这摆明了针对郁璐颖——肖尧你怎么也喝了?”
“小学不算吗?”
“小学怎么算?”
“那我前面期末考试也是年级第一啊。”
“不是被取消成绩了吗?”
“好了别纠结了,喝都喝了。”
“我从来没有打过肖尧。”
看到沈婕和郁璐颖整齐划一地端起玻璃杯,带鱼趴在茶几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我从来没有在肖尧家里过夜。”
郁璐颖把手放在玻璃杯上,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又把手放开了——然后想到了什么,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沈婕放下杯子的时候,用余光瞥到了郁璐颖端杯子,却不露声色,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从来没有让肖尧难堪过。”
“这什么题目啊,太模糊了,太主观了,换一个换一个。”
“你们有毛病啊,肖尧肖尧肖尧,全都卯上我了是吧?”
“是啊,你是大众情人。”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别人不吃辣。”
此时,肖尧已经眯缝着眼睛,葛优瘫在沙发上了,隔着惺忪的醉眼,他看到了郁璐颖摇摇晃晃地又喝下了小半杯。
他忽然想到郁璐颖酒后化为“精神小妹”的往事,大着舌头劝道:“不……不玩了吧……我……我看差,差不多了,郁璐颖快要……抗……抗不……”
“怎么,这就开始心疼你小老婆了?”沈婕这时也已经有些……兴奋过头了,似乎不如平时那样能够清楚判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失去过我自己的……@#¥%%……&*()¥”
这话一出,场上欢快且躁动的气氛便一下子凝固了。
刚才还吵闹不休的会客厅瞬间安静,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可以被听见。
这就像什么呢?在学校的教室里,全班人吵吵闹闹间,忽然寂静鸦雀无声,你就知道是班主任老师走进来了,或者是把脸贴在后门上的小方玻璃上了。
“嫂子,换一个吧,”带鱼第一个打破了沉默:“玩过头了,这一题太隐私了。”
“不换!”沈婕一下子爬到了沙发上站着,张牙舞爪道:“提议玩这种游戏的人是你,玩不起的人也是你吗?”
“带鱼,”晏笑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端着玻璃杯,沉声道:“我们没什么玩不起的,今天,我敬你一杯。”
带鱼连忙慌不迭地举起面前的空杯子,肖尧麻利地帮他添上了半杯。
“砰!”两个人的杯沿相撞之前,晏笑的手腕一沉,让自己的杯口置于带鱼的杯口之下。
“笑笑……”带鱼感动地说。
肖尧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带鱼和晏笑身上时,偷偷喝了一口。
他的瞒天过海大计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郁璐颖的脸色第一个变了。
她的脸色铁青,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手掌握着玻璃酒杯,指节处也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略为发白。
肖尧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他本想玩不起就玩不起,耍个无赖,不喝这杯酒的,可是手却好像不听大脑指挥般地把玻璃杯抬了起来,送入唇边。
就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强迫着他遵守游戏规则一样。
肖尧心念一动,扭头看向大卧房里的那面大落地镜。
在从高塔大厦营救沈婕的特别行动任务中,整个团队就是利用这面镜子往返于两个世界之中的。
此时此刻中,光洁的镜面中反射出小半个卧房和大半个会客厅。
镜中的会客厅里,茶几旁的真皮沙发上,空无一人。
肖尧大骇,酒醒了一半,刚想要提醒伙伴们,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却又看到镜面中的景色一切如常。
却说沈婕已经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此时此刻,正端着惊讶、责备、困惑的神情,端坐在会客厅的c位上,好像没看到肖尧端杯喝酒的动作一般。
她眼睛看着晏笑和带鱼二人说道:“哎呀,笑笑,带鱼,你们两个也真……你们才谈多久啊,有点离谱啊。”
沈婕对她朋友们的担心或许是真情实意的,可她眼睛的余光却始终有些紧张地瞟在郁璐颖的手臂上。
毕竟,这才是她说这句“我从来没有”的真实动机,带鱼和晏笑只是被不小心附带a到的而已。
郁璐颖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除了肩膀的微微颤抖,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晏笑和带鱼闻出了空气中的紧张味,他们二人放下玻璃杯,有些困惑地面面相觑。
通过刚才的几轮问答游戏,即使是身为局外人的晏笑也已经看出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同校同学沈婕,她为之多次离家出走的这位bf,竟然也和这个郁璐颖有着一定的……千丝百缕的暧昧联系,而且,似乎沈婕本人是知情的?
这就已经够离谱的了,但是现在……
沈婕和郁璐颖都没有喝酒,反而是肖尧喝了,这什么意思啊?!
一阵尴尬沉默的空气中,晏笑向肖尧投去了写满了“铁渣男”的不友善眼神,带鱼看肖尧的眼光也充满了迷惑。
短短的十几秒钟,对于肖尧来说,竟然有如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那,下一个人是……该轮到……”肖尧开口打破了沉默。
郁璐颖猛地端起了手中的米酒杯。
沈婕的心揪紧了,她有些失望地在心中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听到的并不是喝酒的声音。
而是一声颇为响亮的“滋啦”。
沈婕连忙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肖尧满脸的酒水正在往领口上滴。
少年冷静地坐在沙发上,摘下他的黑框方眼镜,正在悉心地拿一张抽纸擦拭着眼镜的镜片。
身边的傻妹像一头暴怒的小西几一般,身体向前倾斜着,被晏笑从后背紧紧地抱住了腰,此时正在奋力挣扎着。
“……冷静,镇定!”晏笑说。
带鱼也已经站了起来,大张着嘴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笑笑,把她给我吧。”沈婕沉着冷静地说。
晏笑微微一怔,随即依言松手,把郁璐颖推到了沈婕的怀里,后者则像撸一只猫一样,抬手轻抚着郁璐颖的头发,小声哄着她,抱着她又重新坐下了。
“带鱼,笑笑,”沈婕继续摸着郁璐颖的耳朵:“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你们先出去转转,我们三个人谈一下?”
“你们没问题吗……”带鱼脸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没问题。”晏笑回答道,随即拉了一下带鱼的手:“赶紧走啦。”
“还有一事。”沈婕平静地说。
晏笑没有说话,只是捏起两根指头(大拇指和食指),在嘴上从左往右一拉,好像拉一条拉链一样。
沈婕也同样做了这个动作。
带鱼见状,如法炮制。
等带鱼和晏笑告辞离开以后,郁璐颖的情绪也已经稍微稳定一点下来了。
“你这个人就是不能喝酒,”肖尧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黑边方框眼镜:“酒品略差。”
“好来,”沈婕嗔道:“你少说两句。”
“姐姐,你知道的对不对?”郁璐颖低下头看抱着她的沈婕:“我刚才看你一点都不吃惊。”
“嗯,我知道,”沈婕温和地点头道:“他跟我说过。”
“我怎么感觉只有我跟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啊?”郁璐颖道。
肖尧:“……”
“你是跟谁?”接着,郁璐颖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没等肖尧开口回答,又转向了沈婕:“他是跟谁?”
“如果我说,是跟我,”沈婕叹口气道:“会让你好受一些吗?”
“可你不是说,‘我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的意思是:从过去到现在没有,”沈婕幽幽地道:“如果这小子没又在扯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