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被鲜血糊住的长刀,随着危险的离去,在丁鹏的手中变得重如千斤,让他一个不慎摔在地上。
举目四望,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昏暗的林子,那树木在风中摇晃,好似勾魂索命的妖魔一般。
而鼻子间则是浓烈的血腥味,让心神放松下来的丁鹏有点喘不过气来,只能拖着伤势严重的身体,折返回到丁明身边。
依着丁明的身体坐下,伸手探了下气息,见丁明还有呼吸当即心中一松,可身体的剧痛也随之到来。
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双臂更是好似折断了一般,让丁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在哼唧声中躺在了地上。
丁明受伤极为严重,可他实在没有能力去包扎处理了,接连两次恶战,掏空了他身体中的所有气力。
望着天空中忽隐忽现的明月,丁鹏的身体力量也在慢慢回复,直到明月彻底隐没在乌云后。
而山风也随着乌云的翻滚,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渐渐的化作漫天狂风,这让丁鹏不得不起身来。
风越大,就意味着血腥味传播的距离越远,而这在此时的密林中,就代表着无法控制的巨大危险。
原地静坐少许,等到内心彻底平复下来,丁鹏才看向身边昏死过去的丁明,忍不住叹气一声,说道:“明叔,虽说你见多识广,可明明不需要参与的事,你却非要一意孤行。”
丁明选择插手这件事,从他的角度来说,绝非一个明智的选择。
毕竟余家家大业大,在青阳镇的势力不小,就算丁明实力高强,可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此时落得个如此田地也是早已注定的。
万幸的是,这次追击而来的王子河,并不想自己交代在这里,与他们来个同归于尽的下场,才让他们有了侥幸存活的机会。
不然,他们这次绝难活得下来。
思索间,丁鹏查看一二丁明的伤势,可看着胸口上的剑伤犯了难,王子河这一剑几乎切开半个身子。
虽说此时不知为何这伤势已经结了血痂,但是看丁明的脸色,显然还是被这一剑给重创了。
如同一条红色蜈蚣般的伤势,让丁鹏看了看身上的衣物,遂摇了摇头,他这身衣裳已经好久没洗了,用作包扎怕是不妥。
再看四周,被斩首的陈永林已经全身泡在血水中,他身上的衣物怕是也不能用作包扎之用了。
如此一来,丁鹏有些犯难的说道:“明叔,我去寻那陈雪柔母女,这期间你最好得丁家先祖保佑不会有猛兽过来。”
虽口中说着玩笑话,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丁鹏最后还是将丁明拖到大树底下才离去。
磕磕绊绊的行走在昏暗的林子中,此时明月被乌云遮掩,让丁鹏只能做到看清两三步远的东西。
幸好一路上没有碰见什么,再加上陈雪柔母女藏身的地方不远,丁鹏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二人藏身的大树。
树上的陈永林妻子,见黑暗中地面上有动静传来,连忙将陈雪柔拥入怀中,二人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直到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说道:“陈姨,你和雪柔姐下来吧,追击的人已经离去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陈永林的妻子神色多变,小声的询问道:“树下来的可是丁鹏贤侄?”
“是。”丁鹏有气无力的回道。
等到二人从树上下来,待看清丁鹏凄惨的模样,陈永林妻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而一旁的陈雪柔则是被这副模样吓到,整个人缩在母亲的身后,不敢去直视血流满面的丁鹏。
丁鹏于沉默中在一众包袱中挑挑拣拣,最后取了两件干净的衣裳,随后将装有伤药的包袱带上,径直转身朝黑暗走去。
这让陈永林的妻子有些不安的询问道:“贤侄,可是我夫君出了事?”
“是。”丁鹏脚步一顿,随后沉声说道:“陈姨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逼退追击之人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听到这话,陈永林妻子身子一摇晃,已经听出丁鹏话中的意思,握着陈雪柔的手变的更用力了。
三人在沉默中一路回到交手的地方,丁鹏一到地方,连忙来到大树底下,见丁明完好无损才出了一口气。
而陈雪柔母女当看到被斩首的陈永林时,二人差点晕厥过去,最后还是看似柔弱的陈雪柔扶住母亲。
等到丁鹏草草包扎完过来时,二人跪伏在地,看着尸体已经冰冷的陈永林,在小声的抽泣着。
看着悲痛欲绝的陈永林妻子,丁鹏沉声说道:“陈姨,还是节哀顺变吧,此处已经不能久待,我们收拾一下上路吧。”
抱着陈永林无头尸体低声哭泣的女人,听到这话,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转头对丁鹏怒吼道:“为什么我夫君死了,而你们俩都没事。”
这等不明事理的话一出口,丁鹏顿时呆愣在原地,望着眼中带有满腔仇恨之色的女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荒唐感。
到底脑子有多大的病,才会说出这种荒唐的话来,什么叫她夫君死了,而他们两个还活着?
这一刻,丁鹏着实被问的哑口无言,而陈永林的妻子见他不搭话,更是变本加厉的咒骂起来。
“我夫君如此本领却偏偏身死,你二人安的什么心,如今剩下我孤儿寡母,你们为什么也不一起死了。”
一旁的陈雪柔见母亲这般样子,几次拉扯都没能让自己母亲冷静下来,而丁鹏的眼神也愈加的冰冷。
丁明几乎到了身死的地步,而他也是身受重伤,可如今这泼妇却是这般样子,着实让他心寒。
更是让他明白,这个世界已经不能用前世的标准来衡量,明明是他们仗义出手,可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
丁鹏见这泼妇不依不饶,神色阴冷的说道:“陈姨,来人是武林高手,如若不是我叔叔出手,别说是你夫君了,就算是你二人也逃不过。”
“笑话!”陈永林妻子怒笑一声,说道:“要不是你二人的到来,我夫君岂会落到如今这身死的地步?”
“是!”面对这话,丁鹏握紧拳头,冷声道:“确实,要不是我叔叔古道热肠,看不得自己好友如此,他是脑子有病才会出手相助。”
这般已经快要撕破脸的话一出,一旁的陈雪柔连忙拉住要说话的母亲,莲步轻移间来到丁鹏跟前。
这张柔软的脸,让丁鹏原本心中燃起的怒火戛然而止,目光盯着陈雪柔冷声道:“带着你母亲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闻言,陈雪柔看了眼被怒火冲昏了头的母亲,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母亲只是看到我父亲的死才会如此,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滚!”丁鹏怒斥一声,转身朝丁明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叔叔为了你们的事几乎身死,你母亲还有脸斥责我二人为什么不死,此时我给你两条路选,一,该滚哪去就滚哪去,二,我送你母女二人下去团聚。”
这带着冰冷杀意的话一出口,陈雪柔当即欲言又止,看着丁鹏的背影,一双明目中有泪光浮现。
却不敢再多说一句,只能喃喃自语道:“对不起。”
对于这声如蚊虫般的道歉,丁鹏并无反应,只是回到丁明的身边,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势,遂带着人离去。
临走之际,他更是将大弓与长刀尽数带走,丝毫没有在意陈永林妻子那快要吃人的目光。
等到远离二人所在,丁鹏回身望去,所见只有一片昏暗,那在风中摇晃的大树神似魑魅魍魉。
今夜这里血腥味如此浓郁,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猎食者的地方,并且还有一具彪的尸体。
他本就对丁明插手这件事有异议,此时加上这陈永林妻子的无脑,丁鹏也算是心中少了一块负担。
要是这二人不出这茬子事,他想要带三人回到丁家村,可谓是有心无力,再加上余家可能到来的后续,让他本就不想带二人回去,现如今,借这件事将二人驱离也算是顺水推舟吧。
至于陈雪柔母女是生是死,丁鹏心中并无多少负担,毕竟要不是丁明,他都不知道这二人是谁。
这种事最难过的就是自己的心理底线,多少人被人用道理裹挟的不能自己,而他不想如此。
做人做事,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天地良心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他没有这个能力,也不想活在别人设下的圈子中。
林子里丁鹏走得并不快,身体的伤势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加重,气力也在慢慢的减少,让他带着丁明走得越发吃力。
深感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丁鹏只能寻一颗大树作为依靠,在费力的将丁明送上去固定好后,自己在树干上艰难的坐下。
看着头顶枝叶中洒落的月光,整个人抿紧嘴唇,强忍着手臂的剧痛抬起手来,将落下的那一抹月光接入手中。
洁白无瑕的月光,将丁鹏手心的血迹映照的殷红无比,也让他轻声自语道:“这就是小说电影中的武林吗?”
干涩沙哑的询问声,随着风飘向远方,而丁鹏手握月光慢慢闭上了眼,他真的太累了,真的好累。
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有点胆子的普通人,虽有点小聪明,可从来没想过会经历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