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暮水。
清冷的月光挥洒在道观地面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自天尊大殿处绕过,来到了后面的院子。
丁鹏眺望一二,遂收起目光跟紧老道,这后院幽静独深,一条青石小道自二人脚下延伸至深处一间小屋子前。
小屋前放着三口大缸,一侧靠墙处则是一个搭起来的木棚,里面堆积着诸多柴火之类的日常物件。
而一颗常青树则是立在院子的另一侧,树上枝叶茂盛,将天上的洁白月光挡的滴水不漏。
青丘老道行至常青树下,轻挥衣袖后在板凳上坐下,遂一双眼看向紧跟在身后的丁鹏。
“你可知法不传六耳?”青丘老道问道。
丁鹏虽听得懂这话的意思,却不知这话的含义是什么,他沉默一会后说道:“晚辈山野之人,不知。”
青丘老道闻言,他眼帘下垂,一双神眼微微闭合,在板凳上沉吟少许,才说道:“既然如此,你只要记住,此法是你偶然所得即可。”
“晚辈谨记!”
丁鹏已然听懂青丘老道在告诫他,今夜这传法之事,他不能告诉他人,也不能透露其中来历。
见丁鹏明白,青丘老道轻抚白须,他说道:“老道我手中有三法,刀剑棍,你要学哪一种?”
听到这话,丁鹏心中生出渴望,但他有自知之明,明白青丘老道绝不会将这三法全传授于他。
因此,丁鹏顿了顿,心中已有决断,他说道:“晚辈素来喜欢刀法,还请前辈传授无上刀法。”
青丘老道默不作声,一双神眼朝丁鹏背后的长刀看去,眼中有青光在闪烁,这让丁鹏心中顿时凛然。
青丘老道一手虚空托物,一手青眼神光,已经是坐实了自己世外高人的身份,这让他心神摇曳。
“没想到我丁鹏还有如此一天,这等奇遇之事还能发生在我的身上。”丁鹏心中暗暗想到。
院子里,徐徐夜风轻抚二人,将青丘老道的白眉吹动,也让丁鹏慢慢握紧了垂落两侧的拳头。
他不知道青丘老道这副模样是在干什么,可他却不敢有什么异动,唯恐惹怒了眼前的世外高人。
正当丁鹏心神紧绷之时,青丘老道口中轻喝一声:“起!”
一声号令之下,丁鹏背后传来异动,被存放于箭袋中的长刀呼啸而出,竟被青丘老道凭空召唤之空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丁鹏下意思的去抓向长刀,可那长刀似有神灵,它刀身一转间落入一双手中。
“退下!”
青丘老道双眼闭合,口中呵斥一声,顿时一股无形力量涌来,将丁鹏整个人轻轻推出五六米远。
这神鬼莫测的手段,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一时间站在原地心头狂跳,深怕自己将青丘老道惹怒。
不过,显然此事是他多虑了,青丘老道并无怪罪他的意思,反而是轻挥几下手中的带血长刀。
挥舞间,一层青光攀上刀身,将这普通的死物兵器染得神光不凡,也让丁鹏微微眯起双眼。
只见青光蔓延之长刀全身后,青丘老道遂将手放开,诡异的是那长刀竟漂浮在空中不落下。
这等奇诡景象,让丁鹏看的目瞪口呆,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惊道:“好诡异的手段!”
但青丘老道可不管丁鹏心中作何感想,他用自身神力浸染刀身,似是在寻找属于丁鹏的刀法。
片刻之后。
青丘老道双眼猛的睁开,一把抓住漂浮在身前的长刀,他原地飞身上空,手中长刀呼啸而起。
刹那间,院子里刀气纵横,刀光肆虐,长刀带起的凌冽之风,让丁鹏眼神惊骇的一退再退。
他退至墙边,目光死死地望着空中的青丘老道,那身影如同百战之神,犹如刀中狂魔,是那般的不可一世。
这一刻,丁鹏的内心被深深的触动了。
风卷尘沙刀意狂,院子里的幽静深远被这一把刀搅得天翻地覆,青丘老道褪去了他清净的外表。
这般如梦如幻的场景,看的丁鹏如痴如醉,他的所有心神都落在了空中那被风沙席卷的身影之上。
那风卷尘沙的狂乱之中,一道青光刀影瞬时闪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最后化作了一道通天刀影。
“六绝尘沙刀!”空中传来一道暴喝之声。
让沉醉其中的丁鹏猛然惊醒,恰好看到一道几十丈的青光刀影,从青丘老道手中凌空朝他劈下。
如此山崩地裂的恐怖景象,让丁鹏闪身一躲,却不过是徒劳之举,整个人被刀影淹没在其中。
青丘老道自空中悠然落下,将手中的长刀随手扔出,却让它好巧不巧的落入丁鹏背后的箭袋之中。
这穿透青光刀影而到来的长刀,似是一个信号,霎时间,无穷刀影如燕归巢般朝丁鹏汹涌而来。
“啊!!!”
刀影入体的一刹那,丁鹏仰天怒吼,身上的衣物轰然炸开,他脸上血管暴起,脖子上爬满了青筋。
直到院子内的青光刀影消失,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仰天怒吼的丁鹏才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青丘老道见丁鹏昏迷倒地,一双眼微微眯起,右手轻抚着白须,挥手间将他带上从这后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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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朴素简陋的客舍中,大开的窗户中有温暖的阳光照来,其落在了窗前木板床上的青年身上。
而屋内靠墙处的长条桌前,一个梳着丸子头的顽童在埋头苦读手中的经书,他声音抑扬顿挫。
但朗诵的声音并不大,被控制在一个恰到好处的音节,既不会吵到床上沉睡的青年又可以放声朗诵。
“道者涵乾括坤,其本无名.......
论其无,则影响犹为有焉;论其有,则万物尚为无焉.......”
手中经书厚至三尺有余,可那顽童翻阅轻便,丝毫不见吃力,当真是道家浮仙门前一灵童。
许是那顽童朗诵已有多时,他口中略感干燥,因此,他停下朗诵的声音,起身整理一二衣物遂出门去了。
等到关门声传来,床上原本闭目沉睡的青年缓缓睁开眼,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遂看向头顶。
丁鹏望着头顶的木梁,脑海中有清脆而稚嫩的道音回绕,让他那双往日有神的眼目显得有些呆滞。
不过他眼中的呆滞并无持续太久,随着整个人的意识彻底复苏,他的双眼变得坚毅而明亮起来。
缓缓抬起手臂,看了眼缠着白色纱布的右手,他轻轻合握拳头,却并没有多少伤口的疼痛感传来。
“看来,我昏迷的时间不短......”丁鹏心中暗道。
他翻起身来,朝四周扫视而去,当看到寒渊大弓和长刀都被放在墙边时,他眼中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直到这时,他才看向自己的身体,那晚青光刀影入体时衣物被撑爆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眼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后怕之色,那等山崩地裂的恐怖景象,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轻易忘记的。
“咯吱吱......”
房门被推开的咯吱声音,让丁鹏身子一顿,转头朝门口看去,刚好与进门的小道士对视上。
“哎!居士你醒了。”小道士惊讶的说道。
显然他没想到丁鹏会这么早清醒过来,他奇怪道:“不对啊,师傅明明说过,你到了晚上才会醒过来的。”
说罢,他脸上带着疑惑,几步间来到身边伸出细且白嫩的小手来,遂轻轻搭在了丁鹏的手臂上。
他闭目沉吟,号脉诊断一会,才神色有些奇怪的收回手,问道:“居士,你以前是否服用过什么丹药?”
丁鹏心知是小道士在他昏迷时守护的他,因此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朝小道士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承认,小道士脸上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笑道:“我就说嘛,我明明已经学会了四诊医术,怎么可能会看错。”
丁鹏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童心未泯的顽童,轻声说道:“多谢小道长这几日的照看,不知小道长的名讳?”
“我叫灵宝。”小道士说罢,遂小声继续说道:“我跟你说啊,我师父在的时候千万别叫我小道长,但是你私底下可以叫我。”
“哈哈哈哈.......”丁鹏哈哈大笑起来,笑道:“行,灵宝小道长可否告诉我,我已昏迷多久了?”
灵宝被丁鹏笑的脸色有些发红,最后不满的嘟囔几声,才说道:“居士你已经睡了有三天了。”
“三天.......”
丁鹏口中念叨几声,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不见,他站起身来,一把抓起寒渊大弓与长刀。
“居士,你这是要干什么去?”灵宝连忙问道。
丁鹏朝外走的脚步一顿,他回身看向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孩,沉声道:“灵宝小道长的大恩,丁某铭记在心,但我还有要事在身,日后如若能再见,我定陪灵宝小道长畅聊。”
“唉.唉.唉......”
灵宝在身后急得连忙呼喊几声,可丁鹏充耳不闻,行走中将箭筒与寒渊大弓背负在身后,提着刀快步离去。
等到灵宝追赶到门口时,丁鹏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街道上,这让他气得一跺脚,咬牙切齿的说道:“下次看我不医死你。”
“徒儿,他心系恩师无心逗留是应该的,你这般样子作甚?”青丘老道不知何时来到的门口。
灵宝脸色一红,一双小手揉搓着衣角看向青丘老道,遂口中轻笑一声,一骨碌跑进了道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