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淮扶着墙壁缓步向前,脚步有些虚浮。
他之前耗费的精魂太多,体内灵力混乱,虺龙焰乱窜,曾几次在阵中发狂又浑浑噩噩地恢复清醒,此刻双手的手背都在流血,手臂上的血管更是可怖。
在即将进入一道缝隙时,他看到手指上的道侣结终于再次出现了,知晓自己靠近了池牧遥,让他有一瞬间的狂喜。
被阵法隔开时,道侣结无法指引他方向,只有共处在一个空间内后,道侣结才会再次出现,这是这个大阵的强大之处,可以屏蔽任何联系,根本探知不到其他房间有没有人在。
在进入缝隙前,他先用了一个小洗涤术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迹,免得自己一身血腥味吓到池牧遥。
接着从万宝铃内取出自己的药膏,涂抹在手背的伤口上,在伤口愈合后才走进了缝隙。
进入墙壁缝隙,看到里面的灵泉时奚淮也是一惊,这等奇景,就算是卿泽宗的少宗主也未曾见过。
待看到坐在灵泉中修炼的池牧遥时,奚淮心中瞬间柔软下来。
安全的池牧遥,没有受伤,没有什么不妥,还顺利地进阶到了金丹期。
奚淮心里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放下,庆幸感油然而生。
他看到池牧遥的修为尚未稳固,便缓步走过去,靠近后却看到一群青冥流火围绕着池牧遥。
他有所防范,却没有贸然动手。
他知道青冥流火不会轻易攻击人,而且池牧遥会选择在这里闭关且无事发生,说明池牧遥和这群青冥流火相处得很好。这群青冥流火果然没有攻击他,只是在观察他。
他没有再做什么,在距离池牧遥不远处盘膝坐下,运功为池牧遥稳定修为。
如果此刻有元婴期修者相助,或许还能再推池牧遥一把。
可惜如今条件恶劣,奚淮作为金丹中期的修者,也能助池牧遥一臂之力,修为能提升多少,便提升多少。
如此又过了两日,池牧遥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修为依旧是金丹初期,不过还是提升了不少。如果初期到中期分为十个阶段的话,那么他此刻在第六个阶段。
他睁开眼睛看到奚淮坐在自己不远处,当即吃了一惊,赶紧起身扑过去,结果忘记自己是坐在灵泉中,带了一身水过去,把奚淮给淋醒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后,竟然陷入了沉默。
他们分开时的气氛着实不好,现在难得重聚,又回想起分开时的情况,不由得有些尴尬。
池牧遥突兀地停住动作,收起刚才要去抱奚淮的手臂,硬生生摆出了双手掐诀的样子,一瞬间散了自己浑身的水。
奚淮站起身看向他,犹豫了片刻没能开口。
一向盛气凌人的魔尊大人此刻居然蔫了,他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容易惹哭池牧遥,此刻竟然不敢开口了,生怕自己这张嘴一开口又惹了池牧遥。
如何让池牧遥获得快乐?
那就是奚淮陪着他,且闭口不言。
池牧遥侧过身不看他,只是讷讷地问:“你在途中可有遇到过苏又?”
仿佛他们只是一同逃生的同僚,没什么其他可说的。
奚淮只能如实回答:“没有,但是他应该有捣乱过,我找不到你留下的印记了。”
“他应该受伤颇重,我将他的一个傀儡分|身困在了死门当中,那个房间的攻击着实厉害,法阵每一次启动,只要没有变成生门,苏又都会遭受一轮攻击余波的伤害,他的本体也会遭到损伤。估计他正在想办法解救那个傀儡分|身,或者在自我疗伤,没空来寻我们。反正我们一时半刻也出不去,他也不急。”
只有自顾不暇,或者不适合交手的时候,苏又才会用这种方法阻挠他们二人重逢。
奚淮一直盯着池牧遥看:“你有受伤吗?他……有没有伤害你?”
“还好吧。”池牧遥不愿意说自己曾经命悬一线的事情,说了又能怎么样,凸显自己的伟大吗?
奚淮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非常无用。
和苏又一同被关着,按照苏又的脾气,池牧遥自然不好过,说不定备受折磨。
他只能道歉:“抱歉,之前说了让你难过的话,还让你孤身一人这么久。”
“你说的话句句让我难过,也没见你闭嘴。”
“……”奚淮有些为难,却还是试探性地提起,“幻境里那个我说……你……”
池牧遥突然恼了,转过头来看向他质问道:“你既然不信我,为何还要问我?问我几次都是一样的答案,你还要再讽刺我一次是不是?”
“不是,可道侣结……”奚淮抬起手来,展示出道侣结给池牧遥看,“你那端是白色的。”
池牧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之间的道侣结,诧异地看看道侣结,再看向奚淮,问道:“你什么时候施法的?”
“你离开卿泽宗的前一天晚上。”
池牧遥抬手看着自己手指上连着的白色道侣结,气得咬牙切齿:“你说你喜欢我,又寻了我多年,难道不知道了解一下合欢宗的功法吗?”
“功法?这和功法有什么关系?”
“道侣结对修炼三种特殊功法的人是无用的,那三种功法分别是佛修、无情道、合欢宗的!”
奚淮自然不知,不然也不会误会这么久,他非常震惊,惊得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池牧遥抖了抖手指上的道侣结,说道:“不过我们合欢宗很特殊,如果我们想钓炉鼎的话,可以提前预设,这样你对我施法后看到的就是红色的道侣结。”
说完,奚淮眼睁睁地看到他们之间的道侣结瞬间全部变成了红色。
奚淮的呼吸都颤了一颤。
池牧遥还没发泄完,继续说道:“如果我想,我还能让它变成绿色的。”
说着,他那端的道侣结果然变成了绿色。
池牧遥再次补充:“我还能让它变成五彩的!”
与此同时,奚淮看到他和池牧遥的道侣结变成了五彩绳,鲜艳的颜色透着喜庆和嘲讽。
池牧遥居然被气得掉眼泪,哽咽着说道:“你因为这个东西不信我?我说了那么多次你都不信我,你还说我装清纯?你知道这有多伤人吗?我最开始是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时候我装什么装?我恨不得你烦我!你用了道侣结,看到不对劲你就问我啊,你偷偷地用了我怎么知道!”
奚淮只能慌乱地解释:“我确实不知道道侣结对你们无用。”
“我们的道侣结可以连好多个男人!我要是想,我可以多装装清纯,多钓几个,用道侣结给你织一条围巾!我想再连十几根都可以,根本没有一生只能连一次的限制!”
奚淮只能走过去捧着池牧遥的脸帮他擦眼泪,同时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不想说话惹你生气,但是我闭嘴你是不是还是会生气?你说我该怎么办?”
池牧遥噙着眼泪抬头看向奚淮,最后也只是有些委屈地说道:“算了,我也没想到你会偷偷弄这种东西,我要是想到了,告诉你就好了。”
“你没错,是我不相信你,都是我不好。”奚淮难得态度特别好地道歉,却发现池牧遥的眼泪擦不干净似的一直流。
“就因为这个……我们居然在那种状态下分开一年多,像两个傻子……”池牧遥还觉得难受,想到这种误会居然持续了这么久,奚淮还独自难过了那么久,又气又心疼,还有那么点委屈。
再抬头,便看到奚淮干脆来亲他的眼泪。
他赶紧推开奚淮:“你别!前辈们都看着呢。”
“前辈们?!”奚淮诧异,惊醒了似的看向周围,难不成这里有很多魂魄?
池牧遥赶紧解释了青冥流火以及这条灵泉的事情。
奚淮看向围绕着他们的青冥流火,完全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于是问道:“它们是在看我吗?”
池牧遥有些说不出口。
空青从见到奚淮起就在惊讶:“原来小道友的朋友是男孩子,关系还……都用道侣结了,应该是道侣?”
扶如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他怎么就一只龙角?这是灵契了虺?虺在我们那时也就是一条长虫,还是毒蛇。他灵契的这条长虫是变异了?我记忆里的长虫是青色鳞片,常在水中,这条长虫怎么是火属性?”
空青显然更见多识广:“虺中的异灵根,它应该是生活在岩浆里的,火属性很适合这小子的异灵根。”
扶如感叹起来:“是条还算厉害的长虫。”
其他的前辈也跟着对池牧遥说道:“不用在意我们,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
“你的道侣长得还挺俊的,就是面相凶恶,好在对你是好脾气。”
“这孩子根骨极佳,我们那时也罕见这般资质的,怕是要超过扶如了。”
扶如终于不再纠结长虫的问题了,而是骂道:“你他娘的放屁!老子资质比他好!老子是风系异灵根!”
空青仔细看了看:“他也是异灵根,若是虺龙焰运用得好了,毁天灭地都有可能。”
扶如大嗓门地嚷嚷起来:“我也能席卷天地!”
池牧遥不理会它们说的,开始检查奚淮的身体,渡入灵力查看后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
他握着奚淮的手,掀起奚淮的袖子看了看奚淮的手臂,当即骂了出来:“你混蛋!”
“你自己一个人困住苏又,让我担心得要死的时候就不混蛋了?”
池牧遥源源不断地往奚淮的身体里输入治愈伤口的灵力,他原本就在哭,此时哭得更厉害了。
奚淮被他哭得一阵难受,于是再次道歉:“好,我以后不这样了,行吗?”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道歉最多的一天。
池牧遥强忍着眼泪问:“发狂了几次?”
“不记得了。”
“破坏了几道石墙?”
“一千多道。”
池牧遥当即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晃,好在被奚淮扶住了。
奚淮还在说着不疼不痒的话:“这回寿元追上你了,是不是还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会,你会走在我前面,我可以用道侣结连十几个男人,带着他们去吃你的葬礼席,让你死不瞑目!”
奚淮居然听笑了:“嗯,如果我没了,有十几个人一起照顾你还挺好的,我就能放心了。”
“你都没有心的吗?”
“有,看到你那一端的道侣结是白色的时候,心都要疼死了,怎么会没有?但是现在很开心,真的,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我会更开心。”
“早就说过了,你还问。”
“我是说,你要不要做我的道侣?”
池牧遥依旧有些气,于是气鼓鼓地回答:“其实我更想找一个命长的。”
“那我就努力为了你活下去。”
池牧遥突然不敢和奚淮对视了,眼神躲闪,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眨眼后泪珠碎裂开。
他耳尖通红,鼻尖也哭得通红,接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