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沉默逐渐蔓延,像是无声无息的雾,包围着池牧遥和奚淮。
池牧遥愣愣地看着那位暖烟阁男修者愤怒地攻击苏又,一动不动。
奚淮渐渐意识到了池牧遥的崩溃,时不时看他一眼,思考该如何安慰。
奚淮正在纠结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看到了一些细节。
苏又扯着男修者的手腕将其抬起,男修者衣袖下滑,他们可以看到其手腕上有被法器禁锢后留下的伤痕。
苏又看了看后,又去扯男修者的衣服,在其肩膀和后背看到了鞭打后留下的伤痕。
伤口都没处理过就跑过来了……
池牧遥看到这里当即说道:“他似乎也被胁迫过,应该是暖烟阁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囚禁过他,最近才放他出来。当然,也可能是他一个人逃出来的。”
也就是说,其实禹朝落有抗争过,但是被暖烟阁强行囚禁了,等他逃出来后事情已经瓜熟蒂落,奚霖和他的道侣已经举办了大典几日,这也是他在门前犹豫不决的原因。
奚淮原本嫌弃的模样终于缓和了些许,不过依旧心情复杂,毕竟这位跟自己的关系真的有些尴尬。
男修者自知不敌苏又,斗法时还有种被戏耍的感觉,见收了招苏又也没有再攻击过来,便一脸阴沉地提着佩剑朝山下走去,不再打了。
他如果御物飞行会被魔门修者看到,只能如此低调隐蔽地离开。
苏又不死心,跟在他身后说道:“我可以帮你,既然奚霖抢走了你最心爱的人,你也可以杀了他最在意的人。”
奚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果不其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从苏又的口中说出:“奚霖有两个得意弟子,一个叫尤朔,一个叫松南浅,如果杀了他们,奚霖也能体会到你此刻的痛。”
男修者回身看向苏又,目光疑惑。
苏又很快反应过来,补充道:“我知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帮你。”
池牧遥注意到了奚淮的愤怒,悄悄握住了奚淮的手指。
奚淮扭过头看到他关切的目光,暴走的情绪才好了一点,低声说道:“这两个人如今都已经没了……我甚至没见过他们,只知晓他们资质都很好,都是火系单灵根,松南浅还是松未樾的哥哥。”
池牧遥能够猜到,于是伸手抱住了奚淮,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比说很多安慰的话语管用。
男修者同样不解,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苏又摊手耸肩,回答道:“无聊啊,而且,我最看不得天下太平了。”
男修者盯着苏又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拒绝了:“不用,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处理。”
“你已经被暖烟阁抛弃了,他们毫不怜惜地舍弃你,这般对你,你都不想报复吗?”
男修者的情绪有所起伏,握紧了佩剑,却还是抿着嘴唇强忍愤怒继续下山。
苏又像一只讨人厌的癞皮狗,一直跟着他,还抢了他的腰牌:“禹朝落,[1]朝落暮开空自许,竟无人解知心苦。”
“还给我!”
禹朝落伸手去抢,苏又却把腰牌塞进了衣襟里,还将胸膛展示给他:“你来拿。”
禹朝落气得甩手,继续走,不要也罢。
池牧遥和奚淮跟着他们,池牧遥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纳闷:“苏又这是看上禹朝落了吗?姓禹,是禹家的人?禹师兄的长辈?”
“这种行为是看上了?谁若是这般对我,我早动手打人了。”
“你当初就是这么戏弄我的。”
“……”奚淮沉默了许久,才问,“我当初这么惹人厌?”
“嗯!”
“……”奚淮不说话了。
又跟了一会儿,奚淮才说道:“其实苏又早年名声很坏,传闻他是一个浪荡之人,且好男风。他还有自己古怪的癖好,就是……强迫,或者说使用方法,让对方不得不屈服于他,对方越不愿意越恨他,他越开心。”
“这不就是犯罪?有着扭曲的人格。”
“犯罪?人界的罪行?”
“对,这是犯罪!”“那他的确是罪大恶极之人。”
池牧遥想一想就觉得厌恶得不行,又问:“苏又强迫过很多人?”
“也不多,苏又很挑剔,且选中一个后会喜欢很久。不过仔细想来,苏又头发上系了铃铛后倒是销声匿迹了一阵子,再未出来作乱了,这些年难得一直盯着的一个人,是你。”
“他是想让我复活棺中人。”
“嗯,我知道,所以这个禹朝落恐怕就是棺中人了。”
“苏又最后动情了?”
奚淮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只能承认:“若不是动情,苏又的头发也不会变为白发,成了如今的样子。”
走在前面的苏又仍是二十余岁的样子,一头墨色长发懒散地扎成马尾,松松垮垮的,掉落了不少碎发下来,也不整理,看起来放荡不羁,却不见一点银丝。
这个心魔之境以苏又的视角为主,苏又没有再跟着禹朝落,有关禹朝落的其他细枝末节也都会被省略。
天地随之一变时,他们便看到苏又故意去禹朝落住宿的地方,引禹朝落出来。
待禹朝落到了林中,便看到被束缚法器绑着,丢在空地上的两个人。
禹朝落看到这两个人一惊,再去看周围,果然看到苏又朝着他走过来:“他们就是奚霖的两个徒弟,现在已经命悬一线了,只需要你来补一剑。”
“我、我明明拒绝了!”禹朝落没想到苏又居然还会这样做。
“你的确拒绝了,可是你还住在这附近,不就是证明你还是想要报复吗?来,杀了他们,这样你就痛快了。”
禹朝落看着苏又收了法器,两个已经只剩一口气的修者重获自由,想要跟苏又拼个你死我活,却连战斗的余力都没有。
苏又再次对禹朝落说道:“看着干什么啊?杀了他们。”
禹朝落真的动手了,却是去攻击苏又。
金丹期巅峰的修者遇上元婴期巅峰的修者,怎么可能是对手?到最后只被好一通戏耍。
奚淮看得格外愤怒,拳头握得紧紧的。
他想过他会看到苏又的心魔,却未想过,他会在苏又的心魔幻境里见到自己父亲的两个爱徒,更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他们,居然是这样的场面。
他知道这两个人就要死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卿泽宗一直以来都找不到凶手,还好让他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真相,他能帮他们报仇了……
禹朝落最终被苏又控制了行动,被迫杀了那二人。
待禹朝落收剑,看着地面上的两具尸体时,听到了苏又愉快的笑声:“早这样不就好了?”
事情已无法挽回,他只能问:“你满意了吧?把我的腰牌还给我,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苏又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你还要怎样?”
苏又从这二人的尸身上翻出了两颗珠子握在手中:“这是卿泽宗高阶修者才会有的宝贝,这颗珠子里会记录他们生前的最后一幕。如果这两颗珠子到了奚霖手里,那么他看到的画面就是你杀了他两个徒弟。”
禹朝落的呼吸一顿,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又手心里带着血的两颗珠子。
苏又看着他此刻的表情非常满意,接着笑道:“如果奚霖看到了,定然会大闹一通,你们暖烟阁和卿泽宗签订的和平协议就算是白签了,你的道侣也算是白被睡了,一切都是徒劳一场,还会归于原位。”
禹朝落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身体晃了晃,险些倒下。
苏又依旧非常开心,将两颗珠子收起来后奇怪地看着禹朝落,纳闷地问:“为何你不开心?杀了奚霖在意的徒弟,你不觉得畅快吗?”
“你就是想要利用我,让两界再次交战吗?”
“哪有那么复杂!”苏又当即否认了,且笑得非常张狂,“我不在乎这个,我只是……喜欢男人。”
禹朝落蹙眉看向苏又,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未能退走,被苏又控制着带到了他身前。
苏又在夜色中认认真真地看着禹朝落,用带血的手抬起他的下巴,越看越满意:“你这种类型的我还真的没试过,看起来很古板,又是名门正派的大家族里的,一定是很善良,很洁净的人吧?”
禹朝落想要躲开,却躲不开。
苏又再一次凑近,说道:“要么吻我,要么看着我把这两颗珠子交给奚霖。”
这种事情简直超出了禹朝落的认知,他惊恐地问:“你我皆是男子,怎么可能……”
“我说过了,我喜欢男人。”
禹朝落连连摇头,不愿意妥协。
苏又也不再盯着他看了,而是放过了他,绕过他想要离开。
禹朝落失了会儿神,伸手去拽苏又的袖子:“我是禹家的人,我有很多法器,都给你,行吗?”
苏又被逗笑了:“我缺这些东西?”
“或者其他的,你想……”
“那就跟在我身边做一阵子跟班吧。”
禹朝落又犹豫了,仅仅是和苏又见面两次,就已经落进了这种诡计里,若是再与苏又在一起,到时候不知道会被算计到何种程度。
苏又用了小洗涤术清洗干净他与禹朝落二人,便拎着禹朝落的衣服,带着禹朝落回了禹朝落之前住的地方。
回到房间后,禹朝落倒是比苏又更拘谨。
苏又不愿意多看他,丢给了他一身衣服:“换上,来了魔门地界,还穿着暖烟阁的门派服装,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的百宝玉被师父收走了……”这便证明他确实是偷偷跑来的。
“赶紧的,我不动你。”
禹朝落只能捧着衣服到里间换了。
不过,对于元婴期修者来说,禹朝落就算到了里间也没有什么差别,身上的伤还有白净的身体被苏又看了个干净。
待禹朝落将衣服穿戴整齐,苏又便带着他到了徵羽阁,进去后点了十余个姑娘给他:“你挑一个。”
禹朝落从未来过这种场所,甚至不敢探头,只能去问:“这是要做什么?”
苏又单独神识传音给他:“你去上她们,看她们被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之后你被我上的时候学她们就行。”
“不可!我从未答应!”
苏又走到了他面前,往他的额前渡入灵力查看,接着笑道:“道侣结都有了,结果还是个雏?”
“尚未明媒正娶,怎能做逾越之事?!”
“啧,那我找个修者在你面前和这些姑娘做,你学学?”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你这人真没意思。”
池牧遥看得有一种想呕的感觉,他实在是被气到了,恨恨地对奚淮说:“我突然想看追妻火葬场了。”
奚淮不懂这个词,问:“那是什么?”
“哦……就是看苏又后悔的样子。”
“他会后悔吗?”
“动了情就会后悔,他一定会后悔他现在的人渣举动。得到了人得不到心,得不到心就是悔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