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远进来,张东峰转回头说道:“领导,你的字越来越好了。”
“附庸风雅而已,我只写了上联,下联怎么也想不出来。你替我琢磨出下联吧。”
“凝聚力向心力团结就是力量,好、好,寓义深刻,但上联用了三个“力”字,下联就不好对了,我才疏学浅,对不出来。”
“只怕你是才高八斗,不想跟我这个凡夫俗子唱和吧,东峰,坐。”
“东峰,我倒有个下联,没想好,你听听,‘人拆台仁补台人在大舞台’,是不是有点意思?”
张东峰立刻明白,文章是做在拆台和补台上,便笑说道:“三个台字对三个力字,工整、有趣。但下联似乎没有上联那么强劲,还可以再推敲推敲。”
“东峰,你看我是不是该退居二线了?”
张东峰心里一惊,故作糊涂:“领导,你还不到退居二线的年龄。”
“也许有人急着让我退居二线。”
张东峰知道这是一场不露锋芒又剑拔驽张的一场谈话,他不露声色,并没有急于表态。
果然,沉不住气的王志远接着说道:“我的‘仁补台’这个仁宇,也就是仁义的仁字,和个人的人字,古汉语是不是通用?有什么区别吗?”
张东峰毕竟是文科高材生,便解释道:“仁义的仁,左边就是个人的人,右边是数词二,加起来是三个人。”
王志远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三个人,那就是一个集体,一个班子了。汉字的学问就是大。我行我素是不行的,谈不上仁义。要仁义,必须得到他人的认同,也就是团结,同心同德,我理解的对不对,东峰?”
说完,王志远站起来,来到上联前,继续说道:“我这幅上联,以后就挂在这儿,文字上对不上来没关系,但行动上市委一班人一定要对得上我的上联,否则就是三心二意、离心离德,我是坚决反对这样做的。”
张东峰心里明白,这是作为温华市一把手对他的严重警告。
机场大厅熙熙攘攘,像某市场一样热闹。
飞机已经成为普通人的交通工具。
方文杰与沈斌进入检票口。
一个男人一直注视着方文杰与沈斌。
男人用手机打出电话:“黄主任,方文杰与省检的沈斌一起登上了去太明市的飞机。”
说完,男人挂断电话离开。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飞行,飞机在太明市降落,方文杰与沈斌离开机场,立即坐上前来接他们的警车,驶往监狱。
警车驶入监狱大门。
陈紫烟被两名警官带进来。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虽然已经入狱半个月,但她还是显得很富态。
方文杰和沈斌坐下。
方文杰开始发问。
“你的姓名?”
“陈紫烟。”
“年龄?”
“五十二。”
“职业?”
“投资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你认识吴长乐吗?你和吴长乐是什么关系?”
“认识。互相合作做业务。”
“怎么合作?”
“我开的是投资公司,吴长乐在我这里存款,我给他高息回报。第一次,他给我拿来一千万元,我还给他一千三百五十万元。第二次,他又拿来一千万元,我又给了他一千三百五十万元。总共来往两次。”
“他存款用什么方式?”
“信汇自带,他拿来一千万的汇票。”
“你还款用什么方式?
“一千一百万元是通过银行打到他的账号上,剩下的二百五十万元是支付现金,两次都是同样的操作方式。”
“现金怎么支付?”
“我派专人给他送去。”
“你为什么要给吴长乐这么高的回报?”
“是事先讲好的。第一次是打算让他尝到甜头,才有第二次。第二次再让他尝点甜头,才有第三次。”
“吴长乐还给你介绍过别的投资人没有?”
“没有。”
“你要好好想想,彻底交待,争取从宽处理。”
“我已经死定了,没有就是没有。”
“支付给吴长乐的一千一百万元,汇到什么账号?”
“账号是吴长乐指定的。你们去查吧,那么多数字不好记。”
“吴长乐带来的汇票,是从哪个部门签发的?”
“好像是什么银行,记不清了,你们去查,有账本。”
“你的投资公司有多大的利润,能支付百分之三十五的回报?”
“没什么利润,投资项目都失败了。我是用张三存的钱还给李四,再用王五存的钱还张三。一般来说,大客户及时连本带利还清,因为他们还能给我引来更多的投资。”
方文杰与沈斌交换了一下眼色,犯人被押下。
沈斌合上笔记本说道:“你注意到陈紫烟最后的供词吗?她是想让吴长乐给他拉来大客户,才抛出七百万元引诱吴长乐上钩。看来,陈紫烟还有重大问题没有交待。”
方文杰说道:“我同意你的分析,是不是提吴长乐?”
沈斌点了点头,说道:“好,还是你来审,我旁听。”
吴长乐被带进来。此时的他形如枯槁,头发脱落很多,早就没有了昔日的神气。
方文杰说道:“吴长乐,我们又见面了,可惜不是在市府,是在看守所。”
吴长乐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就低下了头。
方文杰决定先动之以情:“吴长乐,我来之前,去看过你的夫人,她希望你能尽快交代问题,争取从宽处理。”
吴长乐抬起泪汪汪的眼睛说道:“她还好吗?她有心脏病,我对不起她。”
方文杰说道:“你的夫人身体还行,我带来了她写的一封信。你看看吧。”
一名警官从方文杰手中接过信,送到吴长乐手里。
看完信,吴长乐轻声地哭起来,方文杰不想打扰他,让他干脆哭个痛快,哭,对于犯人是松弛心灵的良药。
过一会儿,等到吴长乐平静下来,方文杰开始问道:“吴长乐,你在陈紫烟这里存过几次钱?”
“两次,六个月中两次,每次一千万元。”
“陈紫烟回报你多少?”
“每次三百五十万元。”
“你的两千万元是从什么地方筹到的?”
“第一笔一千万元是从市财政局计划外资金抽出来的,卢雨行批的条子,市财政局长朱立言经办。第二笔一千万元是从市钢铁公司关温纶那里筹到,黄勇志拉的线。”
“不止这两次吧。”
“真的只有这两次。请你们相信我,我这回彻底交代!”
“你个人一共收到多少好处?”
“两次共五百万元。”
“五百万元,你怎么处理的?”
吴长乐此时显得有些犹豫。
方文杰加重语气说道:“吴长乐,你不会有太多的机会了,要争取主动,更要有立功的表现。”
“吴长乐,你的心思我知道。自己的事你想明白了,愿意交待。但别人的事,你不揭发,你心里幻想他们保你出去,你想给他们留下一条后路,好让他们回报你一条后路!”
吴长乐抬起惊恐的眼睛,他完全被说中了。
方文杰继续说道:“吴长乐,你的幻想是不可能实现的。你的案子数额巨大,证据确凿,谁也救不了你。他们还怕惹火烧身,把你抛出来犹恐不及,能替你想吗?”“再说,他们的问题你不揭发,有人揭发。你的问题也不是这些人揭发出来的,但你的问题还是暴露出来了。”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揭发别人就是有立功的表现,将来量刑会考虑到这一点。你想继续幻想,那就幻想吧,等待你的会是什么结果,你心里有数。”
方文杰对拿下吴长乐有充分的信心。
凭借多年的审案经验,他知道某些领导干部,心理防线最易在攻势前瓦解。平时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惯了,自以为老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理上的防卫机制从来就没建立起来。
一旦沦为阶下囚,特别是拘押在单人牢房里,很快就会心理崩溃。这种状况下他们特别希望审查机关仍能把自己视为干部队伍中的一员。
只要给他一个发言和表白的机会,他们就会滔滔不绝地谈自己受组织培养多年,做过许多有益的工作,以求网开一面。
这种人,没有一个能死扛到底。
方文杰等待着吴长乐的崩溃。
果然,过了一会儿,吴长乐便说道:“我说,我要立功,我要将功赎罪。第一笔二百五十万元好处费,给了王志远的秘书周桂荣二十万元,他帮了不少忙。给了卢雨行三十万元,给了朱立言二十万元。”
“余下的,我在饭店包了房间,挥霍了不少,其它的钱存在银行里。”
“第二笔二百五十万元,我给钢铁公司关温纶五十万元,给了黄勇志三十万元。还拿出一百五十万元给了喜港香港饭店老板楚雨墨,算是我的股份。给了王光华二十万元元。”
“为什么这么做?”
“钱太多,睡觉反倒不踏实,花钱买平安。”
方文杰与沈斌交换了眼色,说道:“吴长乐,你今天的态度是走向低头认罪的第一步。你毕竟还是受组织培养多年的领导干部,下去把你交代的、揭发的写出来。不能夸大、也不能缩小事实。下去吧。”
吴长乐被押下。
方文杰兴奋地点燃了一支烟:“盖子算是初步揭开,下一步我看来个横向摸清、纵向搞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