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菜送上来了,看上去挺精致。
结城真衣回答江川的问题:“战争结束前,本土已经被轰炸得一片狼藉,交通基本瘫痪,所以从小苍去长崎虽然不远,但到底需要走多久谁也说不清,您爷爷小野寺秀树从小仓出发了,但当时是否到达了长崎一直没有定论,但在那个年代长期失踪,只能当做死亡处理。”
江川有些惊讶:“也就是说我爷爷可能没死?”
“只能说失踪没有定论,当时许多人尸骨无存,长崎是个没有坟墓的墓地。”
“他在那种时候为什么要出门呢?”
“因为您曾祖母是长崎人,那边有重要的长辈去世,不得不去一趟。”
也就是说去参加葬礼,结果大家一起走了。
其实当时长崎和小仓一样也被厚厚的云遮挡,可视度同样很低,但是带来的炸弹没法带回去,怎么样都得扔,所以任务指挥官依靠雷达计算落点,一闭眼就扔下去了。
这样一来计算偏差,蘑菇种歪了几公里,没有在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爆炸,所以长崎伤亡远没有广岛惨重。
当时类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很多,官方民间都挺麻木,全当死了处理。
“不过您的曾祖父母一直心存侥幸,认为您爷爷还活着。”
这个可以理解,江川算了一下,爷爷如果活着现在已经八十多,如果还活着却五十多年不露面,基本不太可能。
然而死不见尸就是希望,虽然曾祖父母也知道在北京有个孙子,也就是雪野江川的父亲,但同样下落不明,以当时的状况基本也无可奈何。
战后没几年曾祖父母先后去世,于是将财产作了信托。
所谓信托就是信用委托,就是依照契约或者遗嘱,把财产权利转给某个受托的自然人或者法人经营管理,而受托人按照行业规定的条件和范围,占有、管理、使用信托财产,并处理其收益。
曾祖父临死把财产信托出去了,虽然指定了儿子孙子是受益人,但却无法证明两人都活着,所以这个信托实际上没有合法受益人。
由于信托是一种法律行为,因此在采用不同法系的国家,定义有较大的差别,历史上出现过多种不同的信托定义,但时至今日也没有对信托的定义达成完全的共识。
所以曾祖父的信托在那个年代是有很大风险的,最终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江川突然有了祖上很有钱,要一夜暴富的感觉,但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然结城真衣也不用鬼鬼祟祟。
有一句话其实真衣早就该说,小野寺家到底信托了多少钱?
然而她并没有说,继续按部就班地阐述:“信托的范围很广,既包括有形财产,比如股票、债券、物品、土地、房屋和银行存款等,也包括无形财产,比如保险单、专利权商标、信誉等等。
小野寺家并不是实力雄厚的大家族,只能说家境殷实中等富裕,您曾祖父临去世时几乎原封不动信托了,主要是物品、土地和房屋。”
看来钱并不多,江川倒也没太大感觉,他更奇怪的事外公既然已经把他从北京抱回来了,为什么这些年没人提信托的事。
另外结城真衣怎么会在她父亲的书房角落看到有关于雪野江川的身份资料。
江川摇摇头:“我之前不了解身世,也没人对我提起这笔信托。”
“那是因为这笔信托在五十年代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八六年雪野桑出生,您的奶奶联络上了往日好友雪野康治把您带回曰本,他只知道小野寺家不复存在,恐怕到死也不了解信托这事。”
在特殊的时代这种事恐怕很多,欧洲许多犹太人没有挺过战争,他们的大量存款和资产战后下落不明,其中相当大部分可能都被以各种形式侵吞了。
曰本类似的情况更多,战后大量无主财产被瓜分,如同秃鹫分食尸体。
江川有些不确定该如何表示,震惊?愤慨?
好像都有点多余,这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即便是十九岁的愣头青,也该明白对着真衣发泄情绪毫无意义。
他很平静地问:“看来真衣小姐知道这笔信托的下落,所以要帮我主张权利?”八壹中文網
她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找来了,只是江川一时还弄不明白她和她的家庭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这时穿着雪白制服的女服务生上菜,看着江川微笑。
江川也报以微笑。
女服务生示意房间里的电视机:“需要我为您打开吗,电视里正在播放您的节目。”
电视打开了,东京电视台果然在播放手冢赏颁奖节目,已经开始了巨人长卷的创作。
真衣笑着夸奖:“雪野桑作画的样子好帅气。”
江川也笑了,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作画时有不少小动作,表情挺丰富。
两人收回目光,话题开始转到财产上:“小野寺家是艺术世家,您的祖父、曾祖父都是画家,您现在也成了知名的漫画家,的确是家学渊源。
小野寺家在小苍有一些房产、土地,不过最重要的资产是一些书画收藏。”
“书画?”
“是的,您的曾祖父以及祖父都热爱收藏,从当时来看收藏还是比较普通的,并没有传世名作,绝大多数作品是明治、大正时期的浮世绘,后来又增加了一些中国画家的作品。”
“中国画家的作品,谁的?”
真衣摇摇头:“我没有信托物品清单,目前只是泛泛了解情况,这些都有待调查。”
她继续道:“小野寺家的信托原本价值是不高的,但是随着战后全世界经济恢复以及曰本迅速重新崛起,艺术品的价值开始暴增,这笔资产也飞速升值。”
出了东京,曰本的房产土地的确不那么值钱,不过书画就两码事了。
所以小野寺家的信托很快成被盯上了,而家里人又死光了,于是在信托到期后被移花接木了。
两人没有饮酒,这时真衣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雪野桑恐怕不会放弃伸张正义主张权利的机会,我们可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