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因后宫里的桃子结了果,她命人摘了来招待皇亲国戚并公府贵女。
萧珩作为当朝五皇子,他的家眷自然也应该赴宴。
按理说,这种场合前来的应该是萧珩的正妃才是,但是萧珩没正妃,顾穗儿这么媵妃便只能前去了。
顾穗儿来到了后宫,先去拜见了皇后。
皇后,她往日是见过的,当时还是因为昭阳公主的事。
后来听说昭阳公主被重罚,关在宫中不许外出,还面壁思过。这昭阳公主是皇后的女儿,因为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牵累,顾穗儿再见这位皇后,自然是有些忐忑。
“你去了后,只依礼拜见就是,其他的,不必多想,至于别人说什么,你也不必听。”
当进入宫中,萧珩去见皇上,和她分开时,对她这样说。
顾穗儿牢牢记住萧珩的话,打算闷头拜见,至于其他的,她一概不知就是了。
和萧珩分开后,她初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心里没着没落的,后来回头看看旁边桂枝抱着的小阿宸,想着他如今是皇孙了,自己做娘的,以后难免要出入这种场合,总不能离开了萧珩就怯场吧,于是只能直起腰来,硬着头皮过去。
到了皇后寝殿外,恰好见几位国公府的夫人等在那里,正和一个嬷嬷说话。
看到顾穗儿来了,那嬷嬷本来和国公府的夫人有说有笑的,一见了顾穗儿,便立马耷拉下脸来,故意瞧了瞧,之后夸张地哎呦了一声:“这是五皇子府中的媵妃娘娘吧?”
她这一说,大家伙都看向顾穗儿。
一看之下,不免微微意外,要知道大家早听说那位新认祖归宗的五皇子有一个妾,听说那妾还是乡下来的土丫头,竟然也封了媵妃了。
本以为乡下丫头再生得颜色好,自然也没法和燕京城的贵女比,可是如今一看,却见这女子生得明媚粉嫩,姿容出众,那华丽的命妇衣裳并那明晃晃的金钗,在那清丽逼人的容貌下,反而显得失了颜色。
顾穗儿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上前道:“是。”
那嬷嬷瞥了一眼顾穗儿,颇有些不喜,垂下眼皮子,慢腾腾地道:“说起来,我们倒是打过一次照面,当时媵妃娘娘还怀着身子,匆忙看了一眼,怕是媵妃娘娘都不记得了。”
这位嬷嬷其实姓孙,是皇后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儿,算是看着昭阳公主长大的。帮亲不帮理,她自然是心里怨怪顾穗儿,区区一个乡下女子,让堂堂公主受了大委屈。
如今说这话,其实是有意拿捏的,毕竟那是一个尴尬事儿,瞧这所谓的媵妃娘娘心里能痛快?她还能有脸来拜皇后?
顾穗儿听了,想了想,明白她说的昭阳公主那次,当下道:“是不太记得了。”
这孙嬷嬷听了这话后,顿时一噎,别提多别扭了。
她也是有面子的人,然而这位顾媵妃显然是没有要给她一点面子的意思?
她这么大一个人杵在那里,她当时就没看到?便是没看到,便是不记得,好歹说个客套话?结果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人家就说不记得自己了?
孙嬷嬷面皮涨红,讪讪地笑了笑,便又去看桂枝抱着的小阿宸。
一看之下,便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五皇子这一房,也觉得这孩子生得粉雪可爱,逗人得很。
“这就是小皇孙?来,让我也瞧瞧——”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阿宸刚刚打了一个惺忪的哈欠醒来,又两腿一蹬,伸出一个气壮山河的懒腰来。
正吧唧着小嘴儿想亲娘,突然就见这么一个老嬷嬷伸手,还要抱他。
他是那被宠着的性子,哪里认这莫名的老嬷嬷,当下不悦,皱着小眉头,憋着小嘴儿,满脸不高兴。
孙嬷嬷却是不识趣的,她笑着道:“瞧这孩子,还挺有劲的。”
旁边的国公夫人有一位乃是甄国公家的老夫人,姓韩,这韩老夫人看顾穗儿样貌出众,性情柔和,便有些喜欢,当下有意帮着,上前笑道:“孙嬷嬷,这孩子怕是认生,别逗了,还是进去,先拜见皇后娘娘吧。”
可是孙嬷嬷刚才失了面子,心里不痛快,见这当娘的不给她面子,当儿子的竟然也不给面子?当下也是犯了性子,故意道:“小孩子就应该多抱出来见见人,要不然整日闷在家里,不见外人,慢慢地也就养成了认生的小家子气。”
说着间,她伸出手来,就要抱小阿宸。
顾穗儿见此,倒也没什么,抱就抱呗。
谁知道这孙嬷嬷凑过来抱起小阿宸,小阿宸发出“嗷”的一声,竖起小眉头,瞪大清澈的眼睛,憋红了脸瞪着孙嬷嬷,那样子,简直是像炸毛的小狗一样。
顾穗儿忙过去笑着道:“孙嬷嬷,还是给我吧,这孩子性子大。”
韩老夫人瞧着这小娃儿逗人,可爱得紧,也心生怜意,便顺势道:“嬷嬷,小心,别惹哭了。”
谁知道孙嬷嬷真是犯了倔强性子了。
不就一媵妃生的孩子吗?她可是皇后娘娘身边一等一得意的人,至于吗?
她抱着小阿宸,抬手拍哄:“瞧这小皇孙,性子倒是大——”
谁知道这话没说完,小阿宸突然伸出手来。
小阿宸的小手胖乎乎软糯糯的还带着酒窝窝,稚嫩可爱得很,不过再稚嫩,人家也是长了指甲的啊。
因小阿宸一向不喜人给他剪指甲,是以五个贝壳一样的小指甲还挺尖利的。
如今他这一爪子下去,却见孙嬷嬷大声地“啊”了下,之后慌忙就要放开小阿宸。
顾穗儿见了,惊呼一声,和桂枝同时过去接。
总算有惊无险,两个女人把孩子给接住了。
孙嬷嬷捂住脸,连连后退,待放下手来后,只见指缝里竟然是斑斑血迹。
这边孩子抱住了,再看孙嬷嬷,孙嬷嬷脸上五条红印子,触目惊心。
孙嬷嬷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顾穗儿心惊,紧抱着自己的小阿宸,唯恐有人来抢。
她想起萧珩的话,萧珩说什么都不用管,只管拜见皇后就行,可是现在她家小阿宸挠了人家的脸,她……要不要管?
就在这时候,两个宫女出来了,其中一个皱眉问道:“是谁在外面吵吵嚷嚷,仔细惊扰了皇后娘娘。”
结果一眼看到孙嬷嬷,顿时惊得捂住了嘴巴。
……
经过这一闹腾,原本应该是小心翼翼拜见皇后娘娘就走的,如今却被留下来,成了个对簿公堂。
顾穗儿抱着阿宸跪在那里。
皇后没说让她起来,她也就不好起来。
按理说皇后是她的婆婆,确实也有资格让她跪。
可是她抱着孩子呢,小阿宸比寻常孩子更要胖乎软糯,跪在那里抱着孩子,实在是难受得紧,两个膝盖都生疼。
那孙嬷嬷也是跪在皇后面前的,她跪着哭,各种诉说自己的委屈,最后道:“老奴本也是好心,谁曾想竟遇到这等事。”
皇后淡淡地望着下面跪着的孙嬷嬷:“这是说,你被个不满周岁的小儿给挠了?”
孙嬷嬷脸上燥热,忙道:“也不是说小殿下不好,小殿下那么小,自然下手不知轻重。只是媵妃娘娘怕是不曾好生管教小殿下,才出了这档子事。”
皇后听闻,示意道:“顾媵妃,把小殿下抱过来,让本宫瞧瞧。”
顾穗儿怔了下,她看看皇后,再看看怀里的小阿宸。
小阿宸安静地躺在她怀里,正好奇地东张西望,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兴趣盎然。
“回禀皇后娘娘,小殿下性子烈,不喜外人抱,可别伤了皇后娘娘。”
小阿宸平时虽然脾气大,可却从未伤过人,如今一进宫就给孙嬷嬷来了个大花脸,顾穗儿觉得这可能是“认生。”
既是认生,还是不要给人抱了。
在场的也有几位世家夫人并女儿的,听到这话,其中就有一位笑着劝道:“既是皇后娘娘要看,媵妃娘娘还不抱过去让皇后娘娘看看?”
顾穗儿没法,只好上前。
想想也是,虽说皇后娘娘和萧珩没什么关系,可是萧珩是皇子,皇后娘娘是皇后,按照安嬷嬷的意思,萧珩也应该叫皇后娘娘为母后的。
这样一来,皇后娘娘就是小阿宸的奶奶。
人家当奶奶的看孙子,她怎么好不给看?
顾穗儿硬着头皮抱了小阿宸上前,凑到跟前后,还拍哄了下:“阿宸乖乖,让皇后娘娘瞧瞧。”
小阿宸抬起眼,纳闷地看向旁边的皇后。
皇后从顾穗儿手里接过来小阿宸。
一看之下,顿时皱了皱眉头。
萧珩的母亲,昔日安国公府的那位左家大小姐她是见过的,不但见过,还曾经在一处读书,算是熟悉得很。
她如今一看这小阿宸,顿时感觉出来了,眉眼间像萧珩,也就是像当年那位左家大小姐。
当下心里就不太舒坦。
她和左家大小姐当年颇为要好,这是不假,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左家大小姐出事,她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左家被平反了,皇上找不到左家大小姐的尸骨,却要给她立一个衣冠冢,说是要生不能同寝,死要同葬。
皇上要和左婉宁同葬,那她算什么?
“这孩子长得有福相。”心里那么想着,皇后却笑着说道,然后伸出手来,摸了摸阿宸的小脸蛋。
阿宸不给面子地别过脸去,还撅着小嘴儿,一脸的嫌弃。
皇后一愣,有些下不来台。
旁边坐着好几个诰命夫人呢,见了这情景,都有些尴尬,有的就上前打圆场:“孩子才八个多月,不懂事。”
那孙嬷嬷才被挠了一把,又不好告状说这小娃儿故意挠自己的,正觉心里存着恶气,如今见了,便故意道:“娘娘,这小殿下认生,怕是太过娇生惯养的缘故。”
皇后听了,点首,一时对顾穗儿道:“这孩子到底是皇家的血脉,总是要好生教养才是,不能像那乡间孩子一般不受管教。便是你出身低微,也该请了教养嬷嬷在身边,平时让他多出来见见世面。”
顾穗儿忙道:“是。”
皇后笑了笑,望着那像极了左婉宁的小娃儿,又道:“你若实在管不着,倒是不如赶明儿请示了皇上,留在宫里,让本宫照料着吧。”
顾穗儿听闻,一惊:“这可不行。”
皇后挑眉:“怎么,不舍得?”
顾穗儿点头:“是,不舍得。”
皇后顿时一愣。
她当了皇后这么多年,还没人这么和她说话过。
这让她怎么接啊?
旁边的孙嬷嬷笑着道:“慈母多败儿,老话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媵妃娘娘也忒妇人之仁了,仔细把个好好的小殿下宠坏了。”
她本来笑起来也算是和蔼可亲,只是如今脸上五道血印子,再咧嘴一笑,竟似夜叉一般分外狰狞。
周围几个夫人看了,心里惊骇不已,不过都忍住了,不敢言语。
皇后听着微微点头:“是,孙嬷嬷说得有理,媵妃,你把这孩子留在本宫身边,本宫——”
她的话也就是说到这里。
她怀里的小阿宸突然抬起小胖腿来。
小肥脚丫子直截了当地踢在了皇后的鼻子上。
小阿宸这么一踢后,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了。
顾穗儿是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好好的儿子,怎么进了宫就这么凶了。
皇后也是被踢得不能言语。
这小娃儿突然间就一个脚丫子踢过来,力气还挺大,直接竟然踢到了她鼻子上。
她半天反应过来了,赶紧摸了摸鼻子,流血了……
而旁边的人看着鼻子上流血的皇后,一时也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