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荞颇为得意地给闺女取了个别致的名字叫“娃娃”,孩子爸居然也觉得挺好,叫起来响亮又可爱。
二伯娘和杨妈妈起名起了这大半天,想想也觉得行,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杨妈妈回去跟杨爸一说,杨爸有意见了,合着你们好几个人废了大半天工夫,就选了这么个名字?
“叫娃娃,咱家姓杨,杨娃娃,洋娃娃……你们还真不怕让人家笑,自家人当小名儿叫叫还行,让外头那些人都这么叫?孙女儿长大要埋怨的。”
新上任的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再不出手,这些人就给他孙女叫洋娃娃了?
然而杨爸对自己起名的水平也实在没信心。看看他给俩儿子起的名字吧,老大新疆,老二边疆,闺女老三还差点叫“援疆”……于是杨爸跑去找一位喜欢研读周易的老友,也就是当初为冯荞和杨边疆选定结婚吉日的老周叔。
老周叔琢磨了一番说:“这孩子是黎明时出生的,生在三九严寒的大冷天,就叫杨曦可好?光明又温暖。”
杨爸自己不认得几个字,可听人家这么一说,绝对是好名字啊,乐呵呵拿着写着“曦”字的红纸条回来了,把儿子叫过去一通得意显摆。
“看看你们给孩子起的啥名儿,幸亏我找了个有文化的,你看看人家老周挑的这个字多好。”
杨边疆摸着鼻子讪笑。孩子妈起的名字,他真觉得挺好啊,又可爱又响亮,一对爹妈和孩子奶奶都已经乐颠颠这么叫了,哪里不好了?
不过听杨爸一转述,老周叔挑的这个曦字还真不错,杨边疆拿着红纸条看了半天,光这么看着都觉着这个字很有文化的样子。
杨曦,在村里一堆小姑娘花红柳绿的名字里头显得格外别致不俗,回去跟孩子妈一说,冯荞也觉得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娃娃”的小名儿已经叫上了,自家人叫着亲昵,就当自家人叫的小名儿,对外呢就说孩子叫杨曦,满了月去给孩子报户口,也就这么报了。登记户籍的小民警还夸了一句:“杨哥,你家闺女起了个好名字,有文化,不土气。”
话说杨边疆在镇上农具厂混了好几年,镇驻地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各单位的人也都脸熟认识,于是他在小民警的恭维声中,喜滋滋给小民警送了五个玫红色的红喜蛋——你夸我闺女名字好,我请你吃喜蛋。
闺女满月以后,杨边疆便开始对他妈有点意见了。
为了照顾好月子里的儿媳和孙女,杨妈妈这一个月里都住在这边,铺了小床陪冯荞睡在里屋,夜里娃娃一哭,杨妈妈就翻身起来,先看看尿了没,尿了赶紧换尿布,杨妈妈晚上把尿布搂在自己被窝里捂着,暖乎乎拿出来给孙女换上,然后交给冯荞喂奶。
因此杨边疆就被挤到了东屋。东屋里原本铺了一张小床,是给徒弟小武偶尔雨雪天留宿预备的,杨边疆.独自睡了一个月的小床。杨妈妈怕新手爹妈不会照顾小婴儿,主动帮着冯荞贴身照顾,他自然是赞同感激。
话说自从结婚后,他跟媳妇都没分开睡过一夜,已经够委屈的了,为了闺女也只能委屈着。而现在,看着媳妇满月后恢复得越发诱人的身材,他却每天晚上一个人睡冷被窝,杨边疆能不着急吗。
偏偏杨妈妈体贴不到儿子的小心思。儿媳才刚满月,娃娃还那么小,杨妈妈照顾婴儿得心应手,竟没有搬回去的意思,反正现在农闲时节,她大可以再帮着小夫妻照顾一阵子。
尤其气人的是冯荞对这种夫妻分房的状态也没意见,满月后获准自由行动了,便每天跟杨妈妈学习照顾小婴儿,过得不亦乐乎。
就这么一天天看着媳妇煎熬,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杨边疆怎么也按捺不住了。
他先是瞅着跟媳妇单独相处的时候,粘粘糊糊地跟媳妇装可怜:媳妇儿,我想回这屋,我也想搂着闺女睡。
冯荞惊讶脸:“她这么小,你会搂她?不行不行,我晚上搂孩子都小心翼翼的,睡觉都不敢放心睡,生怕把她捂着压着,你肯定不行。”
杨边疆摸摸鼻子,窘,一鼓作气往媳妇身边蹭蹭:“那我还想搂媳妇呢,我搂着你,你搂着娃,老婆孩子热炕头……”
“哎呦你就别添乱了。”冯荞瞪了他一眼,很没同情心地坏笑,“有脸你自己跟妈说?你还真不嫌丢人。”
杨边疆怎么跟他妈说?直接撵人,说妈你赶紧走吧我想搂媳妇了?杨妈妈一片好心,那么辛苦地帮他照顾媳妇和孩子,饶是他脸皮再厚也不行。
他的厚脸皮就只有对付媳妇才拿得出来。
这天晚饭时候,杨妈妈给冯荞炖了花生猪蹄汤,弄好了就招呼杨边疆吃饭。话说这阵子媳妇吃月子餐,剩了也不能扔啊,可也不能老让媳妇吃剩饭,杨妈妈便会让杨边疆吃。他一个大男人总是吃汤汤水水的月子餐也是够了。
杨边疆过来伸伸头,饭桌上净是些温和清淡的饭菜,猪蹄汤、蒜蓉炒菠菜、炖鸡蛋羹,还有软软的白馒头。虽然冯荞已经满月了,可是要喂奶不能吃辛辣刺激,基本还是月子餐的配置。加杨妈妈统共三口大人,又不值当做两样饭,杨边疆也就只能跟着媳妇吃这些了。
“妈,我今晚想吃点儿辣椒炒菜。”杨边疆笑,“要不你跟冯荞吃,我去隔壁跟我爸蹭一顿吧,我看你给他炒了麻辣豆腐。”
杨边疆找了个好借口,拎了一瓶酒,跑去隔壁找杨爸喝酒去了。杨爸说,你小子怎么想起来找我喝酒了?
“闲着也没事,来陪陪您。”杨边疆说,“爸,你看我妈去帮我们照顾娃娃,这段时间你一个人也挺冷清的,我妈也顾不上你。我这做儿子的心里真有点过意不去。
杨爸鼻子里哼了一声,只隔着一道墙,他每天跑去杨边疆那边院子,抱一抱孙女,帮老伴儿烧火劈柴杀鸡,吃的还是老伴儿做的饭,他哪里冷清了?
都是过来人,跟他耍这小心思。
这天晚上,杨妈妈把她给杨爸洗的衣裳叠好拿过来,转身想走,杨爸把老伴儿叫住了。
杨爸说:“娃娃都满月了,你是不是也该搬回来了?你看你都在那边住了一个多月了。”
杨妈妈:“我住那边,每天还给你洗衣做饭,又没缺你吃没少你喝,你唠叨我搬回来干啥呀。孩子小,冯荞夜里一个人照顾也累。”
杨爸:“你倒是光心疼儿媳妇去了,你就不心疼老头子,大冷的天我晚上没人暖脚呢。”
“哎呦你说你这个不着调的老货!”杨妈妈笑骂,“孙女小,他们小夫妻又是头一胎,我再帮着照顾一阵子。”
“那你就不心疼儿子一下?榆木疙瘩。”杨爸指着老伴儿数落,“再说老大家的教训你还没吸取?啥事你都包办操心,大豆到现在都是你帮他们养,养得他们两口子自己光想着依赖,自己立不起来。边疆他们小夫妻俩又不是笨蛋,人家自己能生自己就能养好。人家小夫小妻的,你少赖在那儿碍眼。”
杨妈妈于是搬了回去,临走时还各种不放心,嘱咐这嘱咐那,杨边疆跟在他妈后头,一一点头答应着,就差没写个保证书,保证把他闺女伺候好了。
送走杨妈妈,杨边疆关上门回到屋里感慨,真心不容易呀,媳妇和娃终于还给他了。
成功要回媳妇和娃的杨边疆却被媳妇安排睡小床,杨妈妈之前铺在屋里的小床归他了。这次他没敢提意见,他其实自己也怕,怕自己睡觉不老实,冻着媳妇或者压着孩子。
于是某人只好挨在一边看着媳妇给娃喂奶,某个白嫩丰满的东西让他有种坐立不安之感。
好容易闺女吃饱喝足了,换上干净温热的尿布,伺候舒服的小婴儿睡熟了,某人赶紧去被窝里偷媳妇,从对面大床偷偷抱到自己小床上。
之前没抱到怀里还好,这会儿一碰到媳妇温软的身体,顿时一种想爆炸的感觉。
那就爆炸吧,想想他都憋了多久了。
使劲疯,拼命疯,火山爆发地疯。小夫妻许久不曾了,身心都是深深的饥渴,于是每一个细胞都兴奋着,久旱逢甘霖的酣畅。
然后亲热完了,还得偷偷给人家还回去。某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哀怨着,把媳妇还回大床。看着被窝里睡得香甜的小婴儿,真心觉得不容易。养个娃容易吗,自己媳妇,想多搂一会儿都不行。
碰巧了哪回正在兴头上呢,那边娃娃醒了一声啼哭,媳妇二话不说推开他就溜了。
闺女啊,当你爸容易吗。
☆☆☆☆☆☆☆☆
杨边疆在娃娃四个多月的时候才得以回到大床,实现了他“一边搂着媳妇、一边搂着娃”的理想抱负。
小夫妻把婴儿照顾得很好。杨边疆虽说自认为粗手笨脚,可夜间孩子要是哭闹,他保证赶紧起来抱着哄,两间屋子他来回转悠着哄。冯荞这个新手妈妈每天夜里要喂几遍奶,换几遍尿布,夜间哄孩子的任务也就留给杨边疆了。就这样,冯荞还总觉得觉不够睡,一天到晚照顾小婴儿,也是够辛苦的。
好在这孩子也不怎么闹,好带,小夫妻俩完全能对付。
杨妈妈每天也会过来帮把手,洗个尿布啥的,冯荞收拾完屋子,过来帮着婆婆把尿布一块一块往绳子上晾,杨边疆便抱着娃娃在院子里溜达,让她看树上新开的桃花,还有树下一群毛茸茸的小雏鸡。
已经是阳春三月,天气一天天暖和,娃娃也能翻身了,逗一逗还会笑出两个小酒窝。这时候小脸蛋已经看得分明了,娃娃长得主要随了妈妈,五官精致明媚,眉眼却有几分随爸爸,便比她那个美丽俊俏的妈妈更添了几分英气。
可是杨边疆也不得不承认,闺女一笑那两个酒窝儿,还真随了姑姑兰江。你说咱这么胖乎乎肉嘟嘟的小脸蛋,笑出酒窝来容易吗。
杨妈妈抱孙女出去玩,村里人看了便纷纷说,这孩子可真会长,专挑你们一家人的优点随,活脱脱一个小美人胚子。
开春后,杨边疆恢复了做木工活,平时白天便很少在家,杨妈妈田里的活也开始忙,娃娃便主要由冯荞自己带。杨边疆晚上收工回来,便急着洗手抱闺女,一边体贴地问媳妇:“今天闹没闹?媳妇累了吧?”
“没闹,就是我上个茅厕的工夫,她自己在床上一连翻几个身,我要是再不回来,怕是要掉下床摔了。”
“哎呦,那可不行。”杨边疆立刻警觉,“明天抽点儿工夫,赶紧给她做个带围栏的小床。”
他自己就是做木匠的,冯荞做饭,杨边疆立刻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木工专用的扁铅笔画了个设计图,第二天一早徒弟小武来,杨边疆已经动手在做了,小武问师父干啥,原来是急着给小师妹做小床呀,赶紧乐颠颠来帮忙。
大清早完成了一部分工序,杨边疆带着小武去做活儿。他们当天给一户嫁女儿的人家打嫁妆,晚上便稍稍收工早一点回来,天黑开亮院子里的门灯继续干,赶在当晚把闺女的小床做出来了。
很漂亮的围栏小童床,没刷油漆,就用结实的水杉木做了个实木小床,边角用雕花的手推刨子做成圆角,还拿细砂纸把里里外外仔细打磨了一遍,弄得十分光滑。
冯荞铺上小被子,把娃娃往里头一放,哈,这下子不怕她翻身掉下床了。
天暖和了,小娃娃穿得轻便了,躺在小床上便抱着脚丫子啃,小孩子的柔韧性可真好。
小武蹲那儿研究了一会儿,笑着问冯荞:“师娘,她怎么一直抱着左脚吃啊?”
“有时候也吃右脚。”冯荞随口说。
“吃左脚比较多,我看她很少吃右脚。”小武嬉笑。
“大概她觉着左脚味道更好吃吧。”当爸的很不像话地调侃闺女,小武听了噗哈哈哈笑得捂肚子。
杨边疆也蹲下来,看着小床上的闺女,鹅黄小被子上的娃娃漂亮得像画片儿,穿着大红色平绒布的手工小夹袄,抱着一只肉乎乎小馒头一样的小脚丫,啃呀啃呀吃得真香。
可惜当时没相机,不然杨边疆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长大了给闺女看——看,看看,你小时候整天啃自己的脚丫子。哈哈!
杨边疆伸手把那胖嘟嘟的小脚丫拉出来,拿起一旁的纱布给闺女擦擦口水,小娃娃挥舞着小胳膊小腿看看爸爸,也不生气,腿一翘手一扳,又把脚丫塞嘴里了。
继续吃。
空出的右脚丫还动呀动呀,伸呀伸呀,怡然自得地舒展着,杨边疆干脆把她右脚丫握住,在那圆溜溜小珍珠似的脚趾头轻轻咬了一口,小娃娃咯咯一笑,赶紧把小胖腿缩回去了。
“吃饭了。”冯荞叫了一声,专心研究娃娃的师徒俩才起身去洗手吃饭。
冯荞把一盘包心菜炒肉放在饭桌上,走过来看看娃娃,再拍拍结实漂亮的小床,刚做出来,还散发着木材的清香,冯荞笑笑说:“这个小床实用,样子也好看。你要是多做几个,刷上油漆放到城里卖,卖贵点儿也一准有人买。”
小财迷!杨边疆笑,媳妇似乎啥事都能跟钱联想到一块儿去。他给自家闺女做的小床,父爱出品,精工细作,每一个边角都仔细打磨过的,当然不能差了。至于拿出去卖,目前他还没想过,他手上接的活儿还干不完呢。
不过冯荞想过的带锯房,他已经开始筹划了。
小两口想到一处去了,方圆几十里,就只有农具厂有一台带锯,使用不方便不说,关键是技术也成问题,原本他和师兄辞职后人手就不行,师父养伤几个月厂里更加懈怠了。他每次去解木料,都要自己画出开锯的墨线,亲自跟着去监工,就怕别人一不小心把木料锯糟蹋了。
这正是他们立足的好时机。长远利益,他们自己也需要一个带锯房。
早在之前他就有这想法,可当时忙着照顾媳妇生孩子,便没顾上。而现在,闺女都四个多月了,一切走上正轨,冯荞在家带带孩子,他除了偶尔下田干点儿庄稼活,便把精力都花在做木工活挣钱上。
开带锯的计划这会子正该进行,杨边疆把想法给李师哥一说,李师哥双手赞成。
只是相对于杨边疆,养了两个儿子的师哥囊中羞涩,师嫂这几年带着俩孩子啥事也干不了,没法挣钱,师哥一个人挣钱养家,他手里就没什么积蓄。
这一点他比不了师弟。杨边疆婚后这几年夫妻俩齐心协力,又都是能干会挣钱的人,冯荞持家有方,就连怀孕期间辞了工,她的鸡鸭和猪也都能给她挣钱,杨边疆辞职后收入更高,小家庭是颇有些积蓄的。
师哥说:“这样,边疆你出大头,我没钱就出个小头,我给你小子打工,咱们怎么也要把带锯房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