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着身躯依靠城墙,盯着手里的花汁,忽而骂了声,“草。”
佣人怔住,往日站于贵族阶层的先生突如其来一句脏话,邪佞凛凛。 风发得不像话。 伸手,佣人连忙给他递帕子。 手机已经拨通林烟的号码。 好一会儿她才接,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 闵行洲面不改色,“吃午餐。”
林烟在法里奥夫妇的农场挤牛奶,吃奶的劲儿都用上,对着手机,“我在挤奶。”
闵行洲听出动静,眉心微动,“怎么挤。”
怎么挤… 他一本正经,林烟回想昨夜,手指悄然紧张,奶牛的牛奶就泄了出来,滋滋染在她毛衣袖口,又腥又白,慌得她‘啊哈——’两声。 她底气都没了,“我….我就这样挤。”
闵行洲人淡,“谁教你用蛮力挤奶。”
站她边上帮忙拿手机的袁左有些不敢呼吸,他教的。 林烟丝毫不客气,“袁左教的。”
袁左余光瞄了瞄林烟,不带这么玩儿的。 她还在使劲,不是她笨,闵行洲懂,她纯粹是心里堵,不痛快,明知道这样挤牛奶不对,她只是想发泄。 “生气了?”
林烟摘下橡皮手套,“你有没有安排。”
闵行洲手肘弯曲搭在城墙,瞧了眼那朵糜烂的蔷薇,“没安排。”
林烟从袁左手机接过手机,“也生气了。”
闵行洲骂了她一句,“回家。”
林烟垂下眼睛,还想尝尝法里奥夫妇的烤蛋糕,“玩够再回。”
“你给袁左涨工资。”
他声音极其沉。
林烟对着听筒轻轻地,“气什么,吃蛋糕吗,给你带。”那边挂了电话。 林烟啧了长长一声,把手机还给袁左,“你太容易叛变,七爷瞧不上你了,彻底把你交给我了。”
袁左无话可说,分明是七爷自己说过,他是林烟小姐的人。 法里奥夫妇最终亲自教林烟挤奶。 正玩的愉快,林烟站起身时,看到易利顷迎面走来。 水泥路边停了几辆车。 林烟客气打招呼,“易先生。”
他笑,靠近时,身上隐隐传来酒精的味道。 他好爱喝酒的。 法里奥夫妇以为是林烟的朋友,一同邀请进屋里吃午餐。 都是烤面包,烤肉。 席间易利顷都很安静,林烟总感觉他跑到这里来见她,是有事的。 林烟咬了一口面包,问对面人。 “尤璇的事,是我,我有意试一试。”
易利顷默了会儿,终究不想隐瞒,怕误会太深,他再卑劣也不会从中作梗让那段感情再次岌岌可危。
“我知道找上尤璇这种行为很愚蠢,假设有用,哪怕机会非常渺茫,我也不至于看着你强行戴助听器。”林烟有多不喜欢助听器?第一次戴就摔裂了。 他想试,所以找上尤璇,可惜尤璇也不肯。 林烟更加不肯。 这两个女人之间横亘着一个闵行洲。 算情敌了。 闵行洲和林烟之间,尤璇两个字永远是矛盾爆发点,谁也不敢碰。 林烟,“别担心我了,这样也挺好。”
易利顷再问,“那你愿意来吗,是我,我想让你一试。”
不管有没有用,试了再说,他是这样想。 找一百个尤璇都行。 他永远记得云城山区陪她度过黑暗日子的林烟,默默陪着他照顾念念。 不愿意看到娇滴滴的姑娘被迫挂上“残疾”两个字。 “尤璇肯?”
林烟问。
易利顷扭头看着林烟,“她不肯,是我骗她来科隆。”林烟笑出声,“易先生,消停点,我不会见她的。”
怎么消停。 她的听力真的没机会了,花了那么多钱来治疗,该搞的高科技都被闵行洲试了个遍,都无用。 “林烟。”
“嗯?”
易利顷出声温柔,“会好的,作为朋友,我再想想其它办法。”
林烟不愿意接受易利顷这种无条件的好,再多也不要,她心里有愧,“不想了。”
他嗯。 她不怪易利顷,她也不愿意大家都陪着她想办法瞎担心。 林烟摩挲手里的助听器,可真的要用一辈子吗,她也不甘心的。 林烟玩到晚上才回家,一进门就戴上助听器。 独自坐在长桌前用餐的男人,慢条斯理拿巾帕拭手,轻睨林烟一眼,一副兴师问罪的脾气。 林烟挨在楼梯口,好一会儿走过去,“我冤枉你了?”
他撩起眼皮,“你不冤枉?”
好吧。 “气消了?”
林烟侧过身,“消了。”
闵行洲盯着林烟,“吃饭。”
林烟在农场吃过,这会儿被闵行洲死死看住,不敢轻举妄动,走过去,坐下,吃了几口点心。 闵行洲收起手机,“好与不好,我不会强迫逼你痊愈。”
那天,闵行洲没想过在科隆遇到尤璇。 本是陪林烟出来挑胡萝卜。 下着毛毛细雨。 他揽住她的腰,单手撑伞。 一阵玫瑰香袭来,尤璇就这么伫立在她们面前。 三个人同时停下脚步,遥遥相对。 在林烟腰间的男人手指微微蜷缩。 林烟摘下听耳器,“聊聊吧,她看起来挺想和你说话,你们的事我不参与,感情里,我就是一个后到的。”
闵行洲再看林烟时,她完全听不见了,手有些不安分的勾住闵行洲的小拇指。 不乐意给他跑掉。 尤璇目光投向那两根手指头,再看男人从容尊贵的西服,总会有女人替他整理干净。 多高贵的男人,前赴后继的女人扑上去,都不抵林烟在他面前脱一件衣服。 尤璇情不自禁地想,他们住在城堡里究竟多恩爱,能把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哄出来挑萝卜喂兔子。 这两个有够恶趣味的。 好一会儿,尤璇笑着收回目光,“没想到一年过去,我们是这样的方式见面。”
闵行洲哑声,“来做什么。”
“不会以为我来闹事吧。”
尤璇镇定自若扬起眉,“易利顷骗我来的。”
闵行洲觉得幼稚且无趣,“有意思么。”
怎么没有呢,尤璇想。 “要结婚?”
闵行洲嗓音低沉,“是。”
“要娶她?”
“是。”
“爱她?”
“是。”
每回都是‘是’字,尤璇轻笑了声,“我怎么感觉你在可怜她的遭遇。”
“需要我可怜的女人何其多。”
闵行洲凝视尤璇两秒,他眉目浓沉,眼眸总带起慵懒的兴味,“都要可怜的话,我后院估计养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