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愣住了:“什么,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你才见过一两次的异族人?”
他强行留下银狐是为了给女儿留多一条后路,好方便他和女儿商量事情。
可是他并没有真想让女儿嫁给一介商贾,尤其是还跟东厂有关系的商贾。
虽然明元朗来信,隐晦地说东厂这边,让他们不必担心,有明妃娘娘在,那位督主大人就不会成他们需要担心的问题。
可是,他怎么能让女儿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商人?
说不定那些钱都是苍乔的,和银狐没有半毛钱关系,银狐不过是个探子而已。
“我会跟银狐商量好……就先定亲,把这消息放出去,打消了太子的念想,以后再退亲。”
徐秀逸想了想道。
徐大人摸着胡子,眉心微拧:“可是……银狐一个商人,是男人自然无所谓,但只怕有碍于你的名声。”
何况银狐还只是个商人,士农工商,商人最有钱,却地位最低。
大理寺卿唯一的嫡女和商人定亲,加上众目睽睽下,银狐为了救女儿,与女儿有了亲密的行为。
一旦退亲对徐秀逸的名声影响太大了。
说白了,女儿别说要嫁给高门大户,就是普通清流士林人家,都不会愿意迎娶她。
不是远远地嫁到外地,就是只能绞了头发出家……
这么一想,徐大人就忍不住心如刀绞,自己一个好好的女儿就这么被祸害了!
“囡囡啊——那该死的太子,真是和他爹一样都是王八蛋!!”
徐大人越想越心塞,拿袖子一把盖在脸上,忍不住骂了脏话,都快哭了。
徐秀逸:“父亲……慎言。”
她爹又快哭了,嗯,她爹别看这平时高冷又板正严厉,人人畏惧、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卿。
谁能想到私下是在朝廷里受了委屈,会抱着她娘掉泪的……老可爱。
全家就她娘见过她爹哭,哦,不,有一次她小时候在娘那里贪玩钻了床底。
结果看见她爹下朝回来,抱着她娘亲的腰一边哭一边骂自己同僚……不要脸,欺负人,他要半夜穿了夜行衣,拿剑偷偷去砍人。
从此……颠覆了老爹在心里威严高冷的读书人形象。
她轻吸一口气:“爹爹,我真的没关系,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就能庇护我一世。”
其实,她真的觉得没关系,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想嫁人。
尤其是看见太子的嘴脸之后,更不想嫁人了。
这世上男子高贵的、低贱的、无非如此,男子宠爱女子多的是,可这种宠爱太轻浮。
爹爹这样会尊重娘亲的男人,世无其二。
可自打她及笄后,求亲的世家大族都要踏破门槛了。
所以,银狐为了救她做出那些世人看来惊世骇俗的事情,她虽然浑身不自在。
但一想到能借机把自己从世家贵族们心里的“未来优秀当家主母”“优秀儿媳”的身份摘出去,她就觉得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徐秀逸的指尖不自觉地抚摸上自己的唇,那银眼狐狸吹气那么用力做什么,真是……
徐秀逸终究是个从未与男人有过任何接触的少女,忍不住红了小脸,赶紧低头下去,浑身发紧地捏住了手里的杯子。
徐大人看着自己女儿的手微微发抖,只以为自己的小闺女在难受,越发心疼。
“囡囡不怕啊,我徐家的女儿就是最好的,等这事儿过后,以后爹爹给你招赘,有爹娘和你哥哥们在一天,就没人能欺负你!”
徐大人拍着女儿的肩膀,下定了决心。
养女儿一辈子又怎么样!他养得起!
当初长子就舍不得让小妹出嫁,提过要招赘的事情,结果被他骂了一顿,现在想来,还是得拿出个章程来,把女儿在家留一辈子!
徐秀逸一时间有点无言以对,爹爹总想要给她塞男人怎么办呐?
她放下姜茶杯子,揉了揉眉心:“爹爹,这事儿还远着,咱们先解决银狐和我的婚事,我怕他未必会同意与我定亲。”
徐大人一愣,眉目一冷:“那可由不得他,就算他是东厂的人,为父也有的是办法。”
徐秀逸沉默,她当然相信爹爹的手段是厉害的。
可是银狐怎么样都救了她,而且看得出他很讨厌别人以权势压人。
就算最后真的逼得他和自己定亲,万一他口无遮拦的,反倒是坏事。
“爹爹,请让女儿先跟他说说,可以么?”徐秀逸开始决定自己试试。
徐大人蹙眉:“哪里有女孩儿自己去跟男子提亲的?”
徐秀逸无奈:“爹爹,我们不是去提亲,是去请他合作,说白了就是谈生意。”
他们只是打算假装和银狐定亲,并且把昨晚银狐救了她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太子娶她就是图她的名声和父亲的势力,可陛下不会允许太子娶一个大庭广众被其他男人“又亲又摸”过的女人。
明姐姐那样的女子,是特例中的特例,结果不也被迫冥婚么?
徐大人看着女儿坚定的表情,只能摸着胡子,叹气:“行吧,你去吧。”
自己这个女儿就是太有主见了,女儿肖似父亲,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么优秀呢。
……
银狐被人带到了一处精巧的书房,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儿的地方。
山水画、鎏金八角熏香炉、紫檀雕花镶嵌螺钿的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有沉香砚、大肚细口白玉瓶上插着时令的鲜花……
“银狐公子。”徐秀逸亲自端着茶进来。
银狐看见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般的贵族女子撞到车厢,掉进水里,溺水之后不病也被吓得要晕,徐小姐倒是像只蚂蚱一样活蹦乱跳,叫人惊讶,有内力修为就是不一样。”
“像只蚂蚱一样活蹦乱跳”的徐秀逸忍了忍,微笑着为他倒茶:“银狐公子说笑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身体不好,大夫教了我些强身健体的五禽戏。”
她顿了顿,捧上茶:“我是来为之前划伤您道歉的。”
银狐接过香气四溢的茶杯,瞧了一眼她胸口:“你胸部疼不疼,我按的时候力气挺大的。”
徐秀逸脸色变了变,实在忍不住想骂人,银狐却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做胸口按压时,很容易把肋骨压断,你如果胸部还疼,最好找个大夫看看。”
徐秀逸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摸了摸自己胸口,忽然对上银狐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尴尬。
她咬着牙放下手:“我有事想跟您商量,希望您能帮个忙。”
银狐挑眉,翘着二郎腿坐下来:“哦,什么事儿,能让徐大小姐求人啊?”。
她僵了僵,勉强扯了扯唇角:“多谢银公子关心,我会找人看看的,我是有事想与
徐秀逸终究是大家闺秀出身,实在看不惯他那吊儿郎当,坐没坐相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微笑:“银狐公子有兴趣跟我定亲吗?”
银狐一愣,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随后哂笑:“怎么,想拿我当挡箭牌,不想嫁给太子?”
“我不想嫁给任何人,尤其是太子那种人。”徐秀逸干脆地道。
她看得出来,这只银眼狐狸不喜欢别人说话绕圈子,中原贵族仕宦之间那套东西,他这里行不通,还会徒惹口舌是非。
银狐托着腮,上下打量着徐秀逸,不说话。
就在徐秀逸被他看得发毛,甚至觉得他不会答应的时候。
银狐忽然勾起尖尖的眼尾,似笑非笑地道:“可以啊,但是我一时间没有想到什么条件,那就……你答应我三件事,当然,在你和徐家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徐秀逸沉默了一会:“好,我答应你。”
银狐懒洋洋地道:“我是个商人,只信书面文字契书。”
徐秀逸想了想,提笔写下了契书一份,交给他。
银狐看了看,将契书收好。
他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僵硬,低头在她手背上亲吻了一下,挑眉痞笑——
“好了,我亲爱的未婚妻,你我什么时候开始定亲呢?”
……
一只飞鹰扑棱棱地跳在马车顶上,不耐烦地拍着翅膀。
马车厢里,一只素白的手,从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肋下伸出去,拽着他腰带使劲往后扯。
女子被什么东西堵住嘴,拼力闷闷地道:“小白在车顶上,已经好一会了,你别搞了,快点去看看京城有什么消息过来!”
苍乔心情不佳地又轻咬了下她被自己亲得微微发肿的唇瓣,才撑着身体,慢条斯理地起身:“快到京城了,能有什么事儿?”
啧,他批折子批累了,亲近一下他的小娘娘,都有那么多不识趣的牲口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