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是好好地吃药把身体养好吧,别操心那么多,齐掌刑。”
斗宿叹了口气,把药碗端过来,放在小齐子面前。
小齐子看着黑漆漆的药,倒影出自己的脸,不免眉心拧了拧,越发的自我厌弃——
“如果不是我学艺不精,当初在山里就不该救不下人,也不该受那么重的伤,现在只能躺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殿下冲锋陷阵。”
他是殿下的心腹,谁见过心腹在主君最需要的时候不在身边的?
和公公在西北一路为殿下坐镇、调度,银狐都在京城厮杀,自己却在病床上躺尸。
斗宿见状,忍不住道:“您何必如此自苦,老军医说了这对您的病情和身体的康复没有一点好处,如果叫殿下知道了,岂不是更给他老人家添烦恼。”
小齐子沉默了一会,心中恹恹的,可也知道斗宿说得对,他得早点好起来才能回到殿下身边,
也才能远离阳廷城。
他苏醒来那么长时间了,也一点都不敢去见春明。
他害怕像在昏迷时的那些梦里一样,看见她痛恨他的眼神,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救回周如故。
更害怕她冲着他绝望地掉眼泪,让他心如刀绞。
若是如此,不如早早离开阳廷,去为殿下效力。
待殿下和大小姐大业已成后,他再去负荆请罪,任由春和处置。
“他不喝就不要喝了,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一道幽柔的女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小齐子一愣,冷着脸看向斗宿:“谁让你把人放进院子的……”
“怎么,现在已经厌恶我厌恶到不许我踏进你院子一步么?”春和扶着女卫的手,提着裙子走了进来。
斗宿一脸无辜地朝着小齐子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忙起来就忘了叫人看门了。”
他可看不得这位颇有主君之风的掌刑萎靡不振的样子。
“你……”小齐子简直要被斗宿气死,森冷地瞪着他。
这帮崽子是忘了为什么他的职位是掌刑了吧?
斗宿假装没看见,转身就溜走了。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哦,不,是病骨支离的掌刑没一点威慑力。
春和走到了他面前,冷冷地道:“你学谁不好,学你家的爷那别别扭扭,有时候还自怨自艾的幽怨样子做什么,你家爷有离魂症,你又没有。”
小齐子噎了一噎。
当着他的面吐槽他誓死效忠的主君,合适吗?
偏偏还一字一句都吐槽对了地方。
他最终还是垂下眸子,低唤了一声:“春和……”
他顿了顿,却还是说不出口那句——对不起。
因为这会让他想起周如故的事情,也会想起自己愧对她的承诺。
更因为,现在春和还在坐月子,阖府上下都把周如故战死的事情瞒得死死的。
她身体在生孩子的时候受损了,大家都怕她哀痛过度出什么事。
尸体都想办法用存储的冰动起来了。
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见春和,自己本该是最善于伪装的人。
可在春和面前,他装不出来,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泄漏了所有的情绪,引起她的怀疑。
春和姐姐是那样细腻敏感的女子。
也不知道殿下当初是怎么能在大小姐面前游刃有余地切换好几个身份。
殿下身边的人说自己有殿下之风,如今看来,他比主子爷差太远太远了。
小齐子闭了闭眼,有些疲倦地躺回去:“春和,我的伤势太重了,身体不舒服也就罢了,不能为殿下效力,实在叫我不安心,不是不让你探望,而是心里太累。”
说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猛地看向春和身边的女卫,冰冷的眼眸里带着嗔怒——
“你们怎么能让春和就这么出来,她还在坐月子,不能见风!”
那女卫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略略垂下眼。
倒是春和看向小齐子,挑眉:“怎么,终于用愿意正眼看我了?”
小齐子看着面前一身烟色宽松衣裙却衬托得她清秀面容愈发雪白清丽的女子。
生了孩子之后,春和丰腴了不少,却并不胖,只是也越发显得有了女人味。
似乎桃子熟了一般,别有一番妩媚的风韵。
“生了孩子,春和倒是更好看了。”小齐子扯扯唇角,露出一点真心的笑来。
他只能东拉西扯些与春和身上有关的真实东西,比如真心夸赞一下她,也许一会再提提孩子。
他真的很怕她问到周如故的事情。
撒谎么……如果今天撒谎了,她回头会更恨他吧。
春和淡淡地一下,抚了下发髻:“当然好看了,我生孩子有军医、奶娘、众多女卫们精心照顾,连孩子原本都不用我自己来喂养,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亲自喂孩子。"
虽然大户人家,确实没有什么女主人要亲自喂孩子的。
但这也是她坐月子唯一需要干的事儿了,孩子哭了也不用抱,母子二人吃喝拉撒全部都有人伺候,连脚趾甲都有人帮春和剪。
"而且老军医和城中妇科圣手大夫好汤好药地伺候着,我不但伤势好的快,大约也养出些所谓的贵气了吧,毕竟普通人哪里有我生孩子坐月子的这样待遇,尿布都要洗烂手了。"
春和似有些自嘲地哂笑一声。
胖了一小圈的面孔,看起来反而明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