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迈,圣体虚弱,几日前的一个夜里宣了太医,次日便诏令太子监国,替他决策朝中大小事务。
此诏一宣,太子麻溜儿的带着姬妾从别宫赶回了皇城。
这些年太子虽一直临朝听政,但手中并未实权,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深怕弄丢了,行事倒是小心谨慎起来。
不过没几日,他便发现,皇帝是真的没有再干涉他的举措,朝中臣工们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心中不由得狂喜,绷紧的心弦也松快了,现又开始故态复萌。
前儿寻了由头训斥了陆修元,命他在奉承宫内闭门思过。
没想到陆修元竟未反驳,十分顺从。
太子憋屈了多年,头一次享受到了权利的快意,飘飘然的有些忘乎所以。
东宫内
陈氏带着柔笑,进了太子书房。
书房内太子正搂着一位貌美年轻的侍女调笑,陈氏的忽然出现,太子脸上闪过惊慌。
陈氏瞥见他油腻的表情,眼皮子颤了颤,压下反胃的冲动,依旧是温柔贤淑的样子:“是妾身来的不是时候,殿下先忙,妾身先回去,过会儿再来。”
太子忙推开身上的侍女,皱眉看着侍女:“你出去。”
侍女一脸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扭着腰出去了,路过陈氏时,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陈氏默默地攥紧了手指,自从陈正道出事后,她在宫中的威望也不复从前,如今连个什么品阶都没有的侍女都敢仗着太子喜欢爬到她头上了!
太子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过来拉陈氏:“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快坐,快坐。”
闻着他身上的胭脂味,陈氏眼底一片冰冷,面上却是柔柔地勾起嘴角:“殿下也真是的,若喜欢这个妹妹,知会妾身一声,妾身抬了她位分不久好了,妾身又不是个容不得人的。”
陈氏进宫后温柔小意,进退有度,所以才能盛宠不衰,甚至被扶持为太子继妃,但偶尔碰见太子宠爱旁人,也会拈酸吃醋,说些酸话,不过每次都拿捏得当,哄得太子心花怒放。
但这次竟然半点儿怨言都没有,太子惊奇的看着她。
陈氏嗔笑:“殿下如今不比以往了,抬个姬妾又何妨,难不成那些个御史还敢上折子说殿下贪念女色?何必再书房偷偷摸摸的。”
太子楞了一下,讪笑过后,脸上慢慢地露出得意。心中想对啊!不过一个侍女,便是抬七八个姬妾如今也没人敢反对。
“爱妃说的是!爱妃放心,不管这后宫多少人,你依旧是最得我欢喜的一个。”
陈氏听到他的话,娇羞一笑,打量着他的神色,忽然叹息道:“妾身许久未见殿下这么开心了,这些年殿下在朝中委屈了。”
陈氏的话戳着太子的心窝子,太子搂着她,觉得她甚是懂他。
“殿下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妾身希望殿下能永远如此。”陈氏细声道。
“不许胡说,父皇还在呢。”太子眼眸一闪,虽是呵斥但语气没有凶意。
陈氏装作委屈地道:“妾身说的都是实话,便是殿下生气,妾身也是要说的。”
太子不由得烦躁起来,如今再让他过看他父亲脸色的日子,他可不愿意。
储君储君,虽然是君,前头可还有个储字呢!
更何况他心里清楚,他父皇更满意他的那个好儿子。
若是父皇的病永远好不起来……
太子呼吸猛地粗重起来。
见此陈氏笑容越发的灿烂。
太子忙摇头把这个想法从心中驱除掉,不过这种子在心底埋下可不容易再消散,太子不由得琢磨,他会这样想父皇,陆修元是不是也会这样咒他!
原本得意忘形的太子开始恐慌起来,时常半夜起来,坐在床沿上唉声叹气,深怕一觉醒来,手中的权利被人夺走。
陈氏披着衣服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殿下……”
太子回头。
三更鼓敲过,太子摇头:“我自小与他不对付,他岂会心甘情愿帮我。”
“殿下拿出诚意,许他想要的,换取我们想要的,”陈氏道,“例如摄政王之位。”
“不行,不行!”太子不乐意给康王这么大的权利,不想再受人掣肘。
“殿下不必如此担心,届时事成之后,殿下是那九五之尊,拿捏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陈氏柔声蛊惑道。
太子如今已经疯魔了,便是陈氏说出与她素来形象不符合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他满心都是皇位。
“我去给他写密信。”
陈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自以为自己真的掌握了主动权,将太子和康王玩在鼓掌之中。
看着太子肥硕的背影,得意又不屑地笑了笑。
·
陆修元按理该待在宫中思过,但这会儿他的身影却出现在奉宸宫宫门口,扶着姜杏之上了马车。
“我们这样不会不好吧!”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做坏事,姜杏之有些心虚。
陆修元让她安心地坐好。
见陆修元毫无闭门思过的自觉,姜杏之抿抿唇,心道算了,不管怎么样都有他顶着呢!随后便坦然了,等他坐下后,靠过去:“道长还没有说要带我去哪儿呢?”
陆修元笑容神秘:“别着急,过会儿就会知道了。”
姜杏之玩着他的手指,好奇心越来越重。
马车出了皇城,直奔安上门,距城门一里之处停下。
姜杏之掀了窗帘,看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倒也不失乐趣。
直到一辆马车慢慢地停下,挡住了姜杏之的视线。
姜杏之“咦”了一声,陆修元已经牵起她的手:“来了。”
姜杏之正疑惑坐着呢,前面的马车上就跳下来个小郎,约莫十岁左右,分明就是许久未见的子晋。
不知道为什么,姜杏之瞧见子晋忽然莫名感觉到害羞,悄悄地把小手从陆修元手掌中挣脱出来。
子晋瞧她也觉得新奇,严肃的小脸上,眼睛咕噜噜地灵巧地转着,一会儿看着姜杏之,一会儿再看看陆修元。
陆修元眉眼间露了笑意,垂着的大掌又把姜杏之的小手牢牢地攥到掌心。
子晋身后,他的父亲高衍扬声:“子晋不会唤人了?”
姜杏之闻声看向落后他们一步的高衍和他的妻子,高衍今年不过三十,他的妻子比他小几岁,一个相貌风流俊俏,一个高挑妩媚,实在相配。
姜杏之只瞧了一眼,便看出陆修元与高小舅舅是有几分相像的,不过也不难怪,陆修元长得不像太子,自然就像高家的人了。
子晋回神,小脸闪过飘红:“道……表哥,表嫂。”
姜杏之看他别扭,解了腰间的小荷包递给他,眼睛柔和亮丽,暗示地看着荷包,眨眨眼。
在岱宗观时,姜杏之就这样每日带好吃的果脯给他吃的。
子晋舔了一下嘴巴,仿佛可以闻到酸甜的果脯味,红着脸,接了过来,嘴里小声谢她:“谢表嫂。”
姜杏之听他叫她表嫂,耳根也是红红的。
子晋收好她的荷包,从袖兜里掏了一个用桑皮纸抱起来的巴掌大的东西,塞到她手心,礼尚往来。
子晋这一年个子窜得高,瞧着比姜杏之矮不了多少,他待着陆修元身边好几年,又一贯的喜欢学陆修元扮老成,要是不论心性,他瞧着比他年纪大了几岁。
姜杏之出门不知道陆修元要带她来接人,所没有刻意装扮,身材娇小穿着嫩黄色的绸缎薄袄,不施粉黛的小脸显得格外俏嫩。
两人瞧着就像是在学堂中交换零嘴儿的稚嫩的少年人。
而陆修元这一世虽然才二十有二,但他素来行事沉稳,看起来又是温和疏离的模样,何况上辈子他坐拥天下,平日里刻意收敛气势,但通身的气派岂是一般皇子皇孙能有的,所以在同龄人中显得格外成熟。
高衍挑眉打趣地看着陆修元,眼眸下撇,在陆修元宝贝般地牵着姜杏之手的大掌上停了一下,抬眸与陆修元眼神交锋,颇有一种陆修元老牛吃嫩草的意味在。
陆修元嘴角微扯,带着她的小娇妻问候,声音温柔:“杏之,这是舅舅,舅母。”
他的小娇妻,姜杏之把目光从子晋身上收回来,软声问候。
高衍头一次看到陆修元这样的神态,一边觉得新奇,一边觉得好笑,忍不住捂着肚子,闷声笑起来。
姜杏之微楞,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小心翼翼地瞅着笑得停不下来的高衍。
高衍的妻子,钟明珠黑着脸用手肘警告地捅了捅高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眯起眼睛:“外甥媳妇不用管她。”
一旁的子晋环顾四周,见有路人看过来,小肩膀一耷,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高衍丢人。
高家未出事前,高衍是高家最小的儿子,自然最受宠爱,性子养得潇洒不羁,更难得的是高家大变之后,他没有被打击到,依旧是这样的随性。
陆修元低着头,无奈地同姜杏之道:“他就是这样,杏之别在意。”
姜杏之虽然觉得高家舅舅有些奇怪,不过看舅母和子晋还有道长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便知道可能不是自己的问题,点点头,“嗯”了一声。
高衍艰难地收住笑意,轻咳一声,平复气息:“外面冷,元哥儿,你带着你的小……”
忽然一顿,在陆修元阴沉沉的目光中,吞了即将脱口的话,摆出一副正经长辈的模样:“带着小外甥媳妇,上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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