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言半趴在阳台上看着院子里嬉戏的一黑一白两只小猫发呆。
“在想什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是陆西望。
陆东言也没回头,依旧把目光放在远方,陆西望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纸质书籍,在星际时代,纸不能说已经被淘汰,但用的人已经非常少了。
陆西望很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刻,自从出任元首,他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处理各种各样的政务外,还要进行慰问等一系列属于元首职务范围之内的事情。
联邦和卡斯兰帝国现在还在开战,作为元首,他时时刻刻都要关注前线的情况,每天忙起来脚不沾地。
陆东言也知道他很忙,抬了抬下巴道:“哥,你今天怎么有时间留在家里?”
“元首也有假期,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总不能连陪你小半天的时间都挪不出来。”自从他出任元首就没享受过假期,今天倒是坦然摸鱼。
陆东言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听他这么说有些羞赧:“我又不是半大的孩子。”
少年拔高了一大截,比他要高了,陆西望低笑着感叹道:“再怎么长大在我眼里都是当年那个小不点。”
这个话题可不能再继续下去,不然非得扯出他小时候的囧事,陆东言马上转移话题道:“齐夏哥呢?”
齐夏是陆西望的私人秘书兼职保镖。
“我偷懒了,事情自然落到他头上。”陆西望把书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也给陆东言倒了杯水,问道:“很少见你发呆,是不是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了?”
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陆东言也不问齐夏了,认真想了想说道:“哥,你有没有茫然的时候?”
从小,陆东言的目标就很明确,他想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说不准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志向,好像在他的认知中,他就必须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所以总是尽全力学习,再发现自己精神力等级达到sss级后,更是目标明确的要考联邦第一军校。
他考上了,遇到了值得信赖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可他突然发现,他好像并不如自己想象的强大,甚至在关键时候都帮不上忙。
陆西望听他这么问忍不住笑起来:“我又不是通过数据计算就能进行下一步行动的ai,当然会有茫然的时候。”
“只要是人,都会茫然。”他很认真说道。
“你要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并且毫不犹豫走下去,不管前方有多么的艰难,不管有谁拦在你前面,你都要记得你可以实现你想要实现的一切。”陆西望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他的声音很温和,却有一股决绝向前的肃杀。
说完,他在陆东言怔愣的目光中笑起来:“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对我说的,我始终记得。”
鬼使神差的,陆东言说道:“那他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陆西望点点头:“他很厉害。”
他说着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什么,眼尾也带上了些许笑意,却又回过头来对着陆东言说道:“你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陆东言捧着水杯想了想:“去前线吧。”
既然还不够强大,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前线,是最能够磨砺他的地方,那里有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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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前线吧。”
“你想好了?”封岑看着面前已经比自己高的封晓,忍不住过多询问一句。
封晓认真的点点头:“还请父亲不要告诉别人我是您的儿子。”
封岑笑起来一拳砸在他胸口上:“别给我丢脸。”
封岑一直都挺担忧封晓的未来,当医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可他觉得封晓的天赋不止于此,出于子承父业的心思,他总想着封晓能够到军方任职。
他不害怕自己的孩子会一不小心折在战场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是为国献身,没什么好可惜。
“我明天出发,您可不要告诉母亲。”封晓小小声道。
和父亲不一样,母亲最大的愿望是让他当一个平凡人,幸福的过完一生,但很显然,不管是成为一名医生还是进入军队,他都不可能平凡,也不愿甘于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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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能不能别这么看不起我?我今年二十二!不是十二!”顾前谦软倒在沙发上,一边叫嚣着一边翻出一个白眼。
“不是看不起你,是你太不靠谱了,别说是裁决军团,普通的军团你都不一定能过考核。”
顾前谦的白眼翻的更快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你给我等着!等到你当年的岁数,我一定比你军衔更高!”
说完,他哼声哼气往外走,顾明湛忍不住笑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略有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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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来还走吗?”光线不甚明朗的娱乐场所中,皮肤黝黑的光头豪饮一杯酒,询问身边瘦弱的少年。
洛夏辞点了点头:“这次回来是来看老师的,我已经知道自己未来想做什么了。”
光头有点难过,又吨吨吨喝下一大杯酒道:“你就是在外面玩野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几个小兔崽子干的好事,可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
以前的洛夏辞是什么样的?
沉默寡言,与阳光格格不入,他永远躲在黑暗中,像一只总是在深夜才出来活动的蜘蛛。
洛夏辞笑起来:“有机会的话,你也到外面走一走,那里和这里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又不一样在哪?
他没有说明,光头多看了他两眼,摇摇头道:“我才不要出去,我这种人只适合生活在黑三角。”
“对了,我最近加入了一个组织,感觉很不错,福利待遇都很好。”
“什么样的组织?”洛夏辞好奇道。
光头一直独来独往,听到他加入组织,洛夏辞还真有点好奇。
“打赌输了进去的,组织叫x,首领很神秘只有一个代号叫x1003,好像没几个人,最近一直在吸纳新成员。”
洛夏辞点点头,也没过问太多。
在黑三角,各种各样的组织都有,大的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更别提那些小的了,比过江之鲫还要多,也说不准今天成立明天就覆灭,又或者有能力有本事有运气在未来的哪一天就发展成大组织了。
光头抓了一把脑袋:“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不是毕业了吗?”
洛夏辞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会去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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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的毫无悬念,四座战斗堡垒再怎么恐怖,也不可能是一整支舰队的对手。
谢与砚加封元帅之后,裁决军团扩编,原本属于第二元帅的舰队全部归于他麾下,由他重新整编。
由于第二序列军团在上一任元帅逝世后一直驻守在前线,短时间之内不能离开,元帅加封仪式时谢与砚没有让他们回来。
谢与砚加封元帅后,谢立钦率领第一序列军团前往第二序列军团驻守的战线,接替第二序列军团任务,第二序列军团则返回联邦。
在这之前,谢与砚只给第二序列军团的副军团长下了命令,除了副军团长之外没有人知道第二序列军团的目的地是哪里。
沈沉早被谢与砚防备,自然不知道他的计划和打算。
尽管已经很迅速了,可事情还是发生的太快,依旧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时予看着残破不堪的城市,看着死伤惨重的人们,握紧了拳头。
战斗堡垒对城市里的人没有任何留情,发射出来的炮弹杀伤力不大,爆炸范围却极广,肉-体根本抵挡不了炮弹的威力,在那些倒塌的建筑下,有鲜血蜿蜒而出。
哀鸿遍野。
“时少将,人抓来了!”随着一声报告,星长被推到时予面前。
他的头顶光秃秃的,却有一道又一道恐怖而巨大的伤疤,在医疗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还能留下如此大的伤疤,这说明这些伤疤在不断的损伤又愈合,以至于疤痕越长越大,越长越恐怖。
星长嘴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他被推倒在地上,看见时予,挣扎着要起来,却又没什么力气,最后只能又倒在地上。
似乎意识到自己站不起来了,星长狼狈的趴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恨:“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死掉?为什么不让这座城市被摧毁?你们这些恶魔!明明是你们给予了我们痛苦,又要装出一副善良的样子救住我们?哈哈哈哈一群假仁假义的东西!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时予看着他目光平静,等他义愤填膺地把所有话说完,这才淡漠的说道:“你还是人吗?”
短短五个字如同一把锋利无比又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星长的胸口,他瞳孔放大,连眼睛都好像瞪大了一倍。
时予看了一眼受伤的人们,与星长四目相对:“他们是人,你不是。”
没有谁能轻易的决定别人的生命,要不要活下来是每个人自己的决定。
“那些孩子,是你抓走的吧?”时予反问着,语气却分外笃定。
星长挣扎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他们会有很光明的未来!他们才该活下去,他们——”
“那真不好意思了,我一不小心把他们全带出来了。”时予打断星长的话,眼见他瞪圆了眼睛,又继续说道:“看来你接受过基因改造,但失败了,才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星长眼睛越瞪越大,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被我说中了?”时予挑了挑眉道。
“也不是多难猜的事,你的演技也有点拙劣,还长得丑。”
“让我猜猜那些人是怎么诱惑你的,要帮你把变异的基因去掉,让你成为一个正常人,但是很遗憾,基因改造失败了,你被辐射后发生的基因突变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产生了更严重的基因崩溃。”
时予说着说着低头难以置信道:“他们都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了,你竟然还在为他们做事?还相信他们?怎么一个个都蠢成这样?”
星长似乎受不了她的话,开始浑身抽搐起来,时予却不再给他任何一个眼神,朝着前方舰队的停靠点走去。
星长不甘心地望着她的背影,身体抽搐得更厉害了,时予走得很快,他看不见了,只能把目光往上移,看到了残破不堪的战斗堡垒。
他双目瞪圆,或许终于到了支撑不住的时刻,眼皮一翻,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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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时予走到战舰边上看着终于停下手来的谢与砚。
他摇了摇头道:“那些人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谨慎很多,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抓到的人一个个仿佛被洗-脑了,精神状态不太对,也都不知道背后的掌控者是谁,他们只接受命令执行命令。”
“他们的确在仿制【战神】,不过看起来进度不太顺利,那架机甲也只是表面和【战神】相似,性能甚至还比不上【裁决】,应该还是缺少核心数据。”
“那些驾驶者呢?”所有驾驶【战神】仿制品的人一个个都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之所以能发挥出那么强大的战斗力,全靠药剂支撑,而那些药剂透支驾驶者的生命。
“他们活不了多久了,参加战斗之前被注射了特殊药剂,他们的生命力被透支后,会很快衰竭,才一个小时,已经有超过一半的人细胞衰竭而死。”
“有抓到把他们做改造的人吗?”
谢与砚摇了摇头:“抓到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助手,他们是根据通讯在某个人的指导之下对他们进行改造。”
“也就是说,这次白忙活了一场。”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的确如此。
时予捏了捏眉心。
这才是正常的,本来就是对方主动露出马脚,肯定也预料过暴露之后的事情,抹去一切痕迹才是正常的。
谢与砚又说道:“也不是全无收获。”
时予低下头和坐着的他四目相对,互相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而在刺杀,地面忽然传来一股恐怖的震动,突如其来的震动带着空气都开始晃动,裁决号也跟着倾斜。
警报声骤然拉响,严肃的女声在所有战舰中响起。
【警告!地底深处正在积蓄巨大的能量,建议脱离地表!建议脱离地表!】
女声才刚刚说完,恐怖的爆炸声从地底侵袭而来,时予毫不犹豫朝谢与砚扑去,激发拟态外骨骼,带着他进了【战神】驾驶舱。
不过前后一秒钟的差距,恐怖的爆炸震荡开,【战神】被巨大的推力往外冲,作为【战神】驾驶者的时予首当其冲受到震荡的影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外面的爆炸与冲击还在继续,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一双红色的巨大眼睛在恐怖的爆炸硝烟后出现,它的目标很明确。
是那架银蓝色的机甲!
火红色的巨大机甲从地下出现,眨眼间接近时予,它没有双手,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恐怖的机械长鞭。
长鞭甩出,牢牢捆住在爆炸余波中被震荡开的银蓝色机甲。
蓄力!拉扯!
“啊!”时予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恐怖的力道从【战神】的四肢拉扯开来,浸入神经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绳子套住了四肢和头部,被五匹马拉着,五马分尸!
原来,原来在这里等着!
时予双眼爬满血丝,还被她牢牢护着的谢与砚立刻意识到不对,想要查看【战神】的情况却没有权限。
“怎么了?”他只能这样无力的询问着。
时予的世界里满是猩红,在灰星战斗堡垒内部驾驶白色机甲被白庄摧毁时,她都没有经历过这么恐怖的刺痛。
而现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要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撕碎。
无数的警告屏幕弹出来,【战神】机械的声音响起:“机甲受损程度高到80%,系统自主脱离驾驶者,驾驶者时予,【战神】很高兴与你并肩作战,再见!”
机械的声音消失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时予眼中溢出一抹泪,即便是疼到了极致,她也从未想要落泪,可这一刻她眼角的泪却怎么止都止不住。
再见。
一个从来她对别人说的字在她耳边响起。
“谁允许你和我说再见的!”
从牙关里挤出的一句话带着独属于她的执拗与狂妄。
金光在时予眼中聚拢,原本在巨力之下要被撕扯开的【战神】忽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护住。
与此同时,开始碎裂的机甲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缠绕在【战神】体表的长鞭咔嚓咔嚓裂成一段又一段。
是更恐怖的爆炸声。
弥漫而起的硝烟与尘土将银蓝色的机甲覆盖,完全失去信号的地表无法完成对它的定位,红色的巨大机甲双眼中闪烁着红光,却始终无法捕捉到【战神】的位置。
恍然之间,一座银蓝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它无视爆炸带起的冲击波,如同一柄锐利的尖锥狠狠盯向了红色的巨大机甲。
在防御和力量达到了极致的机甲其他方面一定薄弱,红色的机甲察觉到了【战神】的接近,却根本无法避开它的攻击。
它僵硬的停在原地,灵活的甩着鞭子,却被一剑刺中控制核心。
长鞭瞬间像一条灵活的蛇在空中游走,试图再一次把【战神】纳入掌控之下。
【战神】无所畏惧,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眼看着长鞭要再次缠绕在【战神】身上,却又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束缚住,停滞不前!
在黑色的长剑穿透红色机甲控制核心的那一瞬间,一道恐怖的红色光束从侧面激射而来,准确无比的擦着【战神】的身侧,直直从红色机甲身前穿过,穿出一个恐怖的大洞!
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裁决号在硝烟后显露身形。
谢与砚收回颤抖的手,一把抱住跪倒下来的时予。
他闭了闭眼。
【战神】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