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
一声脆响,一支凌厉羽箭,射在王明脚踝旁边,箭头深深没入甲板。
这一刻,王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瞬间涌上心头,极度的惊恐,迅速填满脑海。
靠,原来真实的死亡,竟是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如果这只箭矢稍偏一点,那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自己,只怕就此gameover了。
若真就这样挂了的话,死得也太憋屈了些。
就在王明发怔之际,那仆人穆虎,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迅速从背后将他推入舱中。
这一刻,原本内心冰凉的王明,心头泛起了一丝暖意。
这个认自己为主子的仆人穆虎,在这般紧急危险的时刻,竟不顾个人安危跑来救自己,这份忠心,倒是十分难得。
入得舱来,王明可以清晰听到,船舱外面,传来左军军兵的连绵惨叫,更可隐约听到箭矢射入人体,发出的沉闷噗噗声。
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愈发令人心悸。
就在这时,王明又听到,后面传来扑通一声,那仆人穆虎,竟仰天摔倒在地。
他扭头望去,却见穆虎的小腿上,竟也中了一箭,箭头深没入肉,棱状的创口处,正在不停地冒血。
“太子,方才推你入舱,自己不小心,被敌军射中小腿,唉,真是不走运啊。不过,太子您没有伤着,奴才便不担心了。”穆虎忍着痛疼,向王明一声苦笑。
王明更不多话,他嘶的一声,扯下衣摆下缘,卷成长条,迅速地扎在穆虎伤口上端。
现在没有医官可以治伤,王明只能用这种最为简单的办法,来为穆虎止血。
他知道,这种三棱箭头,上面开了血槽,一旦射入人体,立即就会引发大出血,若不及时止住,伤者恐有性命之忧。
而见到王明为自己扎带止血,那穆虎脸上,满是感激之色。他还想说些感谢的话语,却被王明摆手止住。
“你已受伤,不必多言了。等局势缓和,我立即安排医官给你救治。”王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安慰。
随后,王明站起身来,便欲出舱而去。
就在这时,船舱外面,却又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王明掀开舱帘,迎面而来的,却是巡按御史黄澍,那一张被吓得蜡黄的油脸。
而他的背后,竟有数把锋利的刀枪,直抵其背,让他丝毫不敢动弹。
“哼,想逃跑!看看是你的狗腿快,还是老子的刀枪快!再敢多跑一步,老子就叫手下兄弟,将你这厮砍成肉酱!”
这时,复从一众军兵之后,传来一个粗狠的声音。
黄澍脸上,立时从蜡黄变得惨白,额头更有冷汗涔涔而出。
他看到正从舱内出来的王明,脸上的表情,怪异而羞愧,干脆撇过头去,不与王明对视。
原来,先前敌船射箭之时,黄澍这厮出于保命的本能,立即闪身躲在一根桅杆后,倒把太子王明给抛闪在了一边。
幸得有仆人穆虎及时前来搭救,不然的话,毫无准备的王明,现在已然是一缕怨魂了。
不过,黄澍这番只顾自己保命的躲避,却令他再无机会躲入舱中。
因为敌船在打放箭矢,大量射杀了船头守军后,便立刻搭上舷板,啸叫着强攻上船来。黄澍正慌乱逃跑之际,那敌军已蜂拥而上,将这家伙给一举擒住。
王明抬起头,目光越过面前的黄澍,可以清楚地看到,船头远端,已有舷板搭勾扣上船艏,一名身材健壮,长着浓密络腮胡子的军将,在数名兵丁护卫下,正昂昂然从舷板踏过船来。
王明冷冷直视这个大步前来的军将,还未说话,面前的黄澍,却低声对他说了一句:“太子,后面来人,听这声音,应该就是九江守将郝效忠。”
王明哦了一声,还未说话,那郝效忠已大步上前,他先喝退那一从正用长枪抵住黄澍的军兵,便一把扳过黄澍的肩膀,以充满蔑视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哟,这不是黄御史吗?本将还以为,先前士卒放箭不小心,竟把你这位宁南侯面前的大红人,给活活射死了哩。没想到,黄御史竟躲得甚快,倒连根寒毛都没伤着,这逃避的本事,亦是令郝某人叹为观止呢。”
郝效忠这满是揶揄的话语,令旁边一众敌兵哈哈大笑,而黄澍的脸上,却满是羞惭,瞬间涨得通红。
此时的他,真恨不得有条地缝,可以让自己钻进去。
“来者可是郝效忠将军乎?本太子现在这里,任凭将军发落便是。”
在黄澍尴尬羞愧到极点之时,王明绕过他,缓缓地向郝效忠走来。
见他过来,一众军兵又一拥而上,那锋锐的刀枪,几乎抵到了他的喉头。
闻着那犹带水腥气的森寒铁刃,这一刻,王明内心狂跳,似乎双腿都有些不受控制地打颤,好在他鼓起勇气,强力控制,才没有露出半点失态之举。
郝效忠歪着头,看到这位太子,在这一众军兵包围恫吓之下,还能努力保持镇静,心下不觉称奇。
不是说,这位太子老实懦弱,向居深宫,乃是一无用之人么?
怎么现在刀剑加之于前,锋刃已抵其喉,此人却还没有如自己想象那般尿了裤子,反而犹是镇静相对,神色从容,倒是颇为出乎自己意料。
郝效忠啜了个牙花,晃着肩膀走近,在王明数步外站定,用一种极为不恭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假太子呀。”郝效忠呵呵一笑,眼光却是陡地冷厉:“朝廷有令!令我沿江军镇,侍机擒拿假冒之太子!你这假冒之辈,如今既被我军擒获,可是知罪?!”
王明直视着郝效忠锐利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郝将军此言差矣。孤身为太子,向来坦荡,当日在南京三官会审,都没人敢说孤是假冒,怎么到了将军口中,却是要一口咬定孤就是假冒之辈了?孤虽是无助无依,却也不能空口自诬,自毁清誉吧。”
郝效忠见他强项,竟没被自己吓得立即就范,心下顿时大生怒意。
他咄了一声,厉声道:“哼!现在天气已晚,本将没心情与你耍嘴皮子!听我之令,且将这假冒太子,以及黄御史,还有各船残余军将,尽皆押回九江,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