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开始恶化了!小姐们!准备起来!”
“是!”
“我这里需要手术刀……”意识模糊、中断、模糊……在这种没有任何生存实感的情况下,虹隐约感到自己平躺在床上,身后不知什么人推着他穿过一道道走廊,耳旁萦绕着金属器械相互碰撞的声音、塑料包装被撕拉扯破的声音……以及,一种最本能的呼喊——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放心,你还死不了。”
针尖粗暴地刺入前臂的一刹,虹的意识沉入了黑暗之中。苍白的月光射入窗户。凄厉的枪声在大宅内回荡。虹从梦中惊醒,来不及多想便跳下床,赤着脚,向着父母的卧室疾奔而去,漆黑的客厅一闪而过。“拜托!一定是我听错了……”当不安在胸中翻涌时,他喘着气,将颤抖的手轻轻贴到咧开一条缝的门上。吱呀的推门声缓缓响起——“……这是什、什么……啊……老、老爸……妈……”恐惧与绝望瞬间充斥了他的瞳孔。两具熟悉的身躯,像是冷冰冰的木头一般,死死地嵌在血泊中。“喂……喂……不是吧……我眼花了吧?喂!老爸!妈!回答我!!这只是玩笑吧!”
悲伤与愤怒伴随泪水狂涌而出。“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啊!他们哪有错!?为什么会这样!!”
咆哮着的虹跪倒在地,无力地敲打地板。“为什么……”虹无能为力,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母,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连嘶吼都是那样的无力……瘫倒在地上的虹,像是死去了一般,毫无生气的双目盯着虚无的一点。痛苦,像一双强有力的巨手,将虹狠狠钳住,拖入名为绝望的深渊。眼皮好沉,抬不起来……也许,闭上眼一切都会结束吧……结束!结束!快结束啊……当虹放弃一切,痛苦地闭上双眼之时——“擅自走进你的梦境,很抱歉。”
毫无征兆地,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碎了这一切。霎时间,周遭的所有——天花板、墙壁、花瓶、床……如气如雾般不留一丝痕迹地消散了。虹的视界彻底化为白色,他的身体如失重一般浮了起来。这里……不是梦。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苏醒。“这里是?”
和刚才在梦境中的溺水般的感觉不同,置身于此空白的世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就仿佛飘浮在澄澈的天空中一般。“无须担心,这里是你的潜意识世界。很抱歉打扰你,马上就会结束。”
银铃般的女声,透着淡淡的语气,回响在一无所有的世界中。“我……不明白……你是谁?”
对着不可视的存在,虹飘浮着,问道。“拥有世界真理之人。”
“我不明白。”
“你是第一个这么平静和我说话的人,身处这个世界,一般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吧,告诉你无妨,我为了是引导你“进化”而来的。”
“进化?”
“是的,不过似乎有人替我完成了这项工作。”
“什么……意思?”
“很快,你就会觉醒,到时你就会明白。”
“是吗?”
“结束谈话吧,此处不能久留,我们马上会见面的,在现实中……”至此为止,黑暗再度袭来,虹的意识倏尔而逝。不知在蒙胧之海飘荡了多久……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花板。“这里是……”刺鼻又浓重的药水味弥漫在空气里,滴答滴答的电子音扣击着鼓膜。毫无疑问这里是某处医疗设施的病房——是现实。医院吗?不,很可能不是。“唔……”左腿被绷带紧紧绑住,传来阵阵疼痛,腰部和肩膀有种说不出的酸胀感,脑袋更是昏沉沉的。我……昏睡了多久?记得似乎是在学校中走着,然后遇到了什么人……之后一点都记不起来……华雨欣呢……那个奇怪的梦是什么?这里……究竟是哪里?虹一边尝试整理思绪,一边勉勉强强撑起身子,并拔去了插在右手腕上的点滴针头。这里找不见灯的开关,也似乎没有窗。环顾着四周,一边小心地下了床。昏暗中,他先是找了个类似拐杖的东西来支撑左腿,以便行走,接着又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下病患专用的衣服披上,毕竟只穿条短裤就往外走,总有些不雅。虹一瘸一拐地挪到门口,平移式的电子门没有自动打开,他微微弯下身,在门的右侧找到一小块触摸屏,便将手指贴了上去,屏幕上立即显示“指纹不符”。虹轻叹一声,意识到思考回路已被伤痛堵塞。一间带有高级平移门的病房,怎么会没有呼叫护士的装置。一般来说是在床头附近,虹这么想着,正要转身时,门唰地消失在两侧。他扭回身子,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眼下是个娇小的女生,穿着护士装,五官精致、脸庞可爱。“抱歉,请问,这里是……”虹用一贯的口吻问。但话刚脱口,那个女生便倏地涨红了脸。“哎!啊!那个……那个……这个……我、我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脸颊浮起红晕,视线羞怯似地移来转去,双手在胸前不停地摩挲。“对、对、对不起!”
这种极度羞怯的状态持续不到两秒,她就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逃开,消失在了门外的走廊的尽头。“说错话了……吗?”
虹呆立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哎呀呀,又跑掉了。”
忽然,虹的耳边响起一个成熟又甜美的音色。“那孩子,总是这么害羞,真拿她没办法。”
虹闻声转头,那张美丽的脸庞令他眉头微微一颤。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穿着性感,外披大白褂,散发着成熟气质的金发异国美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的走廊上。“你是?”
“问别人名字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女人倚在墙边,燃着一支细长的烟,优雅地吸着。“李云虹,我的名字。”
“我是雪莉,这里的主治医师。”
吐出一缕青烟的同时,雪莉露出微笑。“刚才……”虹望向女生逃走的方向。“哦,那孩子叫安之舞,日本人,是这里的医师兼护士,很怕羞,和陌生人说话总会紧张,特别是陌生男生。”
“这样啊。”
虹将视线转向雪莉,问道,“医生,我睡了多久?”
“大约两天左右。现在是五月七日,下午一点半。”
“和我一起……应该还有一个女生……她还好吗?”
“我只收到你一个病人。”
雪莉轻描淡写地说。“是吗……这样啊。”
虹轻轻垂下头,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悲意。“话说回来,虽然你的身体素质十分出色,但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病人最好不要随便下床,乖乖去躺着吧。”
她轻轻拍了拍虹的肩膀。“不想再躺着了。”
虹僵着脸说,“我只是想知道我在哪里。”
“你问,在哪里?”
雪莉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至少我想我得知道这个。”
“那就再进来些,”雪莉指了指病床右边的墙壁,接着走到门口,以纤长的手指划过感应区,“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吧。”
霎时,一道耀眼的光芒冲破灰暗,笼罩了一切,模糊了一切。那面墙壁像是薄薄的帘幕一般迅速升起,位于其后的干净透明的大玻璃壁显露出来。眼眸中的景象,致使虹像雕塑一般愣住,意识都仿佛冻结了一般。“白色的……海。”
玻璃窗的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白至如雪的海,难以忘怀的壮丽,一浪接一浪拍打着蔚蓝的天壁,仿佛会翻涌到世界的尽头。“吃惊吗?”
“多少……”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云海,并不觉得十分惊奇,但他没想过自己会待在能够目睹此景的地方。不,或许从清醒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了,只不过缺少足以致心的根据。“多少有点。”
“有点?还真是可爱的说法。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哪?”
“大概……飞机,不,飞艇之类地方的吧。”
“嗯,简单点说就是某个组织的引以为豪的船舰。不过具体的,抱歉,身为医师的我,没有对你说的权利。”
“没关系。”
注视着雪莉,虹用请求似的语气轻声说,“我现在想出去……”“出去?你的伤还没痊愈哩,确定不去躺着?我照顾病人可是分外温柔的哦。”
“不了,谢谢。”
虹转过身。“那好吧。我大概知道你要找谁。除了身处何地以外,你应该还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雪莉衔着烟,嘴角浮现意味深远的微笑。“是吗?”
虹停住脚步,背对雪莉。“人类这种动物,只要周围充斥着大量自己所不了解的事物,便会感到接近于害怕的不安。你现在一无所知。这艘船舰的事,我的事,安之舞的事,以及你失去意识后所发生的一切,你都不了解。如果你想了解事件的全貌,即使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我也不会拦着你,你有知道的权利。”
雪莉那如葡萄酒般香醇的嗓音回响在虹的耳畔,“去训练室找她吧,她知道你想知道的所有的一切……如果想回来休息,请随意。”
无诚意的道谢后,虹离开了病房。据雪莉所说,虹所在的病房,只是医疗区中众多轻患病房中的一间。这样看来,这艘被称为船舰的飞行物,极有可能使人迷路。虹柱着拐杖,向雪莉所指的方向前进。这里遍布白色的走廊,一条接着一条,形成结构复杂的行道,似乎是以此切割出职能不同的各个区域。每条走廊都不长,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物,尽头和拐角处一般是一扇科幻电影中常出现的自动式平移门,同样无标志、无装饰,以致于难以找出不同的走廊的区别。虽然平移门旁的触摸屏可以显示地图并指明每个“区域”的方向,但非工作人员没有访问的权限。如此优秀的科技产品无法使用,虹也只能相信自己的方向判断能力和直觉。但和预料的一样,在如此复杂又相像的行道中,他早已无法准确地辨别方向。“好像迷路了。”
虹呢喃着,拐进一个似乎没有到过的转角,常见的平移门唰地自动打开。他没有犹豫就走了进去,紧接着……他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双眉紧蹙。“这是……什么……”眼前之物,比之前的云海更加震撼。那是一扇大约有五米高的巨门,和其它纯白色的平移门不一样,它似乎是铜制的,通体泛着金属特有的色泽,雕刻抽象的动物与宗教语言。很显然,这扇巨门并不像普通的平移门那般寻常。像是在欢迎虹的到来一般,伴随着犹如野兽低鸣的摩擦声,巨门缓缓打开。门内是黑魆魆且深不见底的走廊。敏锐的第六感瞬间揪住了虹的心,他能感到一股强大、神圣且莫名的力量正在漆黑的深处翻腾。那宛如教堂里的钟声,咚咚地撞击着灵魂。“这算是邀请吗?”
虹吐出一口气,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与镇定,迈开双腿,走进巨门。虽然现在是白天,阳光会透过玻璃窗,射入走廊,但巨门内却渗不进一点光……不,不如说成所有的光都被巨门贪婪地舔舐殆尽。尽管一向值得信任的眼睛在这里没大多用处,虹也不以为意,只是拄着拐杖,笔直地、一点点地深入其中。前方所有的事物是什么都无所谓,虹并没有多少兴趣与期待。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步入于此,或许只是单单被那深邃的黑暗所吸引而已。无论前方是阴森恐怖的停尸房,亦或是装饰华丽的祷告台,他都不会感到太大的震惊与失望。这种程度的现实难以触动自己那已然麻木的神经,虹是这么认为的。没错,在看到难以想象的……听到超越常识的……之前确实如此。“那是?”
走廊的尽头似乎是扇平移门,当虹走近时,它便唰地打开了。刺眼的白光闪耀在从梯形的门廓中。一步,一步,虹的身躯逐渐没入那昼景般的光芒之中。然后,刻入双眸的是……远远超越了虹所知的日常的景象。“……这里是……”盘根交错的金属管道像游动的蟒蛇般爬满地面;两旁的机械仪器仿佛在悲鸣着,吐出缕缕蒸汽;铁锈色的天花板上印刻着抽象画般难以理解的宗教图案与语言;一块块电子屏幕连接在一起,像手臂一般环抱着最中央的平台。平台上直立着一根玻璃制,浸满半透明液体的管状柱体。在那其中……漂浮着一名少女、娇小的少女、赤裸的少女。双目圆睁的虹凝望着她,喉头轻轻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你来了啊……”人偶般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这里是真理之间,属于我的地方。”
半透明液体从玻璃管下方的数个排水孔潺潺流出,并像是被地面吸收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正期待着,与你的相会。”
环形玻璃罩上升至顶端之时,娇小的少女沿平台前的台阶逐级而下。石膏般白皙的肌肤,人偶般精巧的五官,以及那长至腰际的华美银发——她的身姿,宛如天使一般华美。虹的双眼逐渐聚焦,视线射向少女,不发一语。银发随着轻盈的脚步轻轻摇摆。少女走到虹的面前,仰起半睁着的惺忪睡眼。那淡紫色的瞳孔浮现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色彩,深邃得能把人吸进去一般。“记得吗?这个声音。”
她轻启樱桃色的嘴唇。“你是……”虽然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虹对这个银铃般悦耳又透着些淡漠的声音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你是那个时候,在我梦中的?”
“你想起来了啊。”
少女淡然地说着,与虹擦肩而过。“等等。”
虹扭过身,伸出手,想留住前行的少女。“别心急,”少女撇过头,微笑道,“你难道打算让我以这幅模样与你交谈吗?”
这么一说,虹才想起少女现在一件衣服都没穿。虽然重要部位都被长长的银发挡住,但这并不能改变虹的失礼。“抱歉。”
虹垂下双眼,把视线移到一旁。“没关系。但请稍等一会。”
少女走向阴暗的角落,接下来的几分钟,穿衣服时的摩擦声不绝于耳。“抱歉,让你久等了。”
颈系纱领,上着女式衬衫下着淡青色短裙的银发少女,边像英国贵族那般优雅地行礼边微笑着问,“怎么样?好看吗?”
“嗯……”虹愣了下,“很好看。”
“没诚意的赞美呢。”
“抱歉……我……”“不用道歉,我明白你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
“不……不是这个问题吧……”虹压低声音,“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能进入我的梦?简直不像是现实。进化、觉醒,那些莫名其妙的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想知道吗?”
“不……”虹垂下头,紧皱的双眉隐入杂草般凌乱的黑发中,“不……我不知道,只是……只是很疑惑。”
“那么,你的疑惑,就由我来解答。不过说实话,这里不太适合谈话,我们走吧。”
“走?”
“你不是来找我的,只是因为迷路了才误入这里的吧?”
少女甩动着银发,转身迈步。“啊……嗯。”
虹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吧,我来领你去训练室。”
少女刚踏出梯形平移门,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便顿时变得无比明亮,仿佛飘满了数不清的萤火虫。“我该怎么称呼你?”
虹问。“克莉斯多。”
少女淡声淡语地回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李云虹。中国人的名字念起来多少有些麻烦,能简称吗?”
“叫李就行了。”
“那么,李,在到达你的目的地之前,我会尽可能地解释一些事。当然,或许你无法在短时间内理解,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
克莉斯多和虹走出长廊,泛着铜光的巨门吱呀地低吟着,缓缓关闭。“我之所以能够进入你的梦境,是因为我的个人体质。”
“个人体质?”
“是的。我的存在在这世界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大致是各个强国的政府机关、联合国,以及某个强大的恐怖组织。他们一般称呼我为——“承载真理之人”,简称就是“真理者”。”
“真理……者?”
怀着疑惑的虹跟着克莉斯多走向纯白色的短廊。克莉斯多的纤细手指熟练地在平移门旁的触摸屏上轻轻划动了几下,屏幕上立即显示“全区通行”字样。“没错,世界的真理掌握在我们——真理者的手中。或是科技理论,或是哲学思想,亦或是超自然力量,我们承载着这些,引导人类变革、进化。”
“抱歉,我不是很明白。”
“说得简单点,就是我的脑袋里装满了各种各样极为先进的知识。”
“拿来研究吗?”
“差不多。不过提取我脑袋里知识的方法有点不同。一般你的想象就是几个身穿白色制服,戴着眼镜的博士,把像头箍一样的仪器安我的脑袋上,然后坐在电脑面前,敲着键盘,最后得到知识数据。那样是不行的,得到的只会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克莉斯多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带着虹穿过一个又一个短廊。“我们“真理者”只是“真理”的承载容器,并不知道所谓的“真理”究竟是什么,苏联、美国的顶尖科学家也没办法从我大脑中得到什么。但是真理者都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我们可以在某种条件下作为精神思念体进入人的潜意识世界,然后用通过一种未知的类似精神共振的手法,将“真理”进行直接灌输,从而促使人发生变革,甚至进化。一般我们称这样的人为“进化者”。正如字面意思,“进化者”在某方面的能力会远远超越普通人类。”
“说实话,我无法相信。”
“如果你相信了,你或许患有一定程度的妄想症。但是,仔细思考的话,你现在所处的地方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我根本没必要欺骗你。”
“确实,无法否认。”
虹低叹,“按照你的说法,我难道是……那个什么“进化者”吗?”
“这是重点。”
克莉斯多忽然停下脚步,“你确实拥有“真理”,但并不是我给予你的。”
“什么……意思?”
很难得的,虹在对话中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敏锐的第六感似乎察觉到了一些过于危险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你无法理解,而且……”娇小的背影极为镇静地说着,“这过于残酷。”
“不,”虹轻轻摇头,“我完全听不明白。”
“没关系,虽然这很重要,但可以暂且不提。现在我要告诉你关于这艘船舰的事。”
克莉斯多继续走起来。虹跟着她走出了短廊,踏上一条架空的通道。通道的下方是宽阔的置物区,摆放着几件七八米高的骨架型机械。虹在电视上见过这种机械,似乎是配合机甲所开发的辅助型工具,往往用于补充机体能源、维修机体等作业。“这里是格纳库。世界最先进的机甲就被置于此处,只不过遗憾的是,你现在站的地方看不见它们。”
“没关系,我不觉得遗憾。”
“你似乎除了自身以外别的事都不关心呢。”
“大概吧。”
虹含糊地应了句。“就算你毫无期待,我也必须告诉你一些关于组织的事。这毕竟与你相关,甚至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紧紧联系。”
克莉斯多叹了口气,“多少知道点吧,各大势力间的军备竞赛中有制造空中战舰的计划。”
“好像听说过。”
虹隐约记得在电视上看到过相关的新闻报导。自三方势力进入完全的冷战以来,军备竞赛便从不间断。从第一代机甲的被实用化开始,军事科技的发展速度令人瞠目结舌。而空中战舰是军备竞赛中的重要一环,目前各方势力均已突破技术障碍。当然,制造的地点及进度是不为人知的。“换句话说,即使是拥有世界最高科技的苏联、美国、日本、欧盟,也尚未制造出实用化的空中战舰。明白吗?这就是我们组织的地位。拥有世界上仅两艘空中战舰的其中一艘的联合国秘密维和部队。雪迪璐,这艘空中战舰的名字。”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
“但即使是拥有世界最高科技的我们,也无法与政府正面抗衡。我们组织与联合国的关系十分复杂……不,这样说不确切。联合国从创立之初就受控于苏联和美国,加上现在欧盟的干涉,已没有办法阻止三极的交锋,准确来说是我们组织与三极世界的关系十分复杂。大致是我们提供给某政府一定的科技,政府尽量不干涉我们的活动,并要求我们进行一定的打击恐怖活动的任务,换言之就是“表面上隶属于政府的秘密佣兵部队”。起初的创立者并没打算让我们干这些。但可悲的是,久而久之,我们已然忘却组织的初衷。”
克莉斯多无奈地叹了口气。“初衷?”
“抱歉,似乎没时间继续说了。”
虹跟着克莉斯多踏上架空通道的尽头右侧的平台。平台缓缓下降了三四米,停于一扇岩灰色的平移门前。金属的光泽带着些许冷意,令人不禁肃然而立。“这里是训练室,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虹与克莉斯多才刚越过门槛,一阵激烈又不失明快的枪声、跑动时的脚步声便冲向他们的鼓膜。以四面透明玻璃强围成的宽敞的矩形区域中,一名金色短发的男子身处荒街,手持枪械,以叠高的沙包为掩体,向前方的数名敌人进行射击。但可惜的是,敌人的装备就像特种部队那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他们手中的轻机枪射出的子弹更是一波接着一波,疯狂地撕咬着沙包。沙尘四起、火星飞溅,金发青年被压制得连抬手还击都做不到。“哦!该死!上帝啊!”
青年撕吼着,猛扣扳机。“一边倒的战局呢。”
克莉斯多瞧着金发青年的狼狈样,露出微笑。“训练都是那么激烈的吗?”
虹随口问。“没错。不过就像你看到的,这间玻璃室里除了一些仪器和障碍物,其它的都是全息影像。看到他身上带着的东西了吗?”
虽然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金发青年的手臂上、关节上确实套着一些黑色的护膝护腕。“那些并不是为了保护他身体用的护膝护腕,而是数据采集装置。通过采集人体动作的数据,进行计算,然后以影像的方式出现在玻璃影响室,被攻击的时候还会强烈震动以示伤害,当然这些都是极短时间内完成的。比起“训练”这个说法,可能用“游戏”这个词更加贴切一些。”
虹对已定的败局没什么兴趣,便向四周张望。训练室里除了玻璃室还摆置着屈臂机、搏击器、吊袋,每一样都是高级货,用这些来舒展、锻炼肌肉说是享受也不为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发青年在强大的攻势下终于支撑不住,以败绩结束了训练。玻璃室里的敌人、荒废的街道场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漆黑的仪器和苍白色的沙包障碍。“可恶,一被压制就不行了!”
金发青年懊恼地挠着头,一边走一边喊道,“莉娜,该你上了!”
“沃克,又输了呢。”
克莉斯多冲着以败姿走出玻璃室的沃克笑了笑。“哎哎!克莉,你怎么来了?难得在这里见到你啊。这位是……啊!是那个小哥吧!”
安迪爽朗地笑着,拍了拍虹的肩,“我叫安迪?沃克,目前在船上服役,叫我安迪就行了。嘛,你就好好努力吧,克莉可不是一般的难伺候。”
“沃克,你好像越来越会说话了,我是不是应该……”克莉瞪着安迪,嘴角轻轻上扬。浅笑之下,仿佛隐着某种莫名的意味。“抱歉抱歉,当我什么都没说,先撤了。”
安迪侧过身子,苦笑了几声。“那么快走了?莉娜都还没上场……”“你们应该找莉娜有事吧,我就不打扰了,去和伯尼喝两杯。”
安迪笑着做了个饮酒的动作。“那好吧,我和你一起走。”
“哎?你不陪他吗?”
安迪用下巴指了指虹。“接下来是李的个人问题,由他自己解决。而且我还有事找舰长。”
克莉斯多将视线转向红,“马上就是莉娜的表演了,好好欣赏吧,她可是被誉为“枪之女神”的人。”
“克莉……”虹低语。“怎么了?”
虹注视着克莉斯多,双眉轻轻蹙动。“不,没什么。”
虹明白自己是何表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有些动摇。“别担心,该知道的总会知道。有些事,你必须独自面对。”
克莉斯多那清澈的紫瞳中,仿佛流露出一丝悲悯。“克莉,我很喜欢这个昵称,如果再见的话,就这样称呼我吧。”
克莉愉悦地说着,和安迪一起走向训练室的大门。银灰色的平移门唰地打开又唰地关闭之后,后方的玻璃室响起宛如电影开场时的声效。虹转过身,看见了那个以泰然自若之姿迈进战场的女人。镇定又洗练的步伐,强韧又稳重的臂膀。完美的呼吸,完美的节奏。扳机被毫不犹豫地扣下,漆黑的枪口冒出绝望的火花。绝不退缩,绝不慈悲,以绝对的意志杀死每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弹无虚发,每一声枪响都代表一个生命的消逝。在硝烟与鲜血中昂首前行,这就是被誉为的“枪之女神”的女人——莉娜?安托克。“嘿,小子,还记得我吗?”
莉娜向坐在长条沙发上的虹扔去一罐果汁。“嗯。”
虹抬起头,一手接住果汁罐。莉娜坐到虹的身边,自顾自拨开了啤酒罐。“果然还是啤酒最棒!”
一分钟前以近乎完美的成绩完成训练的“枪之女神”,此时却翘着二郎腿,咕噜咕噜灌着啤酒。虹侧过脸,看着莉娜。黑色娟布一般的秀发轻垂于肩,东方人式的脸孔既清秀又不失魅惑,苗条的身材比例完美得像是神所作的艺术雕塑,而此刻她所穿的黑色紧身衣更凸显这一点。论容貌,她毫不逊色于克莉。如果说克莉有着神圣的、纯洁的美,那么莉娜就有着豪迈的、耀眼的美。“李云虹,是你的名字吧。我知道差不多你该来找我了。”
莉娜放下空空如也的啤酒罐,舔了舔嘴唇。“还有印象吗?你背着一个女孩,走在校园里,遇到我的时候你已经意识不清了。”
“多少记得点。”
“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就这么告诉你。也许对你来说很残忍,但那个女孩或许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