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赐下礼没多久,苏伊就听闻,孙书礼在年末官员考绩中,得了个劣等,年后就要被调出京,到南边赴任。
那地界民风彪悍,未曾开化,与京城可谓天差地别,且不说自小就是公子哥的孙书礼能否胜任,光光这一路舟车劳顿,就足够他的小身板喝一壶。
孙书礼是安王一脉的人,向来唯他马首是瞻,因靠着这棵大树,这些年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如今突然遭贬,等于大大下了安王的面子。
这是皇帝对瑞王的补偿,他虽舍不得直接对亲生儿子动手,但对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却绝不会心软。
帝后都做了表态,这件事就此揭过,若瑞王还要找安王麻烦,在外人看来,就太过锱铢必较了。
瑞王如今,也没有心思关注外人。
整座王府的下人都知道,他们王爷,现在是把王妃捧到了心尖尖上,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都离不得,爱惜得眼珠子似的。
这要是在几个月之前,谁能想到,武痴瑞王,会拥有比武艺更痴迷的对象?
过年前后,其他府上的人来拜年,也见识了瑞王对瑞王妃的体贴。连一口茶都要吹凉了,才递到对方嘴边,更不要说时刻专注的眼神,片刻不离身的陪伴,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男人,对妻子如此细致周到的了。
现在,京里的人提起瑞王,说‘阎王’王爷的少,说王爷与王妃恩爱的多,武痴竟成了妻迷。
不少人对苏伊又羡又妒,独一无二的美貌,贵为王妃的尊位,还有王爷全部的宠爱,天底下的好事,都叫她一个人占尽了,如何不让人提起时,生出满腹酸水?
别人羡慕不已,苏伊本人苦恼不堪。
一天两天倒算了,瑞王天天这样黏着她,可把她烦坏了,好不容易把人勾到武场里打了一场,才终于把打输的某个家伙踢出王府,到外头办公事,给自己偷了半日闲。
青莲看着她清闲自在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别人都羡慕王爷王妃恩爱,却不知王妃愁皱了满池春水。”
“就别提他了。”苏伊靠在窗边,看着屋檐下滴落的雪水,没好气道。
春天将要来临,虽然化雪比下雪更冷,可雪化完之后,露出的土地上,却钻出了嫩绿的芽。
苏伊掐指一算,她来到这个世界时,桃花即将开放,到现在正好一年,当初许下的米虫心愿,基本算是达成,只除多了个黏糊糊的跟屁虫。
青莲似也想起了以往,望着窗外感慨道:“一年前,奴婢可不敢想有如今的好日子,姑娘竟真的做了王妃,王爷还对您那样好,感觉跟做梦似的。”
苏伊笑道:“有什么不敢想,现在还算早呢。我舍不得你,不想将你放走,不过将来,你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都放出去叫他们做个自由人,要是有出息肯读书,我都供着,有朝一日你的孩子当了官,给你请封个诰命,那才是你的好日子。”
青莲听得泪盈于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感恩的话。
苏伊一偏头,笑嘻嘻逗她道:“就不知你现在肚子里,有了娃娃没有?”
本是句玩笑话,青莲却下意识去摸小腹,面上慢慢红起来。
“难道叫我猜中了?”苏伊眨了眨眼,一脸惊奇,“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青莲红着脸嚅嗫道:“还未确定,只是这个月葵水迟了二十几天没来,怕空欢喜一场……”
“怕什么空欢喜,肯定怀孕了!”苏伊笃定道,当即叫人去请大夫,又教训青莲:“头几个月最需要小心,你倒好,还来伺候我,跟着我跑进跑出的,磕碰到怎么办?一会儿大夫来看过,你就回去歇着,我跟前没什么事,有青杏足够了。”
“哪有姑娘说得这么严重,况且,青杏历练不足,应付不来大场面,还是叫奴婢跟着您吧。”
苏伊一摆手,当场敲定,“生孩子这种事我有经验,就按我说的办。”
说完,就见青莲一脸古怪地看着她,只差明问:您又没生过孩子,哪来的经验?
苏伊确实没真正生过,可她被人当过孕妇啊,一天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的呵护,不管是谁经历一回,都足够印象深刻了。
瑞王回府时,大夫刚好离开,府里的小丫鬟们围着青莲道喜,正热闹着,他一进来,顿时个个安静得跟鹌鹑一样。
“府里有人生病?”瑞王径直走到苏伊身旁坐下,一手端过她的茶杯喝茶,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手掌。
苏伊道:“不是生病,是青莲有小娃娃了。”
闻言,瑞王放下茶盏,一脸严肃地看向青莲——的肚子。
青莲被看得站立难安,那几个小丫鬟也大气不敢出。
苏伊见状,让她们退下,然后一把勾过瑞王的下巴,“看什么?”
瑞王顺着她的力道转过头来,眉头还是拧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千古难题,“她怎么会有娃娃?”
苏伊无言道:“青莲和她丈夫已经成亲五年,要不是一直分隔两地,孩子早就满地跑了,现在他们两个住在一块,有孩子有什么奇怪的?”
瑞王垂下眼皮,飞快扫了眼她的肚子,然后抬起来,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这演技也太差了点,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苏伊向来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也想要个娃娃?”
瑞王的心思已经不怎么在这上面,苏伊跟他明令禁止过,有人在场时,最多只能摸摸手,不能搂搂抱抱,而现在伺候的人都退下了,他便很自然地伸出手,将王妃抱来自己腿上,健壮的手臂环着她的后腰。
听到苏伊问话,他道:“皇伯父总是啰嗦。”
大概皇帝听见他的话,又要气坏了。
不过苏伊可以想象,这家伙遭受了多少催促。这个时代,三十岁的男子,有些连孙子都快有了,他在不久之前却还是独身,从他成年之后的这些年,得受到来自太后、皇帝、皇后的多少言语摧残?难得他能当没事人似的。
不说他,就连苏伊,这才成亲没几个月,就已经不知收到太后皇后多少明里暗里的示意了,毕竟时代不同,身份也不同,堂堂瑞王府,若没个继承人,往后的日子可没法安稳。
瑞王亲了亲苏伊的脸颊,见她没反应,连平日用手推他的举动都没有,自觉被忽视,心下不太高兴,又亲了一口。
苏伊这才一掌糊在他的脸上,道:“想正事呢,严肃点。”
瑞王在她掌心亲了一下,才道:“你说。”
“你想要我生个孩子么?”苏伊转过上身,看着他问。
瑞王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抚动,“你想要就生。”
“不想要难道能不生?皇帝头一个不答应。”
“他要,叫他自己生。”
苏伊被他正经的语调逗笑,“皇帝要是能自己生,后宫就清净了。”
其实生不生,在苏伊看来不是问题,毕竟又不用她真的生,而毛团也给她当过一回儿子了,两个都有经验,想要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不过是想看看瑞王对此事是什么态度,不过,看着此时正捏着她手指头玩的某人,苏伊觉得,对方对孩子的兴趣,大概还比不上对她的一只手。
但她还是决定要个孩子,一来把毛团放出来玩玩,二来应付宫里那几个大人物,以换取清净日子。
青莲被她强制休息,当晚来伺候的,就换成青杏和另一个王府里的大丫鬟。
她们两个年纪轻,也不像青莲是成过亲的,伺候晚膳时,看王爷对王妃殷勤照顾,一会儿打汤,一会儿夹菜,反叫她们没了用武之地,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偏偏还面红耳赤,不敢多看,一顿晚膳的时间,也觉得难捱得很。
沐浴完后,苏伊就让她们都退下,自己拿着梳子在镜子前梳头。
木梳忽然被人接手,她也不曾回头,任那人生疏地给她梳理头发。
烛光微晃,将两人的影子照在窗户上,亲密无间的模样,叫人羡慕不已。
夜里入睡前,苏伊照例趴在瑞王身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他的胸膛。
瑞王一手环着她的背,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时不时低头落下一吻。
苏伊很怀疑,他总是这么亲,就不会亲到头发么?
她忽然道:“要不然我们也生个娃娃好了。”
瑞王没什么反应,只嗯了一声。
苏伊听在耳里,觉得这家伙淡定得很,一点不像下午盯着青莲肚子那惊奇的样子,难道这么快就习惯了?
她也懒得多问,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到半夜时,忽然感觉身边有动静,苏伊睁开眼,朦胧间看见瑞王睁着双无比清醒的眼睛,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的下腹,一只大手还附在上面。
见苏伊醒了,他皱眉道:“娃娃什么时候会出来?”
苏伊不言不语,一巴掌糊在他脸上。
不管什么时候,总不会是半夜突然蹦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叫爹。
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