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缈缈不介意落入幻境,她本来就是要下来的。
但,她主动下来,跟被他拉下来是两码事。她抬眼觑了觑他,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也不以为意,两辈子以来她只在父王那里感到过敬畏,漫声说道:“怎么,你是想以下犯上?”
说到这里,还颇觉新奇。自从两人断了之后,他仿佛就有些变了。之前化作余思时便敢冒犯她,这时成为一个幻境中的三皇子,也敢趁机占她便宜了。
“你想要如何以下犯上啊?”她不仅不恼,还往他跟前凑了凑,仰起一张肉呼呼的小脸,眉目之间颇带了一点娇憨,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琦玉攥了攥拳,心里有点酸,有点涩,叫那头庞大凶兽都有些捱不住似的,低垂着脑袋连连喷嚏。
眼睛里染着沉沉的黑,似要吞噬一切光明。
他多么想禁锢住她,叫她反抗不得,只能好好对他。冲他笑,冲他软声,讨好地偎他怀里撒娇,说她多么喜欢他。
但此刻他看着她纯真清澈的眼睛,仿佛并不曾察觉到危险一般,心下苦笑。
她是没有察觉到危险吗?不,她只是不惧怕。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软的,她会尝两口,硬的,她一口也不会吃。
倘若他真的禁锢住她,别说对他撒娇了,只怕见他一次就要骂他一次。
他就是将她折磨死,她也不会软下半分来。但他又怎么舍得折磨她?他就连在心里想一想都不忍。所想的也都是她知道他的可怕,立即软下身段,投入他怀中讨好他。
如若她不肯,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那些手段,他根本用不出来。
他在她面前,永远是纸糊的凶兽。
心中那头庞然大物仍在垂着头打喷嚏,对空气中飘着的酸味、涩味十分敏感,难以消受。
别开视线,他仰头吸了口气,再低下头时,他眼底的黑沉褪去,看着她说:“是我的错,我不该将殿下拉下来。”
之前那么难开口的事,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容易了许多。
他不再因为在她面前露出不好的一面而感到羞惭、想要掩饰。他好或不好,她在意吗?不,她不在意。以至于他自己心头无力,又有那么一点索然。
“殿下想要惩戒我,等到离开此处,我任由殿下惩戒。”他声音平淡地说。既没有了欣喜,也没有了痛楚,连期待都不见了,透着一股漠然。
之前巨兽出笼,挣开枷锁,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而刚才一番心里挣扎,更让他心中疲累。
他声音萧索,眸中光彩暗淡,目光似在看她,又似透过她看向虚无,声音平波无澜,如一潭死水:“殿下在此处乃是我府中一名婢女,还请不要离开我身边,否则我担心殿下的安危难以保证。”
就算是幻境,但是受到的伤害未必不会影响到真身。琦玉便遇到过这种情况,更有甚者,他在幻境中只是受了很小的轻伤,等到脱离幻境后,真身却油尽灯枯、奄奄一息。
因此,他们都要谨慎小心,不受伤害。
“那我是不是要讨好你?”叶缈缈却还记得他刚才的话,见他反而不提了,便站在他身前,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他,粉面桃腮,细眉狡黠,眼中笑意盈盈地问道。
琦玉难免被她的笑容晃了神,垂下眼睑:“殿下既不喜欢我,何必总是逗我?”如果她待他冷酷一点,绝情一点,他也不至于总是心潮起伏,反复不定。
此刻的他全然忘了,之前叶缈缈看他如看陌生人一般时,他如何绝望黑暗无助了。
他只想着,她本是要下来找他的,只是被白芍阻了一阻。他当时以为她为了别人不管他,妒火冲心,刹那间丝毫理智也无,不管不顾地将她扯下深渊。此刻冷静下来,再想当时的情景,只觉自己想岔了。她将白芍送走后,怕是仍要下来寻他的。
如此危险,她仍是决意下来,这让他心中如何平静?
他免不了想道,在她心里,他地位极重吧?否则她怎么连命也不顾,也要因他涉险?
“如果,如果当时坠下来的不是我,而是别人……比如白芍,殿下也会跳下来救他吗?”他攥起拳头,重新抬起眼睛看着她道。
叶缈缈诧异他的问题,想也不想就道:“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不要命?”
卫灵雨等人,算上白芍,跟她有什么深情厚谊吗?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也配叫她拼命?
她要活着做魔族的少主呢!享受威风恣意的生活!过舒舒服服的日子!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为了几个普普通通的手下送命?
她最爱惜性命的了!
琦玉了解她的性子,跟在她身边那么久,许多话她都不需要多加解释,他一听就能听出未尽之意。
他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神情:“是吗?”
看,就是这样,她对他最特别,叫他总是忍不住幻想,幻想自己有一日能摘得明珠,揽入怀中。
然而这一刻,他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真真切切地想明白了,她看重他是真的,但是不会跟他一心一意也是真的。否则,她不会那么享受白芍的侍奉。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对白芍的喜欢之意。她就是喜欢各色美男子,不需要容貌多么绝色,只要好看就够了,然后有趣一点、温顺一点、乖巧一点,她就会喜欢。
他对她的吸引力,不足以让她专情。
可是,她明明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啊!他攥紧拳头,心中酸苦难言,越想越不甘,而那头庞然大物仿佛感知到他的汹涌情绪,此刻也站起身,赤着眼睛仰头长啸!
“你怎么啦?”叶缈缈看出他的不妥,隐隐有些担忧,“琦玉,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只有六尾的修为了?”
她担心那颗妖丹对他有不好的影响,才令他的性情变化如此之大。
琦玉微红着眼,颤声问道:“殿下仍关心我吗?”
“你这话说的!”叶缈缈不解地道,“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
是,她撵他回妖族,又说从此不见他。可是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难道会坐视不理吗?
“殿下当真不能只有我一个?”琦玉听她这么说,再也忍不住了,什么萧索、漠然,什么明白一切、永远也不要问了,通通抛在脑后。他就是要问她,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青年弯腰握住了她的双肩,狭长眼眸微红,隐含着痛苦和挣扎,喉头上下滚动,声线颤抖:“殿下既然肯为我跳下深渊,为何不能只有我一个?!”
难道好色和性命之间,竟是前者更重要吗?
叶缈缈微感窘迫。
她不想提这个。
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异状,她未必没有察觉。只是不想戳破,才故作不知。
但是这桩恩怨仿佛避不过了,二十年又二十年,他依然心意未改,她总要清清楚楚地再回答一次。
“我……”张口刚要答,蓦地,他伸手将她的嘴巴捂住!
叶缈缈瞪大眼睛,就见青年一扫刚才的痛苦和挣扎,神情冷然而隐隐锐利:“罢了,我不想听。”
“……”叶缈缈。
不想听就算了,她还不想说呢。
一把拨开他的手,刚要说什么,肚子先一步“咕咕”叫了起来。是了,她现在的身躯与凡人无异,不仅会痛,还会饿。
她抬眼觑他。
他现在不比以前,很不好惹。况且,他早已不是她的人,她不能总是对他颐指气使。
他喜欢她是他的事,愿意跪下来抱她也不代表她就能使唤他。认真说起来,他如今是妖族少主,身份跟她一般。
“我回去了?”她试探着道。
琦玉又哪里会叫她回去?且看她身上的衣裙,是他令下人特意去府外买的,并非府中婢女的规制,她如果穿着回去了,叫其他人如何看她?绿蓉又刚刚死了,她回浣衣房才没好处境。
“不必了。”他淡淡道,“便待在我身边吧。”
他连殿下也不叫了,此刻冷沉淡然与陌生人所差无几,瞥过来的眸光也是毫无情感,只是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冷漠:“我会吩咐下去,将你调至我身边,谁也不能越过我使唤你。”
顿了顿,没憋住,又嘱咐一句:“不论谁叫你,都不要去,明白吗?”
叶缈缈哪里见过他这样冷然又矛盾的一面?只是到底还有几分底线,没有招惹他,老老实实地点头:“我知道了。”顿了顿,“多谢琦玉少主。”
倒是琦玉听了她的称呼,愣了一下。他在她面前时,总会忘记自己还有一层妖族少主的身份,始终以她的勇士、追随者自居。
自嘲一笑,他点点头,抿着唇走出去了。
先是传膳,而后又对绿蓉的事收尾,然后告知府中众人叶缈缈被调至他身边,任何人不得越过他使唤她,等等事宜。
叶缈缈坐在房间内,两条小短腿并在一起,无意识地摆动着。一手撑了腮,将肉呼呼的脸蛋挤出明显的肉感来。她全然不知自己冷漠高傲的形象崩掉,漆黑湿润的圆眼睛半垂着,长长的卷翘的睫毛轻轻忽闪,心中转动思量。
琦玉说这是个幻境,她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因为身躯都跟从前不一样了。但,琦玉将她沾满泥土的双手擦净后,她右手掌心的烙印痕迹缓缓浮现出来了。
自从魔骨取出后,封印便打破了,那道痕迹也渐渐淡去,只是始终留有一点痕迹。她在此界刚刚觉醒意识时,手心并无那道痕迹。
所以,真的是幻境吗?如果……并不是幻境呢?
那道封印来历非凡,什么幻境竟能构现出这等封印?叶缈缈不由得想,究竟是此界将封印又构现出来了,还是此界无法遮掩封印的存在,令它浮出真面目?
深渊出现得很突然,而且暴露了清麓山之主的真实修为,叶缈缈觉得此处应该不简单。人族强者不至于闲得无聊耍后辈们玩,此处要么是考验,要么是机缘,又或者两者皆有。
本来对那粒仙丹并无企图,只是闲着无聊来玩的叶缈缈,此刻摸了摸头顶,开始想要那粒仙丹了。
她要长角呢,不吃点好的,怎么长得快?
而且,她心中还藏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成为魔尊,找到神族。她手心里的封印,父王不知道来历,但是说不定神族知道。她要找到他们,问问他们能否叫她看看前世。
既然她能回到从前,说明天底下存在这种手段和可能。那么,一观前世和未来又如何?未必不可。
她惦记着前世的琦玉,想知道他究竟怎样了?之前她恨他们是天之骄子,她只不过是夹在他们角逐中的炮灰,其实到现在也依然耿耿于怀,但……终究没那么介意了,他无心伤害她,且对她用情极深,她想见一见他。
如果他过得不好,她便将清麓山抢来的仙丹送给他。
前提是她将仙丹抢来了。
在抢仙丹之前,她首先得离开“深渊”。所以,线索是什么?
她很快就知道线索究竟是什么了。
绿蓉死后的第三天,宫里来了人,是三皇子母妃身边的大宫女,传达了淑妃的话:“前些日子有人在清麓山观到仙人踪迹,将消息递到京中来,闻听仙人手中有长生不老丹,三皇子可去求取一粒进献给陛下,以表孝心。”
不仅如此,她还说道:“娘娘听说三殿下为了一个婢女将绿蓉斩杀了,娘娘想看看是多么倾国倾城的容颜,竟能叫三殿下如此失态,还请三殿下将那婢女唤来,奴婢好带去宫中给娘娘瞧瞧。”
琦玉岂会将叶缈缈交给他人?莫说他心中对她的复杂感情,只说她乃魔族少主,为了妖魔两族的关系,他便不能置之不理。
“我即日前往清麓山,身边不能没有人,娘娘想见她,等我回来再说吧。”琦玉一句话就打发了她,也不管那宫女愿意不愿意,说完就叫人送客。
他又不是真正的三皇子,对淑妃没有多少孝心,何况他只有面对叶缈缈时才柔顺卑微,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从不曾弯腰,哪怕是面对孔雀大妖王。
冷淡却坚决地拒绝了宫女后,他立刻叫人收拾行囊,准备前往清麓山。
本来打算骑马前去,但他昨晚给叶缈缈上药时,还见她腰背上的血痂骇人,自然不忍她一路辛苦。因此,慢就慢一点,总不能叫她吃苦头。
他如今半点修为也无,叶缈缈亦是如此,在凡人世界中双拳难敌四手,人多上路才安全。何况,到了清麓山,还不知是何情形,因此点了府卫一路护送。
至于他和叶缈缈,便坐在同一辆马车中。
本来他是想骑马,让她坐马车里面。挨她太近,他总免不了生出各种念头来,因此离她远一点。但,坐在马背上,想到车厢里只有她自己,怕是会无聊,思来想去,还是进了马车跟她一起乘坐。
叶缈缈的确很无聊,从京城到清麓山要走一个多月的路程,且马车上颠簸,她只觉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只觉做凡人真辛苦。
“这便是此界的线索吧?”叶缈缈懒洋洋靠在锦被堆起的靠垫上,手里捏了粒蜜饯,塞入口中含着,“居然也叫清麓山,什么仙人,该不会是仙丹展露不凡,被人看去了吧?”
琦玉跟她坐在车厢里,只觉空气中全是她的味道,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尾巴时时刻刻想钻出来勾着她卷缠。他极用力地克制着,为此不惜倚靠在车厢壁上,将尾椎骨掩住:“应当是如此。等我们到了清麓山,倘若有机缘,兴许能取到那粒仙丹。”
说话时,他看了看叶缈缈:“殿……少主想要吗?”
“想!”叶缈缈诚实点头,又问他道:“你不想吗?”眼神扫了扫他身后,“你如今只有六尾修为,人族的圣血圣骨又得不到了,你不想夺去仙丹提升修为吗?”
自从秦生离死后,琦玉再没打过圣血圣骨的主意。倒也不是多正直,而是他已经取得了不少,引起了人族的注意,接下来的那些圣血圣骨不是他能肖想的了,否则性命不保。
“少主这么说,是希望我跟你抢?”琦玉微微侧目,狭长眼眸朝她看去。
叶缈缈便笑起来:“何必如此?你若要,我抢来给你就是了!”
她是想抢来自己吃,也想抢来给那个琦玉。但她乃魔族少主,不见得没有这粒仙丹就无法修炼,或者没有东西给那个琦玉了。
如果这个琦玉想要,帮他取得就是,总归她还欠他许多功勋没有奖赏。
琦玉听得这话,面上并无露出欢喜神情,反而愈发阴沉起来。掩在袖中的手也轻轻攥起,眼底酝酿着风暴。
又是如此!总是如此!她为什么对他好?为什么对他特别?
她明明自己想要,听说他要,居然放手,选择成全他!
忽然,他浑身松弛下来,心中自嘲一笑。那又如何?他不会再问她了。
“那便多谢少主美意了。”他淡淡说道。
叶缈缈无聊地又摸了一粒蜜饯,填入口中,含混说道:“不谢,毕竟你对我也是照应有加。”
她说的是身为三皇子的他,对她这个婢女十分优待的事。
说起来,前世她落魄时他也照应她,那时她对他说了许多狠绝的话,他都没恼。这一世,她不曾说过几句难听话,他倒是冷脸待她了。
难道这就是追求者和旧情人的区别?
叶缈缈颇觉有意思,倒是一点心疼人的情绪都没有。他不提,她就不尴尬,多一点也不会想,只当他是妖族少主,和和气气跟他相处着。
琦玉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说好了不再为她牵动情绪,结果暗中又气闷不已。再为她上药时,免不了悄悄用力,叫她疼上一疼。
但叶缈缈只以为是凡人身躯脆弱,丝毫没有多想,他暗地里做的小动作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好没意思,又惹一番失落。
一路上,两人为了打发时间解闷,便说起了二十年来游历的事。自分开后,她游历了二十年,他亦是如此。互相说着有意思的事,倒也不无聊。
他在她清醒时,总是冷脸待她。但在她睡着时,却用温柔得几乎溢出来的眼神看她。纵然常常生闷气,被她气得心口疼,但终究是跟她同行。
她离他这么近,触手可及,他看着她笑,看着她无聊,看着她下意识想亲近他却很快反应过来克制住,心里的庞然大物也高兴地躺在地上,四肢和尾巴都在欢快摆动。
他希望这一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然而,一个多月的路程,终究有抵达终点的时候。叶缈缈的伤早已好利索,不必上药了,甚至还骑了几天马。
抵达清麓山下,她兴奋不已,只觉快要离开此界了,恨不得下一刻就找出仙丹。
“是……叶前辈?”就在两人走至山脚下,就要往山中走去时,忽然路旁的树上跳下来一人,迟疑着看着叶缈缈问道。
叶缈缈察觉到树上传来的动静,下意识就拔出剑来。等看到对方的面孔,却惊讶地道:“卫灵雨?”
那是一个年轻了许多的卫灵雨,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水灵灵、嫩生生的,一双眼眸清凌凌的,好一个清丽少女。只不过,她发辫散乱,面上沾尘,衣衫破损,倒是狼狈极了。
“是我。”她眼里迸出激动又惊喜的泪意,什么规矩也没有了,直直扑过来,就要抱住叶缈缈,结果被琦玉伸手拦住,皱眉问道:“你不是被送出去了?”
他记得叶缈缈第一个就将她送出去,直将他们都送走,才……
“你是?”卫灵雨看着面前俊美得耀眼的男人,又见他对叶缈缈护持的模样,想到什么,犹疑着问道:“你是……余思?”
琦玉抿了抿唇,没否认,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真的是你!原来你长这样!”卫灵雨被他的真容震惊了,又看看叶缈缈,实在不解她为何看不上琦玉,但此刻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想起这段时间经历的事,眼泪顿时迸了出来,“那深渊,到处都是!”
当初叶缈缈将他们送出去后,他们在远处守了几日,只见深渊并未收拢,反而愈来愈大,便步步往远处退。结果,身后、两边都传来吸力,就见到处都是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他们当时就变了脸色,再也顾不得坠入的叶缈缈和琦玉,立即逃了。
逃了几日,便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其他修士,原来他们也在逃离裂缝。随着裂缝越来越大,合并成的深渊越来越可怖,他们见到的修士也越来越多,仿佛一下子冒出来似的,漫天都是奔逃的修士。
“我们逃无可逃,都坠下来了。”卫灵雨哽咽着道,但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她哭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为何更得这么晚?因为我对摸鱼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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