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怎么样?”
黑色的飞行器划破夜色,在微不可察的噪音声下降,克里斯匆匆走下舱门。
他身上笔挺端庄的会议制服还没来得及脱下,他的目光只在火光燃烧的废墟残骸上闪而过,就大步走向对面带兵迎上来的男人,甚至语气急促地重复了遍:“怎么样?”
“都在计划之,除了边角零星的抵抗,大部分地方已经收拢完毕。”
莱斯微微勾起唇角,年轻的帝国秘书处副长轻轻抚了抚腰侧骑士剑华丽的镂金剑柄,笑容在夜色下像盛放的昙花样妖异艳丽,他用无比轻快的语气:“珀西那边也传消息过来了,宗政的死讯传过去,各个区的负责人,七成以上的人直接表示合作,剩下的些不听话的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克里斯点点头,这并不奇怪,对于绝大多数黑暗势力来说,忠诚都是很可笑的字眼。
宗政活着、帝都星的帝曼街枢存在着,他们或是恐惧或是贪图利益,才会保持忠诚和卑顺。
但是现在宗政都死了,帝国又摆明了要大刀阔斧下狠手宰这头肥羊,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各个据点的库房在第时间就被打开,那真是...你都无法想象里面有多少好东西,恐怕就算是国库的盛景也不过如此。”
莱斯想到之前看见的切,也不由轻轻抽了口气,笑容更加灿烂:“我猜那个男人这辈子也想不到,有朝日会有人敢动他,有朝日会有人敢这样摧枯拉朽地把他的所有心血占为己有。”
克里斯瞥眼莱斯脸上那毫不掩饰着恶意的笑容。
他当然知道莱斯为什么会这么快活。
虽然他们看彼此都不太对付,但是无疑的,宗政是所有人的眼钉肉刺。
那个男人是最特殊的。
而更让人不喜的是,那个男人毫不遮掩,甚至直在用看似低调的手段无比傲慢地时不时张扬着自己的不同,还时刻觊觎着更进步。
殿下给出的偏爱,他们无论心里怎么想,也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是那个男人自己贪得无厌地要,那就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了。
就是这么双标,但是没办法,反正殿下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们这些当臣子的也没必要非要讲出个道理来是吧。
这么想着,新任财政副部长脸上没显出任何异样,只微微笑着,不轻不重点了句:“在殿下面前慎重点,殿下心里未必不难过。”
听这话,莱斯收敛起笑容,艳色的薄唇抿了抿。
“殿下还在里面。”
莱斯低低说:“我...有些担心。”
克里斯脸颊微微动,目光看向前方不远处点着明光的小庄园,时没有说话。
“克里斯。”
莱斯摩挲着剑柄,问他:“你觉得,殿下真的舍得杀他吗?他真的死了吗?”
克里斯沉默了片刻,沉声说:“不管他死没死,但是宗政已经死了,帝曼街也将不复存在。”
至于那个失去了切权力的男人的结局,要么是死,要么就是活着、被殿下带走软禁起来。
这点莱斯当然知道,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只是想知道殿下到底对那个男人有多特殊?
死了就成了白月光,活着更是永远碍人眼。
莱斯幽幽叹口气:“真不甘心啊...”
谁又能甘心呢?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克里斯淡淡地想着。
敌人可以斩杀,皇位可以算计,连向宇宙拔刀宣战都可以,但是唯有殿下的心意,连争取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始。
毕竟她就是那样个,从开始就点机会都不给的,坦荡温柔地近乎残忍的人。
猝不及防想到这些,克里斯的心情也不太愉快,他迅速调整情绪,转移话题:“陛下召集议会进行紧急会议,宣布了册封殿下为皇太子的决议,议院震荡,但是考虑到陛下宣布的帝国大军即将开战,议院对于储君册立过急的事也没有过多纠缠,但是对于宣战的争议...很大。”
克里斯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也不由心生感慨。
议会岂止是震荡啊,那根本是当场炸了。
两位最有前途的皇子夜之间被皇帝废除圈禁、没有任何前提地直接册立储君,连他们这些知情人听了都得恍惚阵,更何况是议会上那些自恃深谋远虑的老狐狸们。
老狐狸们:我们坐等三方夺嫡开筹码拉拢我们,结果还没开始打呢,就没了?!
三个折俩,只独苗,当场核平
——这谁受得了啊?!
议院当时就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支持两位皇子的议员们,费尽心机想尽各种方式试图委婉劝说皇帝这样插手夺嫡不利于储君建立威信,还是可以给两位皇子个机会再让他们打打撕撕...
圣利安的制度里,皇帝掌握至高决策大权,但是议院作为常务机构决策帝国常务事务,发展到现在这代,权力也不容小觑。
而且比起实权,议院的象征意义显然更为重要,议院的稳定更意味着政坛乃至帝国的稳定。
基于这些原因,皇帝也不好直接正面和他们对着干,那削弱的是双方的权威,两败俱伤,对于帝国来说,显然是个亏本买卖。
皇帝想,行,你们不是对储君册立很有异议吗?这点完全可以和平解决嘛。
所以皇帝开口了。
皇帝说:我是个民主的人,我更是个尊重议会的皇帝,所以我决定开战。
议院:...
然后议院就没工夫管储君这点小事儿了。
因为议会炸了。
“现在时间很紧。”
克里斯边往小庄园走,边揉了揉额角:“议会那边除了少数鸽派已经被联盟磨得没了胆子,还在劝阻开战,其他议员已经开始争吵分蛋糕的问题,陛下授意我立刻把殿下带回去,尽快准备向民众宣布进入备战状态,帝国将暂时转为战时体制,确保前线物资和兵员配给。”
莱斯心头骤然震。
无论做了多久的准备,当真正听到这刻即将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头激荡的情绪。
两个这时已经走到庄园门口,克里斯侧脸就看见门口被卫兵押解过来的众帝曼街高层。
为首的青年戴着眼镜,容貌俊秀沉稳,冷静地站在那里,他身后是神色或不甘或冰冷的其他人,克里斯略微认得几个,似乎叫米卡、朗曼还有其他什么人。
克里斯屈起的手已经碰到门板,却顿住步子,与行人对视。
看见克里斯莱斯,帝曼街众人顿时压抑不住火气,米卡直接上前冷笑:“你们还有脸——”
“米卡。”
白学林直接抬手挡住米卡,冷静地看着克里斯,半响勾了勾唇角:“是我们棋差招,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克里斯点了点头,神色不见丝半点的愧疚闪烁,他坦然说:“胜者为王,帝曼街眼高于顶、贪得无厌,落得今日的下场,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白学林表情微僵,只觉得这位副部长阁下的毒舌果然名不虚传,听得就让人只想打人。
他深吸口气,推了推眼镜:“请副部长开门吧,事到如今,我们只想看个明白。”
米卡又重重冷笑声,对朗曼恨声说:“那个女人恶毒至此,竟然背叛先生,不要脸!会儿进去,我要骂得她怀疑人生!”
朗曼皱眉:“别冲动。”
“我忍不了!”
米卡紧紧握拳,委屈说:“先生对她真心实意,对她多好啊,她竟然...太无耻了!太坏了!我必须为先生讨个公道!”
朗曼沉默着,轻声说:“如果他们要动手,我掩护你。”
米卡吸了吸鼻子:“好兄弟!”
白学林余光往后微微瞥,无声叹口气,却侧身把他们遮住。
克里斯没注意那边的动静,他满心只有里面的祁琅,他看了白学林眼,屈指敲了敲门。
没有回音,
克里斯又敲了两次,并开口:“殿下,有要事禀告,我可以进来吗?”
还是没有回答。
克里斯抿了抿唇,握住门把手,停顿了片刻,见里面始终没有动静,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力推开了门。
宽阔的厅室,昏暗的灯光,沉沉夜色透过窗扉打进来的摇曳的月影。
年轻的储君正坐在沙发旁,男人的头正搭在她腿上,她低着头,怔怔地看着男人沉静的侧脸。
清俊的青年安静地侧躺在沙发上面,枕着她的腿,只垂下的手正滑落在她手腕处,双眼阖起,神色却平和,唇角微微带笑。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地上蜿蜒的血痕往上,看见男人洞穿胸口那把匕.首,以及那只紧紧握住匕.首的,纤细的手。
这是怎样个画面?
凄艳,绝望,爱恨纠缠,死生不能。
所有人心里颤。
克里斯莱斯看着祁琅茫然的表情,心尖不由地抽。
谁能见得她这样难过。
谁能知道,在荣耀背后,她究竟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
莱斯放轻脚步向前,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慢慢跪在她腿边,抬着眼,碧色的眸子里,无比温柔怜惜的眼神凝视着她。
“殿下。”
他压下妒火和复杂的思绪,低低地劝慰:“别看了...您还有我们...您,您别太难过...”
克里斯也走过来,宽厚的手压着她的肩膀,柔声说:“殿下,成全宗先生吧,这样...大概他是高兴的吧。”
祁琅缓缓眨了眨眼。
“我也觉得他挺高兴的。”
祁琅拨了拨匕.首,小声亢奋说:“你们看,他心脏还能跳呢。”
克里斯:“...”
莱斯:缓缓打出个问号嗯?
“你们看不清吗?那我再拨弄拨弄。”
祁琅又往外挑了挑,把刀口扯大,压着他们的脑袋看里面粉嫩嫩还在羞羞跳动的心脏:“看,快看,太奇妙了,都死半个小时了心脏还在跳,会儿必须得叫阿诺德来分析下,这是什么神仙生物科技,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莱斯:“...”
克里斯:“...”
克里斯缓缓说:“我们是被惊呆了。”
“嗳,早知道他这么顽强,那我就让他慢点死了。”
祁琅遗憾说:“这张脸长得还怪好看的,这老混蛋竟然是个歪果仁,那我以后岂不是玩不了东方韵味的了,啧,早知道死前怎么也该来发,心脏还能跳,血液还流通,那应该还能立起来吧?实在不行,给打两针虎狼之药,榨干了凑合下,反正死都要死了,肾虚了也没关系。”
两人:“...”
帝曼街众人:“...”
祁琅边嘟囔着“太亏了”,边看向白学林几人,特别友好地问:“哟,还没死呢?”
“...”白学林扯了扯嘴角,僵硬笑:“是呢。”
“你们是想见我吗?”
祁琅笑眯眯说:“是不是恨我怨我要骂我,试图激发我的良知和愧疚,从而让我痛不欲生、夜不能寐,悔恨终生?”
白学林:“...”
白学林默默看了眼朗曼,朗曼默默看了眼米卡。
米卡:“...”
不蒸馒头争口气,米卡紧紧握拳,挺直胸膛大步向前大声说:“你这个恶——”
“唉,不行,还是好亏啊。”
祁琅摸着宗政惨白的脸蛋,幽幽叹气:“干脆把蛋蛋割下来,做成标本挂在床头,也算聊以慰藉吧”
米卡:“...”
米卡的腿,软了。
软得特别真实,特别顽强。
祁琅撩了下头发:“对了,少年你刚说什么来着?”
米卡:“...”
“我就是...就是随便出来走走...”
米卡傲然冷哼:“你你你...你管我...”
众人:“...”
众人:腿别抖,我们信你。
祁琅抱着宗政的脑袋,活像老母鸡揣着蛋,特别好脾气地问:“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人想失去蛋,所以他们可耻地沉默了。
克里斯莱斯默然看着桀骜不驯走进来的众帝曼街高层屁都没放个,乖乖巧巧安静如鸡排排站往大牢走去。
祁琅把宗政扔到边,拽过餐布给他盖上,然后拍了拍身上的血迹和褶皱,站了起来。
英姿飒爽,神清气爽——特别像些弄死老公继承遗产嫖新欢走上人生巅峰的渣女。
“走啦走啦。”
祁琅欢快说:“宣战去了。”
克里斯和莱斯:“...”
这和他们想象的,!点!都!不!!样!
......
“宿体生命特征降低至百分之三十。”
“宿体生命特征降低至百分之十。”
“宿体生命特征消失。”
“能源链接通道断,意识传输渠道断,强制性苏醒流程启动。”
伴随着声声冰冷的电子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静静伫立在那里的实验舱。
“叮。”
显示屏上,最后的红灯亮起。
巨大的实验舱门缓缓开启,伴随着升腾的滚滚白气,无数纵横的线路暴露在空气,强横的源能流窜在仪器表面,让人牙酸的扭曲声,合着些强金属被烧焦的味道,让人头皮发麻。
这时,里面伸出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舱门处,漫不经心地压。
瞬间,周围狂暴外泄的能量戛然而止,像水流温顺地顺着他掌心流回。
男人撑着舱门,高大的身形,慢慢坐了起来。
周围的所有人,同时跪下,恭敬又谦卑地俯首低头。
“恭迎您的归来,尊敬的元首冕下。”
作者有话要说:个男主两种玩法双倍快乐,我可真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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