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九日,傍晚。
梅济府国王区。
放课后的东野原站在这座城市炙手可热的肯尼斯议员宅邸门口,看了眼这座占地面积大概一公顷的私人宅邸。
一分钟之前,他通过警卫将德川栗虎委托他带的信件递了上去。
警卫起初有些警惕地审视着东野原,但或许是东野原看到年少面嫩,人畜无害,又害怕耽误事情被追责。
终究还是让东野原在门外等他,自己将那封信件递了进去。
此时,东野原环顾四周。
他下了车后一路走来,这一整片私人宅邸没有任何住宅区的建筑标识,看似简洁的地段设施却又蕴藏着内敛的奢华。
虽然没有上京天人贵族喜爱的依山傍水,但零星行人路过时那避开的视线和空气中淡淡压抑感,都让东野原不自觉的连呼吸间都嗅到了一股权力的气息。
大约也只有这些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大人物们的居所,才能够让空气中充满了这样的气息。
东野原不禁想道。
......
过了好一会儿,先前的那个警卫才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东野原隔着远远地扫了一眼,发现并不是自己先前递上的信封,眉头不由微微蹙起,不知道眼下的这一幕算什么情况。
“这是明天生日晚宴的请柬。”
警卫出来后扫了眼等待了大半天依旧心平气和的东野原一眼,心中不由佩服对方的耐心,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道:
“明晚是肯尼斯议员千金的生日晚宴,肯尼斯议员已经看了你转交的信件,他说如果你还有其他的问题,他很乐意和你在明天生日晚宴的时候交流一下。”
生日晚宴吗?
东野原低头看了眼警卫手中的请柬。
德川栗虎交给他的这些信件太过重要,几乎可以说是关系到和之国的生死存亡,所以才会委托东野原将其亲自送达并且带回答复。
东野原是基于简单“送信”这个前提下,才会答应德川栗虎的请求将这些信件一一送达。
可眼下听警卫话中的意思,肯尼斯议员在看完信件后并没有给和之国任何答复,反而邀请他参加明天他女儿的生日晚宴。
东野原当然不会将这些政治人物的邀请看得太过简单。
对方是还有什么话要当面谈谈?
迟疑了片刻后,东野原冲着那個警卫小哥笑着道了声谢,接过对方手中的请柬,转身朝着宅邸外面走去。
只此一次。
看在西丸未梨的份上。
东野原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如果接下来的几封信件送达,对方在看完后同样不给出答复的话。
那么东野原也只好打个电话,将这些对德川栗虎如实相告了...
.....
抵达塔戈斯合众国的第二天,东野原送出了德川栗虎所委托的第一份信件,暂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东野原接到了芬妮师姐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带着滋滋滋的电流杂音,听起来像是在某个狭窄逼仄的阴暗小房间里打过来的。
芬妮说是给东野原道谢顺便报个平安,只是她那有些发颤地语气听起来并不怎么平安。
东野原走到寝室阳台,回头看了眼宿舍,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都在各自和远在和之国的家里打着电话。
昨晚竹原南一行人是初来乍到又经历了那样的恐怖事件的冲击,让情绪一波三折的众人想家的反射弧被拉长。
等到今天反应过来,几乎整个寝室一放学就都各自给家里打了电话。
拿着手机的东野原不由嘴角微翘,他当然清楚芬妮师姐打电话来不是什么所谓的报平安。
她多半是一个人在外面躲避追捕瑟瑟发抖,想起东野原早上给的号码说有困难可以随时找他,所以才想要打电话试一试。
只是东野原不太会宽慰人。
在芬妮师姐问出“如果遭遇裁决司的搜捕打电话给他时间上来得及吗”后,东野原沉吟两秒说“帮忙处理遗嘱还是来得及的”。
电话那头的芬妮世界顿时一噎,差点当场“哇”的一下子哭出声来。
又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东野原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接下来的时间好一通安抚,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的芬妮师姐缓过劲来,这才得以挂断了这通睡前电话。
.....
次日,四月十日。
竹原南学园的众人抵达斯塔福私立大剑学园的第二天。
今天是周末放假,不过斯塔福作为寄宿制学校,放假晨训也不会落下。
宿舍里的众人虽然不太习惯斯塔福的种种规则框架。
但一想到这还只是接下来一学年的开始,不由纷纷挣扎着爬了起来。
不得不说,斯塔福私立大剑学园到底还是坐落在梅济府这座“罪恶之都”的学员。
东野原昨天还觉得经历了那一晚“百兽”尼根带领海贼的恐怖袭击的风波后,学园里的气氛一度有些低沉,大量的后勤远程电话安抚家属情绪,偶尔遇到一两个人看上去也都有些沉默萧索。
没想到一天之后,到了今天早上晨训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斯塔福私立大学的学生们的精神面貌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在晨练旁的场地上该热身热身,该说笑说笑,似乎昨天那一场威胁了整个学园的危机对于他们而言不算个事,逝者已逝,每个人都在用一种全新的面貌来面对着新的一天。
这种适应能力,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佩服还是有其他想法,
晨训之后,接下来的这一天东野原都泡在了斯塔福图书馆,从书架上浩如烟海的前人著作论述中寻找能够帮助自己的东西。
昨天上午那节大课,老人阿尔伯特教授那番话像是给东野原打开了一扇门,让他从【领域】看到了【规则】的轮廓。
只是空有轮廓显然不行,东野原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更多速度系前人的著作论述来帮助自己填充轮廓。
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东野原很少有机会如此认真的研读书本里的东西。
但当他真正专注投入做一件事的时候,却发现时间过的飞快。
中午到了饭店,东野原没回宿舍也没去食堂,拿出早上从餐厅带的面包棍就着凉白开对付了下就算吃过了午餐。
下午,等到靠窗而坐的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蓦然才发现图书馆外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下午四点。
东野原稍微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外面不是天黑了。
而是天空不知何时铅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丝从远天之处厚重的云层中漫了过来,缠绵着校园里刚刚亮起的黄色灯光。
时间差不多了。
他没有忘记今天的邀约。
东野原一边在心中细细的咀嚼着今天的收获,一边收拾了下书本放回书架原位。
出了图书馆,东野原回寝室换了一身来时小姨科洛蒂亚为他准备的正装,夹着一把伞出门打车。
花费了大概三十多分钟的车程后,东野原到了昨天的那片私人宅邸。
下车时雨已经越来越大,路边的下水道哗啦啦地流淌,东野原抬腿伸出一只脚踩进了积水中,转身给前排的司机付了钱。
旋即,他撑起雨伞。
循着一盏盏明显经过布置的生日宴会主题的路灯的指引,不急不缓地走到了昨晚来过一次的私人宅邸门口。
宅邸门前,一些塔戈斯合众国大部人只在电视上见过的贵族先生和议员阁下们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挽着身旁拖曳的华丽长裙的女伴,举止从容地说笑着联袂递上请柬走进了宅邸中。
轰隆—!
天空的云层中蓦然爬过一道白蟒,将东野原孤身一人站在雨中的身影拉得纤长似鬼。
对比那些受邀而来的大人物们,
孤零零一人举着伞被大雨包围的东野原,发出些许孤独怅然的气息。
然而此时此刻,
东野原眯眼望着晦暗天色仿佛要被大雨淹没的那座豪奢宅邸,心里却莫名升起一种在望着狂涛中随时倾覆的孤舟的感觉。
忽然,东野原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汽车鸣笛声,两盏白色的汽灯穿透雨幕,将东野原的影子在地上的流水中再次拉长。
东野原没有转身。
只是垂眸默默地让开了道路。
轿车溅起丈高积水。
和东野原擦身而过的时候。
车里,后座戴着黑色薄纱的女人眼角的余光飘过低头站在路边打着伞的纤细瘦弱的身影,又若有所思地转头望了眼前方灯火斑斓门庭若市的宅邸豪车。
该说好一出浮世绘吗...
女人心中默默地这般想道。
......